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溫衡

走到小屋前,安錦舒叫紅鯉去敲門,可紅鯉還沒上前門便從裏邊打開了。

裏邊的人見到安錦舒眼睛都亮了起來,快步走了出來,直挺挺的跪倒在她腳前。

安錦舒哪裏想過對方每次見麵都要給她如此“大禮”,腳上不知所措後退一步,眼睛卻在打量麵前之人。

這時的溫衡並沒有她印象中的冷血眸子,他的眼睛還透著善意,與顧卿辰的邪肆清冷長相相比,他倒是更偏硬朗一些,濃眉大眼沈腰潘鬢,滿頭黑發被他紮的歪七扭八引人發笑,一瞧就知曉他以前不曾束過發。

一身素色布衣幹淨如壁,眉目溫潤,眼睛正直直的望著自己。

安錦舒被他的眼神瞧的有些不自在,撇頭輕咳兩聲。

紅鯉立馬上前拍了把地上的溫衡,語氣有些凶:“小叫花子你有沒有規矩,不許這樣盯著小姐。”

溫衡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立馬縮脖子低下了頭,怯懦的叫安錦舒顛覆了對他所有的認知。

她穩定思緒,開口問他:“你多大年紀。”

溫衡沒有抬頭隻回道:“十五。”

這般大?安錦舒有些吃驚,看對方身形她還以為對方與她一般大,不曾想對方馬上就到及冠之年了。

安錦舒邁過他走向屋子,進了屋子後見他還在門口跪著有些頭疼:“起來吧,進來說話。”

她說了這話後,門口跪著的人才緩緩起身,連膝蓋的雪都不曾拍打就照吩咐進了屋,還小心關了門。

屋子簡陋,縱使安錦舒已經來過一次還是覺得簡陋的厲害,可與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簡陋的屋子卻並不髒亂。

地麵牆麵皆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僅有的桌子與凳子也被人擦得亮亮堂堂,榻上的被子被折疊的整整齊齊,縱使屋子簡陋僅能遮風也能從這一桌一凳,邊邊角角瞧出其主人對這一方避雨之處的上心與在意。

安錦舒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想坐下,可不等她俯身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溫衡卻叫住了她。

她狐疑看向對方,就見溫衡走向床榻邊,在床邊褥子下抽出一條錦帕來。

接著見他似有些躊躇,猶豫再三才拿著那錦帕走向她。

安錦舒見那錦帕眼熟,定睛一想這不是自己曾經丟失的那條帕子嗎?為什麽會在他這裏。

溫衡把帕子墊在凳子上,又退到一邊:“凳子髒汙,恐汙了小姐衣裙,這個帕子是我前些日子在門口雪堆裏撿的......”

他聲音極低,渾身都透著自卑。

安錦舒狐疑瞧他一眼,接著拿起那凳子上的錦帕又確認了兩遍,的確是她的帕子沒錯,想必是那日來瞧溫衡,對方拉她衣角時不慎掉落了。

這等私密之物她向來不離身,東西丟失後她恐有小人借此發難還特意命紅鯉前前後後找了好一陣子,後又與自家母親通了氣這才放了心。

她是千想萬想沒想到這東西會掉在溫衡這裏,瞧樣子對方還把此物當寶貝一樣貼身保管。

她又羞又惱,麵對溫衡再一次張口她直接無情打斷了對方即將要開口的話。

“我救你隻是瞧你可憐,我不希望我救得人是個沒用的廢物,從今日起你搬出這裏,去後院做活。”

她的憤怒叫溫衡驚恐,他大概意識到那個帕子叫對方不愉快了,他想解釋,可是他又怕他的反駁會叫對方生厭然後被趕出安家,在回到以前的日子。

他沒有說話,隻是惶恐的低垂著頭,接受了安錦舒給他的安排。

安錦舒拿起帕子氣惱的拍門而出,這件事她知曉並非是溫衡的錯,可她無法控製心底的羞憤,隻要想到這個帕子在對方手中揉搓過她就更氣憤了。

這麽長時日,他有無數的機會與紅鯉說起此事,可他不僅沒說,甚至還把這等明眼一看就是女子的貼身之物撿回去細心保管,若非安錦舒知曉溫衡脾性非好色之徒,她今日絕不會隻把他遣出繁錦閣這般簡單。

把登徒子留在身邊,可不止她失去清譽這般簡單,那是要禍及整個都護府的。

溫衡顫抖著手攀著門框,見人越走越遠,無邊恐懼籠罩著他。

他伸手使勁給了自己兩巴掌,暗罵自己無恥沒用,廢物!

