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翌日,周末。

街上鑼鼓喧天,人山人海,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鑽進了寧靜的咖啡館。

實木的桌子上映著斑駁碎光。

冬夏看著對麵容貌俊雅的男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鼻息之間都是濃鬱的咖啡香味。

她的拇指摩挲著杯子的表麵。

內心平靜的如同一麵湖泊。

鍾述雙手放在桌子上,交叉搭成了塔狀,他靜靜的打量女人,因為逆光的原因,她的輪廓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光圈,一雙水眸熠熠生輝。

從五分鍾前見麵到現在,他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你知道今天的見麵意味著什麽嗎?”

郭婉茹和傅賀遠暗地裏一直想要撮合他們兩人,總是若有若無的給他們製造見麵的機會,今天也不例外,目的一樣的明顯。

冬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突兀的問了一句:“鍾述,你有喜歡的人嗎?”

話落,鍾述明顯一頓,他屈著手指,十分緩慢的輕輕叩著桌麵,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呢,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把問題拋回給了她,一雙黑眸犀利的巡視著她的麵部表情。

他發現了,女人亦是遲滯了幾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眸子深處明顯有些晦暗。

鍾述不動聲色的斂眉,端起麵前的咖啡抿了一口,薄唇抿成了一條生硬的直線。

他隻是想起了蕭家舉行婚禮的那個晚上,車窗外浮光掠影,寂寥綽綽,在逼仄昏暗的車廂內,男人深沉藏著寒光的視線。

陸河。

他在心裏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一時心緒有些複雜。

緩神的期間,冬夏已經輕聲開口了,她說:“應該算有吧。”

鍾述指尖一顫,心髒明顯縮了一下。

他抿唇,沉默了好久好久,開口卻是一句:“冬夏,我們試一試吧。”

冬夏一頓,抬眼看向他,眸光複雜。

他笑了下,說的漫不經心:“既然你不確信,不如我們交往試一試吧,如果你還是喜歡他,我們就結束。”

他提出了一個很誘人的條件。

如果冬夏對陸河隻是一時間的好感,那麽這股好感會隨著時間很快迎風消散,她和陸河也就會回到最初的關係。

這樣,很多的事情就容易很多了。

冬夏陷入了一陣沉思,也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她看著鍾述溫和的眸子,半響後,緩緩的點頭,莞爾一笑。

鍾述有些意外,又好像根本不意外。

雖然接觸不算太多,但是他對她還是有一定的了解。

這個女人不僅僅是漂亮,還很聰明,她知道怎麽權衡感情和生活,知道現實的情況,知道喜歡上陸河,意味著什麽。

她其實什麽都懂,什麽都明白。

隻是剛好,他對她拋出了橄欖枝而已。

——

傍晚,鍾述和冬夏兩人一起回了傅宅用膳。

郭婉茹忐忑猜測了一個上午,在看見兩人同時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懸了一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餐桌上,她的目光梭巡在兩人之間,笑容就一直沒有減少過。

她心細的給冬夏夾了菜,叮囑了一句:“是不是工作太累了,看你最近瘦了很多,多吃點。”

冬夏嗯了一聲,臉色平靜,沒什麽變化。

鍾述側眸看了她一眼,女人的側顏線條分明,下顎弧度流暢,真的是比前段時間看見的時候要瘦了一些。

他伸手舀了滿滿一碗雞湯,湯裏麵摻和了很多雞肉絲,推到了她的麵前,眼底含笑:“多吃點。”

冬夏掃了一眼麵前那一碗料很足的雞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喂豬呢?”

鍾述悶笑了兩聲。

對麵,郭婉茹看見兩人有來有往自然親昵的互動,不禁有些欣慰。

如果冬夏能和鍾述一直這樣走下去,以後的生活一定會比現在幸福很多。

簡簡單單,沒有過多的複雜和陰暗詭計。

這樣,就不會重蹈她的覆轍了。

看見這一幕,傅賀遠同樣也是十分的欣慰,自從郭婉茹嫁入傅家以來,冬夏對他就有明顯的排斥,雖然麵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從她這些年對她的稱呼還有來傅家的次數就能看得出來了。

他一直想要為她做些什麽,但是後來慢慢發現,她根本不需要他的任何幫助。

她的脾性很倔,當初孑然一身跑去美國留學也一樣,從未伸手向他要過一分錢,自己勤工儉學,連他每個月定期打進她賬戶的錢,都未動過一分一毫。

外界有很多的人都以為冬夏有而今的成就和生活,全部都是來自於他傅賀遠。

其實不是,她今天在醫學界所有的成就和榮譽,包括那些風光的事跡獎項,都來自於她自己的努力。

鍾述和冬夏一樣,都是他比較欣賞的年輕人,野心不大做事穩重,如果兩人能在一起,他作為一個長輩,真的很替他們感到高興。

傅家的餐桌上,很少很少會出現這樣溫和融洽的畫麵。

然而再過的溫和融洽,沒過多久,也還是被一道不和諧的女音給打破了,“呦,這不是我們鍾醫生嗎?”

