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陳恒與賈府的碰麵

明明就是半步路,黛玉還是雀躍的跳到陳恒的桌前,將食盒打開後,果然都是陳恒喜愛的鹹口。兩人一起拿出糕點,林妹妹又張羅著給兄長倒茶。

屋內的爐子,剛給下人添過炭火,空氣有些暖烘烘。黛玉索性解下披風,交給跟在一旁的雪雁。她見兄長吃的高興,心情自然十分喜悅。

隻是看人吃東西,不免有些無聊,小姑娘將目光四處亂轉,很快注意到陳恒剛剛寫完的東西上。她有些好奇爹爹特意支開自己教給兄長的東西,黛玉是好學之人,就好奇道:“兄長,我能看嗎?”

就像林如海操心陳恒那樣,陳恒聽到這話,也有些擔心紙上的內容,會給妹妹帶來不好的影響。

可看著黛玉眼中的期盼,陳恒最後還是於心不忍道:“你等我吃完,我親自講給你聽,可好?”

“好啊。”林黛玉欣喜的應下。

這幾日,賈氏凡是碰上別家夫人上門,都會帶著她一起。聽著這些成年人,聊著各府的內事。饒是脾氣好的林黛玉,也是生起叛逆的心思。

等待之際,她就將這份苦惱,一一說給兄長聽。心中既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安。深怕兄長會覺得她是個怪人,又覺得兄長的為人,肯定不會如此想。

時下的人,總希望女子安分守己。可她明明在讀書上,不落後於人,為什麽就得當個循規蹈矩之人呢?

陳恒一邊吃,一邊耐心的當著聽眾。他心中也有些感慨,每個人都有每個階段的煩惱。他固然解了林家家破人亡之危,可在賈氏的管束下,林黛玉新的煩惱,又該怎麽辦呢?

等到黛玉抱怨完,怯生生的看向陳恒,他直接道:“若是不喜歡,以後少聽些就是。”

兄長話音剛落,黛玉臉上已經出現喜色,她就知道陳恒一定幫著她說話。

陳恒知道這話說的莽撞,在古代哪個男人能接受未來的妻子不在家相夫教子。

隻是林妹妹的天性如此,不愛做個泯滅眾人的普通之輩。伯母強壓著她的性子,不免有些為難人。

“不過後宅之事,你可以不用,但不可不會。”陳恒曬笑一聲,調侃道,“不然以後出門做了當家主母,被下人欺負到頭上來,你可別淚眼汪汪回家,讓我們替你報仇。”

黛玉麵色微紅,聽的又羞又惱,脆聲道:“兄長。”

“好好好,不開你玩笑。”陳恒趕緊舉手做息怒狀,才趕忙道明自己的本意,“要我說,如今伯母一門心想要教導你,你且順著她的毛摸就是。

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強著脾氣硬碰硬,實非良策。不如好好積攢本事,靜待天時地利。”

聽著兄長的古怪舉例,聽的認真的黛玉忍不住笑出聲。

陳恒向來是個務實的性子,隻撇了對方一眼,繼續道:“你且好好表現,替自己多爭取些機會。事急緩做嘛,你今日要點好處,過個一段時間,再提個要求。一點點下來,伯母也會慢慢接受。”

家裏是賈氏當家,連伯父都要看夫人的臉色。對手如此強大,豈可以力抗之。陳恒笑著搖搖頭,“上善若水嘛,伯母再剛強的性子,在你的軟磨硬泡下,也會慢慢心軟。”

“不過切記不要對抗,你把別人當成對手,別人也會用對手的方法跟你對抗。當徐徐圖之,記得以柔克剛的道理。”

陳恒可勁的胡吹法螺,這邊的林黛玉眨眨眼,用手疊在下巴處,一雙美目高興的看著說話的兄長,又問道,“那要是到最後,娘也沒……軟下來呢?”

