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賈府來人

薛瑱怎麽也沒想明白,王子騰到底打的什麽算盤。他總共就兩個親外甥女,一個元春已經進宮晉升為德妃,剩下一個寶釵,也要送進宮。

元春、寶釵倆姐妹共同服侍陛下,王子騰想要學誰?學楊玉環嗎?還是趙飛燕?怎麽,他還想要靠把持後宮,將元春扶上後位,再誕下太子?

愚蠢,愚不可及,簡直利欲熏心到極點。薛瑱氣的直搖頭,腦海中忍不住想起一首詞。

君莫舞,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

不行,一定得攪了他們這樁事。薛瑱當即做出決定,他會有這個想法倒好理解。

薛家大房得了富貴,那份富貴能分到他們二房嗎?

可拉倒吧,就王家人慣來的性子,隻怕是家裏的門客都要比他們二房來的金貴些。

可要是壞了事,那到最後會不會牽連到二房呢?

答案顯然是肯定的,所謂的誅三族、九族,就從來不會跟你講什麽道理。

宮中爭鬥,就是如此殘酷,不會跟你講什麽無辜、清白。

將兒子、女兒通通趕回屋後,薛瑱在堂內急得團團轉。範氏卻還沒想明白,忍不住安慰他道:“左右就是個選秀,我們家以後少跟他們來往些就好。”

“你啊你。”麵對著發妻,薛瑱也不好發怒,隻頭疼的坐在位置上,讓範氏替自己揉著腦袋。

範氏見薛瑱憋著氣不說話,索性自顧自說些旁的閑話,給自己的老伴發散發散心情。這說著說著,不免說到明日薛家人去林府拜訪之事。

薛瑱一聽,卻猛的大喜,一把握住範氏的手,高興道:“好夫人,此事還需要你親自出麵。”