傅希林踩著高跟鞋,踉蹌的走到了餐桌前麵。

她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感受著這該死的氣氛,輕輕的嗤笑:“真的是溫馨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才是一家呢。”

女人麵頰熏紅,一身刺鼻的酒氣。

她站著的時候身形搖搖晃晃,郭婉茹擔心她會摔倒,放下筷子,起身想扶住她,誰知被一掌無情的拍掉了。

傅希林厭惡的瞪了她一眼,“我警告你多少次了,讓你別碰我聽見沒有?”

傅賀遠怒的摔下手中的筷子,低聲喝斥:“給我滾上樓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丟人現眼?”

傅希林咀嚼著這四個字,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我怎麽就丟人現眼了?我在我家說幾句實話也有錯嗎?那她呢?啊,她可是跑去了別人的婚禮現場鬧事啊,帶著她的小三朋友,逼得人家兆小姐走投無路顏麵盡失,差點死了……”

“住嘴!”

傅賀遠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手握成了拳頭,手背青筋明顯,太陽穴突突的跳動。

他在努力的克製怒火,呼吸沉重,冷聲警告她:“鍾述已經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了,我清楚發生了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別再這兒汙蔑別人,趕緊給我上樓去!”

後麵尾音上揚,明顯帶著不悅和失望。

傅希林麵色發白,緊緊咬著唇瓣,眼底染上了一層水汽。

空氣像被膠水黏住了一樣,幾度陷入了僵硬。

冬夏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過傅希林一眼,她安靜的吃飯,眸子冷漠,神情不變。

鍾述偏頭看了她一眼,眼眸十分複雜。

他好像已經能明白,為什麽冬夏不喜歡回來這裏了,也好像能明白,為什麽她對陌生人能比對家人溫和許多了。

都是環境使然。

如果不是今晚親眼看見這一幕,他或許也不會知道,外界謠傳的那個溫柔體貼的傅家二小姐竟然有如此暴戾的一麵。

還真的是大開眼界了。

最後,傅希林還是被傭人強行帶回了樓上去,餐桌上的氛圍也回不到最初,變得無比的尷尬詭異。

冬夏和鍾述吃完晚餐之後,沒有多停留,直接離開了傅宅。

外麵夜色已深,濃霧悄悄席卷了整座桐城,夜空一片昏昏沉沉,路上形影單隻。

鍾述開車送冬夏回去的路上,兩人默契一般都沒有再提起剛剛的事情,一路心照不宣,沉默不語。

車子停在小區樓下的時候,冬夏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她看了眼駕駛座的人,勾唇:“和我待在一塊,很無趣吧?”

鍾述一頓,也笑了起來。

他開了車廂內的燈,昏黃的光暈將女人的容貌映襯的分外柔和。

他仔仔細細的看了個遍,才挪揄的調侃了一句:“跟這麽漂亮又聰明的女朋友在一起,怎麽會覺得無趣呢?”

冬夏忍不住笑出聲。

她低頭解開安全帶的時候,柔軟的手突然被男人緊緊握住,他的掌心十分溫厚。

女人的身體顫了一顫,她抬眼看向他,眸光中帶著不解。

鍾述勾唇,眉目繾綣著柔意,嗓音分外溫和:“冬夏,你不要有任何的壓力,不要覺得跟我在一起就會拖累我,這樣我會很難過。”

他難得一本正經。

冬夏沉默了半響,挑了挑眉,半開玩笑:“早上忘記告訴你了,我是招黑體質,跟我在一起的人都會很倒黴,現在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

鍾述被她逗笑了,他順勢接下去,正色道:“那正好,我前麵二十多年走的太順暢了,就把這次當做一次曆練吧。”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望著冬夏的眼睛,緩慢而堅定的說:“在你沒有確信自己的感情以前,我不會放開你的手。”

冬夏微微一怔,心頭五味雜陳。

她別開視線,微動唇,輕聲道:“鍾述,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鍾述淺淺的笑開,糾正了她的話:“不,你值得。”

兩人都沒有察覺到,不遠處的一個樹影後麵,驟然閃過一抹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