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許醫生也關注陸先生嗎
月涼如水,夜色四處彌漫如同粘稠的墨汁,長街依舊是一片燈火通明。
傭人在樓下清理餐桌上殘羹的時候,時不時能聽見二樓小姐的臥室裏麵會傳出來震天動地的玻璃摔碎的聲音。
他們幾個麵麵相窺,深知小姐的脾性,都沒有敢多言議論。
臥室裏麵,傅希林將所有肉眼可見的東西都砸了個稀巴爛,好像隻有這樣的發泄,不斷上湧的怒火才漸漸得到了平息的效果。
她想起今天晚膳時的場麵,現在隻會覺得自己如同一隻猴子一樣,被人當做了笑話。
她越想,呼吸越來越急促,瞳仁陰鷙,臉色從陸河離開之後到現在就一直沒有緩和過,因為情緒過於的激動,大腦都是充血的狀態。
今晚所有的難堪全部都是許冬夏給她帶來的。
她憑什麽可以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退場,憑什麽可以讓陸河和鍾述心甘情願替她說話和解釋,憑什麽所有的光鮮焦點都給她占去了。
而她一個堂堂傅家小姐,就要落得這樣一副狼狽的模樣?
明明許冬夏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傅家給予的,為什麽這個人就是不懂得知恩圖報,偏偏要跟她作對,搶她喜歡的人?
傅希林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因為想到種種的不甘,逐漸又一發不可收拾的燃燒了起來。
她喘著粗氣,現在最最想做的事情,莫過於將那個奪走了她一切的女人碎屍萬段。
她在一片狼藉的臥室中央來回的踱步,煩躁的抓了抓淩亂的長發,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眸光閃現了一抹詭異的光芒。
她撈起了剛剛被丟在**的手機。
翻開通訊錄找到了一串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隨後撥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遍,才遲遲被接通了。
傅希林走到窗戶的前麵,伸手打開玻璃窗通風,有風從外麵灌了進來,將她額前散落的頭發吹了起來。
她緊緊捏著手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也沒有客套的噓寒,直接是開門見山的問道:“你上次說的合作,是什麽意思?”
電話另一端的人似乎是頓了下,隨後發出了一連串低低的笑聲,諷笑道:“怎麽,現在感興趣了?”
傅希林現在是有求於她,即便是覺得不耐煩,或者是有怒火難泄,都強忍著沒有發作。
她咬緊下唇:“上次是我態度不好,我跟你道歉,但是你要是敢耍我,我肯定不會放過你。”
話落,電話內的人輕嗤一笑:“嘖嘖,傅小姐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躁,作為旁人,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脾氣收斂一下,很多的時候怒火往往會使人喪失了理智,一旦沒了理智就很容易做出愚蠢的事情,衝著這一點,你就遠遠不如許冬夏了。”
傅希林眸光徒然一沉,她從小含著金鑰匙出生,嬌生慣養受盡萬千寵愛,除了傅賀遠以外,從來都沒有一個外人敢這樣直麵教訓她的不是,所以這會兒聽見這些話,還敢把她和許冬夏作比較,自然免不了有些生氣。
她冷聲道:“我不是來聽你教訓人的。”
“傅小姐,不要一直把好心當成驢肝肺,總天真的以為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如你,你既然打了這個電話,我們現在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你有你的底線,我也有我的規則,你要是連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那我想我們是沒有機會合作了。”
“你……”傅希林聽得出來這一大串的話裏夾著濃濃的威脅意味,她臉色難看,死死的咬著下唇,手背青筋突起,最終還是沒有摔下電話,不是很心甘情願的妥協了:“好,我知道了。”
“這樣才是一個好的合作夥伴。”
“別廢……”傅希林想起她剛剛的警告,把到嘴的把咽了回去,有些不耐煩,繃唇:“說吧,我到底要怎麽做?”
“許冬夏身邊現在有陸河護著,你想打她的注意,或者找人動她基本是不可能的,即便真的做了,以陸河的手段背景肯定很快就會查到我們這兒。”
話音落下,傅希林怔愣了幾秒,如果今晚她沒有打這個電話,估計以她現在的理智,明天肯定就已經找人去綁架許冬夏了。
她緩過神,脫口道:“那怎麽辦?”
片刻後,電話內平緩的響起了一道冷漠的人聲:“許冬夏這種女人,你越是去挑釁她,她越不會把你放在眼裏,與其揪著她不放,你倒不如,從她身邊的人開始下手。”
聞言,傅希林頓了頓,皺眉:“身邊的人?”
另一端的人輕笑了一下,幽幽的說:“她最在乎的人不就是她的父親麽,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說如果再讓她經曆一次分別,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傅希林恍然頓悟,她正想說些什麽,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的問道:“你怎麽會對她那麽了解?”
電話內的人不急不緩的解釋說:“因為我和你一樣,也想要除掉她。”
話落,傅希林的心髒咯噔一跳,她其實也有一樣的想法,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聽見這些話,頭皮莫名的發毛。
她遲疑了一會兒:“我隻是想讓她吃一點苦頭,不打算弄出人命。”
“放心吧,你隻需要照著我說的話去做就行了。”
“我怎麽才知道你不會背叛我?”