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是把他從那地獄般日子拯救出來還給他住處治病的大善人,他不心懷感激,賣命效忠就罷了,還藏著那等大逆不道之物惹小姐發怒。

思及此他又狠狠給了自己兩掌,一張白淨臉頰頓時被他左右開弓扇的通紅生腫。

可即便如此,也難消他心頭罪惡,他站在門邊,抓著門框的手已因心底無法抑製的恐懼骨節泛白。

他望著安錦舒離開的方向一直站到寒冷席卷他整個身子,一身血液都凝固了。

然後他看到月洞門處出現了一個黑點,他立馬露出驚喜之色,以為是安錦舒回來了。

可當人走近後他卻垮了臉,來者並不是他想見之人,來人乃是一個婆子。

那婆子一臉凶相,一個大大的痦子長在嘴角下一看就是那種說話罵架都極其厲害的主。

她一路走來一路嫌棄,走到溫衡跟前更是難掩嫌惡。

聽說三小姐從外頭撿了一個叫花子回來,不僅叫大夫給治病還好吃好喝的供著,本以為是個什麽絕色大美人,如今瞧了也就那麽回事嘛。

如今小姐棄了他也是情理之中,這婆子向來對這種以色侍人的玩意沒啥好印象,自然不會和顏悅色。

“老奴我奉三小姐之命來領你去後院。”

溫衡沒有動靜,隻呆呆的站著,那老奴見此立馬不樂意了,眼冒凶色狠狠唾了他一口:“我呸,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低賤玩意,以為憑著幾分姿色就能得小姐青睞了,小姐憐你救你那是小姐良善,你這醃臢玩意可莫要起了歪心思。”

說罷她叉腰上前惡狠狠拽了溫衡一把,直把溫衡扯出屋子推搡在地。

溫衡扭頭狠厲瞧著她,眼神如一匹餓狼,冒著綠光。

那婆子哎喲一聲嚇了一跳,瞧他這眼神也不敢在造次,怕他這叫花子發起瘋來咬她兩口,那可真是要命了,俗話說得好,穿鞋的怕光腳的,光腳的怕不要命的,若這是叫花子跟她拚起命來吃虧的還是她。

可即便如此那婆子還是強裝鎮定指著他威脅道:“你這惡奴做什麽如此盯著我,我,我可告訴你,如今沒了小姐給你撐腰,你若,若敢碰我一下,我定打死你!”

溫衡沒有理會她,慢悠悠從地上站起身。

那老奴以為溫衡起身是要打她,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尖叫騰騰騰後退幾步:“我,我警告你,你,你要是敢打我,我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溫衡卻並未如她所想起身毆打於她,隻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那老奴見他沒有打人的意思這才大了膽子,可依舊有些後怕的不敢在辱罵他,見他往前走也不敢喊他。

溫衡走了沒幾步便停下了腳步,那老奴以為他後悔了,立馬又縮起脖子戒備起來。

“不是要去後院。”溫衡轉頭看她。

那婆子立馬反應過來自己此趟的目的,趕緊強裝鎮定越過他在前帶路,可卻刻意的加快了腳步離身後溫衡遠了些,且還時不時回頭確認對方狀態,生怕對方在背後做什麽手腳。

他二人一路穿過長廊,走到主屋門前時溫衡意有所感的停頓了一下腳步,見房門緊閉屋內無聲隻有兩個丫鬟在門口當值,他握了握袖中的手,最終還是無言垂下頭與那婆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