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就當我,在追你

晚風輕拂,月色寂涼如水,夜空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隱隱可見星光熠熠。

路燈散發出了昏黃的光暈,將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長,也很落寞。

他靠在車門旁,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煙,吞雲吐霧後,輕紗一樣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輪廓。

冬夏遲滯了兩秒,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她走到男人的麵前時,他已經碾熄了煙,站直身體,背脊挺直如同鬆樹,透著暗涼的氣息。

冬夏借著暗黃的路燈和柔和的月色,注視著他的雙眼,微動唇:“你怎麽來了?”

陸河看著她,眸光漆黑,像一個漩渦。

好半響,他說:“我來找你。”

男人的嗓音透著一絲沙啞,冬夏察覺到他的異樣,微微一怔,想起了白天徐木說的話。

她壓住眉心,脫口:“你身體不舒服嗎?”

雖然已經是深夜,光線不是特別的明晰,但是還是隱隱能看見男人眉心的疲倦。

她繃唇沉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他:“陸先生,你需要休息。”

女人的語氣帶著不容置喙。

陸河淺淺的笑:“許醫生,你在關心我嗎?”

他笑起來的時候,臉頰的梨渦淺淺,像晚風輕拂一樣,撩動著心弦。

胸腔內的心髒又一次不可收拾的劇烈震動起來。

冬夏怔了下,對上他黑亮的瞳仁,紅唇翕動:“你就當我在關心你吧。”

陸河的眼底含著淺顯笑意。

他正想說些什麽,突然嗓子有些不舒適,別開臉,手握成拳頭堵住嘴巴咳了幾聲,臉色有些難看。

剛止住咳嗽,緩了一會兒,額頭被一隻溫軟的手覆蓋。

他的身軀明顯一震,瞳仁暗了幾分。

冬夏無所察覺空氣裏流動的異樣,她探到男人額間的溫熱,唇瓣抿成了沒有弧度的直線:“你在發低燒。”

陸河啞著聲音:“我知道。”

他的語氣淡淡,聽起來並不是特別上心,好似這身體不是他的一樣。

冬夏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怒火,堵的胸口呼吸不順暢。她別開臉,聲線冷漠:“如果沒有什麽事情,那我先上去了。”

她剛轉身,手腕就被攥住了。

男人溫厚粗糲的掌心,貼著她的肌膚,傳遞著灼人的溫度。

如同觸電了一般,電流迅速竄過了四肢百骸,引起了渾身的顫栗。

她止住了腳步,身體僵硬。

沒掙紮,也沒有回應。

片刻後,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平緩傳來:“我來找你,是有話要跟你說。”他凝視著她的背影,說:“冬夏,我不危險。”

他是在回應昨天在餐廳裏,她說過的話。

冬夏怔愣了幾秒,心頭五味雜陳,耳中又聽見他沙啞低醇的嗓音響起:“就算再危險,也不會對你。”

他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冬夏僵立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倒流,湧上了腦門。

她平日裏能說善道,可是現在大腦一片的空白,根本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正緩神,漆黑昏沉的夜裏,突兀又響起了男人劇烈的咳嗽聲。

冬夏一頓,緩緩轉過身,麵向他。

她的眸子深處一片複雜。

男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後,眼底好像蒙上了一層終年不散的薄霧,晦暗不明。

冬夏舔了下幹澀的唇瓣,繃緊唇線,“陸河,你在幹什麽?”

陸河深沉的目光緊緊鎖住她,好一會兒,才直言:“你就當我,在追你。”

耳畔轟的一聲,炸開了。

冬夏像被一雙手扼製住了喉嚨,說不出話。

心髒撲通的亂跳。

沒有節奏可言。

她有一種,全世界好像陷入了一片模糊的黑暗,隻有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明亮的,清晰的。

甚至,觸手可及的。

冬夏無意識攥緊身側的手,壓下內心的翻湧,僵硬的張開唇,“可是你說過,我不討喜。”

男人輕輕淺淺的笑開:“那是在誇你聰明漂亮。”

他的笑容醇厚,唇角的弧度很深,映在冬夏的眼底,有些眩暈。

他的輪廓有一大半都被隱匿在了明明滅滅的光暈和陰影裏,剩下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眸,直勾勾凝視著她。

第一次,感覺到心髒的承受能力是這麽的有限。

冬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抿唇沉默了好久,心緒平緩了,才恢複了以往的冷靜:“陸先生,你燒傻了吧。”

