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們算個屁
暴雨還在肆虐瘋狂的下著,狂風呼嘯,烏雲密布,漫天飛舞的雨柱像水簾一樣直直衝向大地。
整座桐城像是被禁錮在了黑暗裏麵,隻能接受著暴雨的洗禮。
冬夏趕到醫院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浸濕,頭發濕噠噠的貼在麵頰,薄薄的衣料緊貼著肌膚,冰冷的溫度像是滲進了骨血,寒意竄到了心膛。
她如同是一具丟了靈魂的木偶一樣,麵色慘白,眸子渙散沒有任何的焦距,一雙腳隻是不受控製的往前走。
沉寂隱晦的走廊上,頭頂的白熾燈散發出了微弱冷淡的光暈。
空氣裏充斥著一股窒息的氣息。
她剛剛走到了拐角的位置,就聽見了從太平間傳來的一道淒厲痛苦的哭聲,在空氣裏不斷的盤旋,回**,久久不散。
腳下的步子倏地一僵。
冬夏呆滯的看向前方,眼底水汽彌漫,視野裏逐漸變得有些模糊。
她扶著牆,腦袋一片的空白,一路僵硬麻木的走過去。
太平間就在前麵,走得越近,耳畔裏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就越發的清晰,也越發的揪心。
她停在了門口,沒有再敢往前走一步。
隻是這麽遠遠的距離,她都已經看見了躺在**毫無生息的男人臉上,血肉模糊,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全部都是紅腫和淤青,刀子的劃口,帶著斑斑血跡。
隻是這一眼,就能想象得到他在生前受到了怎麽樣殘忍的淩遲虐暴。
冬夏很快移開了視線,踉蹌的退後了一步,卻沒有注意到腳跟有些發軟,差點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
她及時抓住了旁邊的門框,豆大的淚水順著臉頰砸落,一顆一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
一瞬間,血液凝固冰涼,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困難,她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不斷的捶打自己的胸口,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呼吸困難一樣。
李妍回頭看見她來了,赤紅的眸子迸射出了十足的恨意,從地上爬起來快步上前直接甩了她一個耳光,發狠的揪著她的衣服,痛苦的質問:“你為什麽要報警,你這女人心腸怎麽這麽狠毒,他可是你父親,你的親生父親!”
“你要不願意幫我們你直說就好了,為什麽要背著我報警,你不知道報警會害了他嗎?安安還那麽小,你要我怎麽辦,你要我們以後怎麽活下去!”
“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到底是哪裏對不起你了,你為什麽要這樣害我們,為什麽!”
冬夏站著不動,任由她捶打謾罵,挨了一個又一個的耳光,臉上火辣辣一片,耳道也震得發麻,可是她連吭都沒有吭一聲,隻是僵硬的站著,淚流不止,什麽話都不說,也不辯解。
下一秒,李妍突然拽著她往太平間裏麵大步走去,她將蓋在許趙承身上的白布掀開了一半,指著傷痕密密麻麻的胸膛對她哭著大吼:“看見沒有,這些都是拜你所賜,如果不是你報警,他就不會被那幫人打成這樣,就不會被活活打死!”
“如果你有好好的按照他們的指示去做,他現在就不會躺在這裏,而是活生生的站在我們眼前,他不單單是你的父親,他也是安安的父親,你要我回去怎麽跟安安解釋,安安還在等著他的父親回去,你要我怎麽騙他,你說啊!”
冬夏看到許趙承身上的傷痕時,呼吸徒然一窒,腐蝕般的疼痛像一把利劍刺進了心口,五髒六腑好像都要爆炸裂開了,她眸子猩紅,奮力掙紮著想離開這個窒息的地方。
可是李妍緊緊拽著她不放,還在撕心裂肺的吼著:“為什麽不敢看?你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還是你要告訴我你報警的時候沒有想到這個結果?”
“你給我仔細看好了,他是因你而死,他到死的時候還不敢相信是你報的警,你父親生前處處都是為了你,做什麽事情都要為你著想,你這狠心的女人這輩子就該活在愧疚和不安裏苟且偷生,死不足惜!”
