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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下午的時候隻覺得頭暈得厲害,但到了晚上竟開始發高燒,燒得連嘴唇都起泡了,整張臉就似是鐵烙過一般,通紅通紅。
家裏頭也從來沒見過素心病得這樣厲害,一個個都被嚇著了,整個家裏忙成一團。從前為幽芷周圳信醫生被請過來,周醫生給素心打了一針又開了些藥。然而素心怎的都喝不下去,總是無意識地吐出來。沈清泯最後看不下去了,一把扔開匙子,自己灌了一口藥,絲毫不理會有多苦,直接覆上素心的唇,就這麽喂了下去。
周身的人都被他的舉動怔住了。
折騰了好久,才終於將些藥都喂下去。沈清泯如釋重負地放下手中的碗,輕輕撫上素心汗濕通紅的臉頰,又緩緩地、溫柔地落下一個吻。
沈太太在一旁看著,眸光黯了黯,歎口氣,搖搖頭緩步離開了。
待素心的燒退了一些,麵色不再那麽紅得駭人,家裏頭的人才漸漸都散去了。沈清泯換了一塊剛剛擰的濕毛巾蓋在素心額上,又小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望著她已經熟睡的臉,這才起身。
明明早上的時候素心一切都妥妥當當,這來勢洶湧而又反常的高燒都是在母親同素心出去“賞菊”之後才發生的。沈清泯曉得,這當中的蹊蹺必定又是為了那件事。
沈清泯疾步上樓,推開書房的門,隻見沈廣鴻和沈太太都在。
仿佛是早已預料到他會上來,沈廣鴻麵色平靜,抬頷道:“坐吧。”然而沈清泯卻置若罔聞,徑直走到沈太太跟前,雙眉緊蹙質問道:“母親,你今天同素心說了些什麽?又是逼她關於生孩子的事嗎?”沈太太原本正在喝茶,聞此話語,將茶盞“砰”地一聲重重擺到茶案上,沉聲道:“糊塗了你,竟然這樣同母親我說話!現在你眼裏隻有你的寶貝媳婦兒,哪裏有我們?”
見母親動氣,沈清泯捏了捏眉心,倦意泛上來:“母親,我不是這麽個意思,隻是你們要曉得素心她……”
“我不管素心她有多懂事多貼心,我隻曉得現在我要抱自己的長房金孫!”沈太太卻似乎鐵了心,一口打斷沈清泯的話斬釘截鐵。
“母親!你怎可這樣冥頑不靈!”見沈太太如此態度,從來都是好脾性的沈清泯也不禁動怒了,剛欲繼續說下去,沈廣鴻這時發話道:“泯啊,你過來。”
沈清泯停頓了幾秒,折到書案跟前,壓抑著漸漸翻滾上來的怒氣喚了聲“父親”,便聽沈廣鴻道:“泯啊,大笑父親對你是最和氣,也從來都不曾強迫過你,但是這件事,沒得商量。”沈清泯張口欲言,被沈廣鴻揮手製止:“你聽我說。”
沈廣鴻的聲音不大,卻天生透著一股不怒自威與不容置喙:“你是沈家的長子,無論如何,不能斷了香火。”清泯急道:“不是還有二弟和三弟麽……”
沈太太似笑非笑,幽幽開口道:“你覺得你二弟和三弟還有可能麽?清瑜身在何方都不曉得,至於三兒,幽芷這一去日本也不知幾時才歸,能指望他們麽?”
沈清泯手緊巴著書案,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適時,沈太太繼續道:“已經同陳家談妥了,擇日將陳家的二女兒娶進門給你做小,我們許諾素心她永遠都是正房。”
沈清泯倏地轉過身來,不可置信道:“什麽?母親,你方才說什麽?”沈太太抬頭:“還要說第二遍麽?”
那樣嚴厲與沒的商量的目光讓沈清泯震得無法開口。半晌,他的眼裏露出一絲哀求,緩緩道:“母親,父親,再給我們一點時間行不行?不要就這樣放棄,醫生的診斷也不盡然就是絕對啊,這樣對素心實在太不公平……”話音未落沈太太便道:“都已經五年了,還不公平?清泯,那你倒說說看,怎樣才叫做公平?”
沈清泯低首,連垂著的衣衫都透出絕望與悲哀。
然而他慢慢抬起頭來,直直望向沈廣鴻與沈太太,一字一字道:“父親、母親,恕兒不孝,除了素心,清泯誰都不會娶。清泯,絕不會納妾。”
他的目光那樣堅定,絲毫沒有避開和閃躲。
而這般堅定地目光,竟令沈太太的心怔了一瞬。
良久,直到沈清泯已然轉身下樓,沈太太才收回拉得很悠遠的視線,歎口氣,原本的嚴厲眸光早已不見,剩下的,隻有疲倦與歎息:“清泯啊,你以為我情願麽……媽也是無可奈何啊……”
從來,都沒有人曉得她心裏頭的苦,而她也從來不曾告訴過孩子們她自己的故事。
大戶人家豪門深海,若是讓沈家斷了後,這樣的罪,她擔當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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