傅希林隱隱有些忐忑,畢竟對方現在是對她知根知底,但是她對這個人卻無從了解,不清楚她什麽來頭什麽身份,自然會擔心如果出了問題,她會被推出來做替死鬼。
“你現在除了相信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電話另一端的人語氣稍顯有些猖獗,笑道:“傅小姐,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隻要你不善做主張做出別的蠢事,乖乖聽我的話,我有的是辦法幫你擊垮許冬夏。”
這些話對傅希林來說有了太多的吸引力。
隻要許冬夏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她就一定有辦法讓陸河看她一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她不聞不問。
——
翌日,醫院。
冬夏上午要主刀兩台手術,第一台結束以後中間相隔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又要進行下一台。
等兩台手術都結束了以後,已經臨近中午兩點了,手術的病人給麻醉師推回病房和護士交接了。
她摘掉臉上的口罩,徑自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經過一間普通病房的時候,她朝裏麵無意的一瞥,突然停住了腳步。
病房內牆上懸掛著一個24寸液晶電視,此時上麵正在播放著與陸河有關的新聞報道。
報道的內容跟最近一筆投資案有關。
冬夏沒有怎麽去留意女主播說的內容,而是一直盯著畫麵裏男人的臉。
他和以往一樣,穿著裁剪整齊的白襯衫黑西褲,整個人挺拔而修長,肩寬背闊,襯衫下的手臂肌肉隱隱若現。
他的五官出眾,線條流暢分明,眼窩很深,瞳仁漆黑如同黑曜石。
他盯著攝像頭的時候,會讓人無端端產生一種他正在盯著你的錯覺。
這個男人不論身份地位都一直是站在社會至高點的位置。
他的一言一行都被社會關注著,他的每一個決定也時常會成為人們飯後茶餘議論的事情。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不論怎麽比較,他們兩人萬一哪天真的在一起了,都不可能會被聯想到“合適”這個字眼。
甚至,謾罵議論會比祝福更多,他們會猜測會不解,為什麽陸家太子爺要喜歡上一個毫無背景的小三的女兒?為什麽桐城名媛千金那麽多,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
到頭來,她給陸河帶去的東西,隻有很多難聽的聲音。
陸家是名門世家,如果因為她染上了一絲汙點,恐怕她擔不起這個罪名。
好半響,冬夏才緩緩的回過神,她看了一眼液晶電視上的人,眸光複雜,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背後冷不丁響起了一道女音。
“許醫生也關注陸先生嗎?”
冬夏轉過身,周梅正站在她的身後,看她的樣子,應該也是剛從手術室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鍾述的事件讓她心裏產生了隔閡,現在她看到了周梅,總會感覺她跟當初來醫院實習的時候不太一樣。
說不上是哪裏不一樣,隻知道看起來不討喜了。
她微微抿唇:“也?”
周梅眨眼,有些俏皮的輕笑:“因為我平常也有關注陸先生啊,我可是他的忠實粉絲,陸先生比現在娛樂圈當紅的小鮮肉都要有魅力呢。”
她說著,故意停頓了一下,好奇的問道:“許醫生,你該不會也喜歡陸先生吧?”
冬夏眉目平靜,看了她一會兒,淡淡嗯了一聲。
她沒有矢口否認。
周梅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坦然,不禁一怔,反應過來之後,意味不明的笑道:“原來許醫生也喜歡陸先生啊,沒想到你對金融圈的事情也感興趣,那你知道陸先生喜歡怎麽樣的女人嗎?”
她這個問題,像是隨口一問。
但是冬夏聽著卻有些刺耳,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眼前的女人,是她以前沒有發現還是怎麽了,為什麽這個女人給她的感覺,總有些奇怪。
周梅見眼前的女人沉默半天沒有出聲,奇怪的叫了她一下,“許醫生?你怎麽了?”
很快,冬夏壓下內心複雜的思緒,繃唇含糊:“我不知道。”
周梅訝異,自顧自的說:“我一直以為,陸先生喜歡像許醫生這樣聰明漂亮的女人呢。”
她似乎話裏有話。
冬夏眸子平靜的看了她一眼,紅唇輕微蠕動,叫了她的名字:“周梅。”
周梅明顯一頓,她扯了扯唇:“怎麽了?”
“我還有事要忙。”
她的話十分簡潔明了,已經不打算聊下去了。
周梅眸子一滯,反應過來,有些懊惱的說:“啊抱歉許醫生,耽誤了你這麽長時間,那你先去忙吧,我也要去看看病人了。”
她笑著揮了揮手,隨後就離開了。
冬夏回頭覬了她的背影一眼,眸子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應該是這一陣子發生的事情太多導致神經有些敏感吧。
她和周梅不論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從來沒有過任何的衝突,應該不存在惡意才對。
思及此,她淡淡的收回目光,沒有往深處想,朝著反方向走去。
回辦公室的途中,她特意去了一趟安安的病房,站在門口還沒有推門進去,就先聽見了裏麵傳出來的爭執聲。
是許趙承和李妍的聲音。
爭吵的聲響很大,站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我根本不知道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當初借的時候他們什麽也沒有說,我一個沒文化的人怎麽可能懂這些!”