說到其中一個詞,林黛玉自己都笑出聲,想來是覺得用這個字眼形容母親很有意思。

陳恒麵露幾分古怪,上下掃視黛玉一眼,攤開雙手道:“到時候你也嫁人了,伯母再想管也管不到你了。”說完,陳恒自己都哈哈大笑起來。

世人隻知李清照的才情、唐琬的深情,卻沒看到她們背後的男人。趙明誠跟李清照的情投意合,趙士程對唐琬、陸遊之事的大度和體貼。

臥槽,這麽一看,老趙家也太慘了。隻比娶了河東獅的陳季常好一丟丟。

陳恒胡頭胡腦的放飛思緒,林黛玉卻有些著惱兄長的調侃。

這個書呆子!她心裏憤憤想過一聲,可心情還是被陳恒逗樂。

女人有時候的抱怨,未必就是想要個解決的辦法。更多的時候,女人想要的,隻是讓心情好起來就行。

道理什麽的,她又不傻,自己遲早也會想明白。

陳恒無意中做成一件事,還在傻傻樂嗬。心情轉好的林妹妹已經開口問道:“以後要是兄長娶了妻,會要求她相夫教子嗎?”

林黛玉說完,就十分期待的看著眼前人。

你看這問題問的,陳恒笑著搖搖頭,“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你知道的,我們家裏窮,哪有這麽多規矩。”陳恒攤開手笑道,“像家裏的姐姐,還要去城西的織坊攬活賺錢。”

上輩子的影響,並不會因為穿越消失。陳恒見多了能頂一片天的女人,自然不會覺得女子一定弱於男。

有才能就好好發揮才能,沒才能還想折騰個不休,那才是大問題。這個道理,放在男女身上都是一樣的。

林黛玉又用手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陳恒,“兄長,你再吃點。這個也好吃。”她指了指一塊糕點,又移到另一塊上,“這個千層糕也不錯,裏麵加了果肉幹,是外頭的新品式。”

陳恒笑著吃過幾塊,就拍拍手,準備給對方講起伯父今天的授課。

其中的事情,自然不能全部道明。陳恒將故事略作美化,又把幾個要緊地方點出來,供黛玉思考其中的妙處。

林妹妹聽的卻是好生興奮,她其實不是要強的性子,隻是被母親一再管束有些不甘心。隻要順著她的毛摸,什麽道理都是能講通的。

你瞧,她心情一好,原本還在抱怨母親讓她學琴習畫的煩惱,再出口已經變成,“等到我學好琴畫,也來教兄長。”

“可別,好妹妹。我時間也不夠。”陳恒聽的連連搖頭,他現在恨不得懸梁刺股,一鼓作氣考中秀才,然後抓緊去織坊實習公幹呢。哪裏願意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此等閑事上。

時光如白駒過隙,你我皆是趕路人。陳恒不想錯過每一絲自我成長的時間。

“那聽聽也是好的嘛。”林黛玉嘟起嘴,小指忍不住把玩著編成辮子的發梢。

“有機會再說,有機會再說。”陳恒打了個哈哈。

他又怎麽會不知道琴棋書畫的雅處,以後跟三、倆友人作伴,每每遊山玩水是多件快樂的事情。更不用說現在的人,又常拿這些事當成必要的交際。

不過陳恒心裏還是決定以科舉為重,頗有事不成不罷休的精神。其他的事情,以後慢慢學也是一樣。

“那人生多枯燥啊。”林黛玉低聲說了一句。

“枯燥,也有枯燥的樂趣。”陳恒笑著回道,“再說,你跟薛兄他們,常在我耳邊念叨裏麵的門道。耳濡目染之下,我想不懂也不行啊。其他事,就順其自然吧。”

見左右拗不過兄長的心思,林黛玉也隻好作罷。可她又想到剛剛自己的做法,跟母親對自己的要求何其相似,不免又自顧自笑道。

“這人啊,看旁人個個都是錯處。輪到自己犯錯時,又覺得理所當然起來。”

“妹妹,怎麽開始出口成章了?”

“兄長!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

……

……

兩個小的在書房裏閑聊,回到屋子裏午睡的林如海,也是靠在**閉目養神。見他神態如此疲乏,賈氏不免心疼。

她知道相公最近在教恒兒,這是正事。可惦記著林家人體弱多病的天性,還是擔心道:“左右一件事也急不來,教孩子也可以慢慢教,你這麽急躁,反壞了自己身子可怎麽辦。”

林如海也是哄夫人的一把好手,聽到賈氏的念叨,深感其中的閨房樂趣。嘴上卻拿陳恒出來頂鍋,“好叫夫人知曉,為夫也是沒辦法,隻怪那小子悟性太好,學什麽都快。”

“你就可勁的美吧。”賈氏無奈搖搖頭,起身走到相公身邊,用手揉著對方的太陽穴,“這樣可舒服點?”