陸河一頓,竟然悶笑出聲。

他上前一步,垂著眼簾,鼻腔內鑽入女人身上的酒氣,勾唇:“許醫生,我是低燒,還沒有糊塗。”

兩人的距離因此拉近,冬夏抬眼,男人身上還散發著凜冽的煙草味,與她酒精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

大腦的反應變得很慢,她皺眉,輕喃:“那就是我醉了。”

陸河第一次見她露出這副憨傻的模樣,心口一動,微微發熱。

他伸手,撩起女人耳鬢散落的發絲,繞到耳後。

同時,平緩而溫和的開口:“明天我要出差,後天回來,你給我答案。”

他的指尖若有若無摩挲著她的麵頰。

冬夏一顫,沒有避開,直直的盯著他。

她的眸子有些水汽,對上他深潭一般墨色的眼眸,輕聲說:“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

指尖一頓。

陸河看了她一眼,薄唇抿成了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

他知道她現在的答案。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柔軟的唇瓣上,黑眸幽暗,神色平靜:“冬夏,你不反感我。”

是啊,她不反感他。

可是那又如何呢。

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光影綽綽。

僵持了一會兒,大腦好像被涼風吹的清明了很多。

語言的組織能力,也順暢了。

冬夏緩緩抬眼,嗓音平靜:“陸河,我們之間,隔了不隻是身份,還有很多人。”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也很疏離,不動聲色拉遠了他們的距離。

空氣裏浮動的一絲曖昧,迎風而散,回歸了清冷。

陸河看了她半響,突兀出聲,薄唇掀起:“冬夏,你在怕嗎?”

冬夏沒有吭聲,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陸河也沒有繼續的逼迫她,他收回手,抄進褲袋,掌心似乎還殘留著女人的餘溫。

來日方長。

他笑了笑,平靜的道:“上去吧。”

冬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轉身上樓。

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了下來,回頭。

男人還站在原地,身後是大片的黑暗和影影綽綽的樹木。

他長身玉立,身姿挺拔,整個人好像融合在了夜色裏麵,周身都是暗涼落寞的氣息。

他見她回頭,眼眸深深,薄唇**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其實冬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停了下來,還要下意識的回頭看他。

四目相對,她抿唇,提醒他:“回去之後,記得吃退燒藥。”

說完,沒有再停留,身影消失在了樓道。

視野裏已經沒有了女人的身影。

陸河收回目光,靠向一旁的車門,他從長褲口袋裏又摸出了煙盒,抽了一支出來。

哢嚓一聲。

猩紅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白霧在指尖彌漫,男人淺吸了一口,又忍不住低頭咳嗽了起來。

耳畔響起了女人剛剛的叮囑,他低頭無聲的笑了笑,直接撚滅了手中的煙,上車離開了。

——

回到公寓,冬夏的心跳早已經回歸了平靜。

客廳一片漆黑。

猜想邢星應該已經入睡了,她就沒有開燈,摸黑換上拖鞋後,打算直接回房。

誰知走了兩步,黑暗中突然閃現一束白光,準確無誤的打在冬夏的臉上。

冬夏驚了一跳,下一秒,聽見啪嗒一聲,整個客廳都明亮了起來。

邢星穿著睡衣靠在房門口,手裏拿著手機,開了電筒。

她微微挑眉:“看你的表情,聊的不愉快?”

她剛剛走出陽台打電話的時候,無意撞見了樓下的一幕。

冬夏把包丟在沙發上,整個人往沙發一倒,陷在了裏麵,她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問她:“你覺得陸河怎麽樣?”

邢星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麵,笑了笑:“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

冬夏沉默了半響,緩緩吐出三個字:“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

各方麵都是,然而就是因為挺好,所以才會這樣的,迷惘和煩躁。

邢星知道她在顧忌什麽,漫不經心的說:“我看他今晚是特意來找你的,在下麵等了很久。”

她停頓了下,繼續說:“我跟他接觸不深,大多數的了解都是道聽途說,各有各的說法,但是冬夏,我能感覺得到,他對你,也是挺好。”

從每個細微的表情和細節裏麵,還有那天她無意撞見的一幕。

種種的跡象都表明了。

冬夏微微一怔,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她的耳畔響起了陸河的聲音——“冬夏,你在怕嗎?”

怕啊,當然怕。

她一旦踏出了那一步,需要麵對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不單單是傅希林一個。

還有郭婉茹和傅賀遠。

甚至更多。

邢星見她臉色不對勁,皺眉:“冬夏,你在想什麽?”

話音剛落,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冬夏一頓,起身,掏出來看了一眼,眸子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