冬夏呆立在原地,緊緊捂著耳朵,淚水在赤紅的眼睛裏不停的滾動,呼吸壓抑急促,她從艱澀的嗓子裏發出了一道嘶啞的聲音:“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
外麵已經有工作人員聞聲匆匆趕了過來,將她們兩人強行分開,摁住了情緒波動比較大的李妍,將她帶離開了這個地方。
得到了自由以後,冬夏一步一步往後退,眼前一片的黑暗,她一直搖頭,呆滯的喃喃自語:“怎麽會變成這樣,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她緩慢的轉身,狼狽的逃離了這個地方。
外麵還在下著滂沱大雨,雷聲滾滾,電光閃閃,路上隻有往來的車輛,沒有一個人影。
她從醫院裏麵眼神茫然的走了出來,一步一步走進了漆黑陰森的雨幕裏,身體很快被冰涼凶猛的雨水再一次打濕,耳畔雷聲震耳欲聾,地上很多坑坑窪窪,雨水砸在上麵,就會濺起水花。
頭頂層層疊疊的烏雲像是在宣誓著主權,狂風如同野獸一般發出了嗚咽的聲音,瘋狂的吹打著已經東倒西歪的樹木。
刺骨的雨水逆風而行,不停的拍打在了女人的臉上,她像是一具行屍走肉,眼神黯淡無光,沒有任何目的的往前走。
四周空****,荒無人煙,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也不知道哪裏可以去。
耳畔一直縈繞著李妍淒厲咒怨的聲音。
——“你這狠心的女人這輩子就該活在愧疚和不安裏苟且偷生,死不足惜!”
她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好像再也壓抑不住了,緊緊捂住嘴巴,彎下腰,從嗓子深處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嗚咽。
她緩緩無助的蹲在了地上,雙肩無法抑製的顫抖,臉上的痕跡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撕心裂肺的哭聲從嗓子裏不斷的溢出,風雨交加中,背影單薄的可憐,好像大風一刮,隨時會倒的模樣。
她將臉埋在了膝蓋裏麵,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好像要把這些年一直壓抑在心裏的委屈全部發泄出來。
從小到大,她就一直在被人拋棄中成長。
或許李妍說的對,她這種人就活該苟且偷生,因為她對任何人來說都隻是一個累贅。
沒有人會在乎她的感受,沒有人會在乎她的生死。
都不要她了。
全都都不要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寂靜幽深的黑夜,突然被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打破。
皮鞋敲擊著坑坑窪窪的地麵,發出了響亮的聲音,一路延伸到了女人的麵前,停住。
一把黑色的商務雨傘罩在了女人的頭頂上方,將她整個身子籠罩,替她擋去了所有的冰冷和喧囂。
半響,冬夏緩緩的抬起了腦袋,頭發貼著麵頰,臉上雨水和眼淚模糊了一片,十分狼狽不堪,她的眼睛早就哭腫了,眸子赤紅的看向來人,眼底像是一個無底洞,什麽光澤也沒有。
男人身形挺拔,容貌隱晦冷峻,他的手裏穩穩握著黑傘,因為傘的大部分都傾向女人的位置,所以他的肩頭和背部早就被雨水打濕了一片,裏麵結實的肌肉隱隱若現。
他的瞳仁漆黑,直直看著女人,薄唇微動:“會著涼。”
冬夏怔怔的望著他,嗓音嘶啞輕顫:“你不是說了,在我沒有給出答案以前,我們不要見麵嗎?”
陸河沉默了幾秒,薄削的唇往上翹了翹,聲音音線有些低沉:“抱歉,食言了。”他停頓了一下,平靜隱晦的說:“我隻是怕你會迷路。”
冬夏眼窩脹痛,她抬手抹了下眼眶的淚水,吸了吸鼻子,顫抖的說:“陸河,我沒有爸爸了。”
她說完,又搖頭,自言自語的說:“不對,是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什麽都沒有了。”
她的世界,好像已經陷入了分崩離析的狀態,都是大片大片的黑暗,看不見任何一點的光芒。
陸河默了一瞬,上前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抬手抹去女人臉上的淚痕和雨水,指腹輕輕的摩挲著她的麵頰,良久,他啞著聲說:“你還有我,冬夏,你還有我。”
冬夏呆滯的看著他,臉色十分的蒼白。
她隔了好久好久,好像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輕言:“陸河,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他們都說我是掃把星,我會害了你,你看,我已經害死了我爸爸。”
陸河看見女人空洞的眼神,心髒倏地一疼。
他薄削的唇抿成了一條冷硬的直線,半響,上前直接將女人摟進了懷裏,臂力很緊很大,仿佛恨不得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男人的胸膛堅硬而溫暖,帶著巨大的力量,無形的包裹著她,給她帶來了十足的安全感。
周遭的喧囂好像已經不複存在了。
冬夏安靜靠在他的懷裏,有些貪婪這樣的溫暖,淚水一不小心浸濕了男人胸口的襯衫。
她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抽泣聲。
耳畔裏,突然聽見了男人冷漠的聲音,伴隨著凜冽的風聲,鑽入了耳道。
他說:“他們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