“我跟你說了什麽,我讓你不要善做主張自以為是,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可是你看看,現在欠了這麽多錢,你要我上哪兒去找,我就是把器官都賣了也還不了這麽多錢!”
“你能想到什麽辦法解決?安安每天住院和藥費多少你知道嗎?現在我們連手術的費用都沒有湊齊,萬一有了合適的心髒,我們沒有錢豈不是不能做手術了?這些你想過嗎?我讓你去跟你那醫生女兒借點錢,你就是不肯還拉不下麵子!麵子有你兒子的性命重要嗎?”
“你住嘴!這次的事情已經夠麻煩夏夏的了,你不要成天把她拉進來,這是我們的家事,與她根本沒有一點兒關係,她肯幫忙已經仁至義盡的了!”
“她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你們兩人這麽多年沒有見麵了,她不應該拿一點錢來孝敬你嗎?何況現在她繼父是傅賀遠,傅家那麽有錢,你就是掏光了她的積蓄,她也不愁吃喝!”
“啪!”
病房門外,冬夏在聽見裏麵傳來的耳光聲時,睫毛輕輕顫了顫。
下一秒,安安撕心裂肺的哭聲也傳了出來。
冬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推開了病房的門,她一進去,病房內原本還在激烈爭執的許趙承和李妍都停了下來。
李妍捂著臉,眼眶猩紅,看到她的時候,很快心虛的別開了視線。
許趙承臉色十分的難看,轉身看到站在門口的女人時,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錯愕:“冬夏,你……”
冬夏雙手兜在白大褂裏麵,站在門口,眉目冷淡的看著他們,紅唇緊抿:“這裏是醫院,要吵就出去外麵吵。”
李妍已經去安慰病**的安安了。
孩子明顯是被嚇到了,現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臉蛋通紅。
冬夏皺眉,徑自走到了床沿邊上,她把安安從**放起來,拍了拍他的背,給他順氣。
許趙承站在床尾的位置,他不確定剛剛和李妍說的話,冬夏有沒有聽見,現在心裏有些沒底兒。
他幾度欲言又止。
然而冬夏檢查完安安的身體,確定他沒有什麽大礙之後,便離開了病房。
沒有提起剛剛他們爭執的事情。
所以他猜想冬夏應該是沒有聽見,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李妍看見他這一副模樣,嗤笑了一聲:“你是在擔心你的女兒知道了她的父親這麽無能,會瞧不起你對吧?”
許趙承沒吭聲。
他眸色沉沉:“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借到多少先還多少,這件事情不準你告訴冬夏,禍是你闖的,沒有理由要別人替你補上!”
李妍聞言,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們現在都已經走投無路死到臨頭了,他還在乎著這些有的沒的。
指望他能湊得到錢,倒不如靠自己,先把這次的事情解決了,要責怪算賬什麽的,以後再說吧。
——
晚上下了班,冬夏從醫院離開之後,直接跑到了對麵的自動存取款機查看自己這些年的存款。
其實她這些年一直都是一個人居住在外麵,每個月發了工資,要交房租要供車,還有生活費和其它瑣碎的東西,每個月下來剩不了多少錢。
李妍總以為她有不少的積蓄,可是她的存折裏麵隻有二十幾萬塊錢。
如果隻是一場心髒移植手術的費用,這二十幾萬塊錢還是可以勉勉強強頂一下。
可是想起白天聽到他們爭吵的內容……
該不會,是去借高利貸了吧?
冬夏心神不寧的抽回自己的銀行卡,剛從存取款機裏麵推門走出來,就看見了不遠處停在馬路的黑色轎車。
她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陸河的車。
這時,車窗降下了一半,露出了男人熟悉英俊的側顏,他看了過來,眸子如同夜色一般漆黑,薄唇帶著淺淺的笑意。
冬夏停頓了一秒,緩緩的走了過去。
男人在她邁開步子的時候,已經從車上下來了,他靠在車門旁,雙手抄進長褲口袋,等她走到了自己麵前,動了動唇,調侃:“發工資了?”
他的車子就一直停放在這兒,剛剛坐在車裏是親眼看見了女人從醫院離開之後,直直的奔向對麵那個存取款機。
冬夏不理會他的調侃,問他:“你怎麽來了?”
陸河看著她,意味不明的笑道:“我還在努力收網,肥魚不聽話,自然要看牢一點兒,不然給跑了誰賠我?”
他的眼神有些促狹,彌漫著薄薄的笑意。
冬夏對上他的目光,像是觸電了一樣,飛快的移開,耳根微燙。
正想說些什麽,突然瞄見了對麵醫院走出來了一個女人,她走上了停放在路邊的一輛白色轎車。
那輛轎車很眼熟。
如果沒有記錯,是鍾述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