“極好,極好。”林如海動了動身子,把頭枕在賈氏的腿上。

“薛家的事情,你可有跟韋世兄說?”

“年前就寫過信,此事交給禮部辦,應該出不了差錯,我們等回信就是。”林如海哼唧一聲,他今日是真的有點累了,又是待客又是教人,其中辛苦自然不用多說。

見此事已有著落,賈氏笑著抓了抓林如海的耳朵肉,“你教的倒是辛苦。恒兒,真的學的這麽快?”

“可不是,你是知道我的性子。既然真心要教,我肯定教的事無巨細。可我這般全說了,他也能很快領悟其中竅門。嘖嘖。”林如海說的很是驕傲。

“有時候,我都懷疑恒兒的腦子,是怎麽長的。莫非真如佛家所言,世上有人,天生帶著宿慧不成。”

“莫論鬼神之說。”賈氏抬起手,輕拍在相公的胳膊上,“這是他自己的福氣,希望將來他跟玨兒,能繼續這份兄弟之誼。”

“兒孫自有兒孫福。”林如海笑了笑,握住賈氏的手,在自己掌心慢慢揉捏,“恒兒是個知恩圖報的性子,我們什麽都不必說,他自己心裏就記得門清。”

“真要有一天,我們不在了。有他在,也會顧全好她們姐弟倆。”

林如海今年才四十五,按說沒到討論此話的年紀。可他爹,就是在這個年紀過世。再加上林玨才八歲,比他當年還要小一些,會有這種擔心也是在所難免。

“呸呸呸,大過年的,不許說這種晦氣話。”隻見賈氏抬起手,啪啪打在林如海身上。這幾下,可是真打哩。

知道自己心思太過放鬆說錯話,林如海隻得笑著接過,又把賈氏攬在懷裏,安慰道:“好好好,夫人寬心,寬心。我們都要看著孩子們成家立業呢。”

……

……

這夜,陳恒回到家中,又坐在桌前開始思考白天的事情。

萬物寂靜之下,倒叫他思如泉湧。陳恒突然想起賈雨村之事,前世他在論壇上看過一個觀點。說是林黛玉被林如海托孤在賈雨村身邊,黛玉一死,賈雨村就為林家報仇,策劃了賈府抄家一事。

這個觀點,經過這幾日伯父的教導。陳恒已經能想明白,此事應該隻是無稽之談。

朝廷中的鬥爭,豈會如此兒戲。林伯父對賈雨村有舉薦之恩,可真正保舉賈雨村出任金陵知府的人,可是賈家替他搭的線,甚至可以說是王子騰本人。

要真揣測賈雨村替黛玉報仇,不如直接說賈雨村就是林如海跟陛下,打入敵人內部的間子,隻等著最後時刻翻牌。

那有沒有這種可能呢?陳恒在紙上畫了個問號,學有所思,學有所獲。陳恒在紙上畫了個烏龜,隻當給自己留個記號,這些問題,就放著以後慢慢思考吧。

他又拿起書,爭取在睡前多看一會。

直到洗漱完的信達走進屋內,催自己睡覺,陳恒才翻身上床。

……

……

時間很快來到正月二十五,元宵已經過去一段時間。城內卻還洋溢著熱鬧的氣氛。揚州人的生活,就是如此浪漫舒適。

今日是林伯父的休沐日,陳恒穿過大街小巷後,再次來到林府書房,等著林伯父一會來教他功課。

如今書院裏,還住著些婦孺。書院遠沒到可以開學的日子,突然得來如此長的假期,倒叫陳恒有些不適應。

林如海對此卻很高興,他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教導陳恒。隻是最近,城內的民夫在整治河道。雖是休沐,林如海還是放心不下,一早上就出門到河堤上巡視。

“老爺出門前說了,少爺您在書房多等一等,先自己看書溫習,他很快就回來。”端茶的下人把林如海的囑托說過一遍,才小心翼翼告退。

陳恒來林府也不是一次兩次,眼見伯父不在,自己就挑了本書坐在小桌前看起來。

他這頭看的正入迷,外頭突然有人推門進來,張口就道:“姑丈,小侄來看你了。”

陳恒一轉頭,隻見到一個素未蒙麵的陌生人站在門外。

特意從京師再度趕來的賈璉,忍不住好奇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我姑丈的書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