“啊?!”範氏一愣,大概是沒想到還有自己派上用場的一天。

薛瑱不由分說,將範氏拉至麵前,細細一通說明。

……

……

翌日。

範氏吃過午飯,就不緊不慢的帶著女兒一同踏上去林府的路。她們倆今日乘坐的是寶琴的那輛馬車,內部很是寬敞。

母女倆並肩坐著,尚能容得下兩個嬤嬤。春雁這樣的小丫鬟,自然是跟著禮物一起,坐在另一輛馬車上。

去的路上,範氏特意叮囑寶琴去到林府的規矩。好在這女兒向來懂事省心,又跟林府的愛女有極好的交情,範氏才願意帶她出來給自己撐場麵。

等她們來到林府門口,早就得到口信的門房,迎著幾位女客從側門進入。林府不大,勝在一個精致,倒少了轎夫抬轎過二門的講究。

範氏領著寶琴,一路走至內堂處,才見到賈氏站在門口含笑相迎。今日一同來的,不止是薛家,還有其他幾家民婦。

這些人,都是城內報鋪東家的家眷,作為如今揚州城上的了台麵的人物。賈氏空出時間來,替自家夫君見一見也是理所當然。

這兩個女主人彼此一照麵,都覺得對方有意思。範氏今日記著薛瑱的囑托,跟寶琴特意選了清素內斂的打扮。

而賈氏往日也是喜歡金銀首飾之物,可林如海如今成了揚州的父母官。她跟黛玉兩人也隻穿了足以待客的常服,並不在派麵上費功夫。

幾個夫人坐至一處,黛玉自然拎著寶琴,以及其他女客去屋子後頭玩耍。寶琴有黛玉在,又躲了賈氏的眼皮子,在林府待得還算開心。

範氏卻不得不小心謹慎起來,畢竟麵前坐著的人是知府夫人。何況賈氏本就是國公愛女,稱得上天之嬌女。往日礙於林如海的官職,倒是十分收斂自己的鋒芒。

如今一朝成為知府夫人,身上潛藏的貴氣雖不張揚,可比往日還要更盛幾分,叫人不敢妄自多言。

範氏守著自己的本分,隻在其他夫人說笑間插上一兩句,其他時間都在竭力少說話。這倒不是範氏在刻意刷好印象,隻是薛瑱一再囑托,這次來林府一定要保持這樣的姿態。

範氏知道相公心中有打算,索性也抱著幾分小戶人家的笨拙,多做親和低調的姿態。

這樣進行到最後,大家聽過戲,喝過茶,就到了臨近分別之際。

第一次登門,總不能指望賈氏留她們吃飯吧,傳出去多難聽啊。

一眾客人,都在思考著辭行的時機。

範氏卻突然朝著賈氏詢問:“夫人,我這裏剛好有件小事,想請教下您。”

賈氏今日對範氏的印象不錯,聞言就笑道:“不用如此客氣,既是小事,但說無妨。”

賈氏話說的也是綿裏藏針,小事一詞是你範氏自己說的,別回頭給我整些幺蛾子出來。以後再想進林府的門,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範氏聽懂了她的話,措辭更是小心謹慎,“民婦手中有幾件物件想要發往京都,隻是這東西實在貴重,交給鏢師、運貨郎等人著實不放心,不知能不能求個驛站的條子,將東西送去京師。”

是這事啊,賈氏不動聲色的聽完,舒展著眉眼,笑道:“這事倒是簡單。”

其他人見到賈氏笑了,也不由跟著笑出聲,紛紛道。

“既要送東西,不如跟著我們家的商隊一起進京好了。”

“薛夫人,這種小事,還拿來勞煩知府夫人。”

走官方運送的通道,確實是比私人安心些。隻是尋常人的物件,驛站的人不太會受理。這是朝廷給當官的特權。

這種事,賈氏樂得做個順水人情,隻是難得感興趣問:“不知道你要送的是什麽?”

範氏輕輕低頭,壓低著聲音道,“民婦有個大侄女,叫寶釵。如今已近及笄之年。原是準備等孩子到歲數,再送去金陵給她。誰想到,她們家過完年,就要搬到京師去。”

“我和老爺一商量,既然如此,索性直接寄到京師去,也省的她們路途周轉,還要特意來揚州取上一趟。”

是女孩家的及笄之禮啊,賈氏點點頭,正要笑著應下。眉宇間卻微微一揚,她突然想起來,薛家大房的媳婦,好像跟她二嫂是親姐妹。

可這薛家大房,不是世居金陵的嗎?

心中思緒變化,賈氏再看向麵前微笑的範氏,總覺得對方話裏藏話。

“知道了,你且安心等我消息。”賈氏再出口的話,又變了一副模樣。

範氏笑著點點頭,臉上仍舊是淡淡的笑容。

……

……

林如海從府衙回來時,天色已經很晚。如今朝廷還沒選定新任巡鹽禦史,許多事還要他親自處理,再加上織坊跟流民的瑣事,回家的精神頭已經相當疲乏。

早就等候多時的賈氏,將相公的疲態看在眼裏,將林如海拉至書房後,就端著早就煮好的參茶放在對方麵前。

“要不要先歇一歇?”

天大的事情,也不如自家相公的身體重要。賈氏心中雖然疑慮重重,還是詢問林如海的意思。

“無妨。”林如海將賈氏拉到身前坐下,笑著安慰,“我知道你心中有事,夫人隻管說就是。”

賈氏的性子有些直爽,索性也把範氏白天的話說個清楚。話末,她又補充道:“她一整天的話都不多,唯獨最後求這件事。我總覺得不像是無的放矢,倒像是暗地裏在給我們傳信息。”

“讓我想想。”林如海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最近京師可有什麽大事。”

“明年的會試算不算。”賈氏笑了笑,自己起身來到林如海身後,抬手輕輕捶在相公肩頭。

“讀書人的事情,跟一個女娃娃有什麽……”林如海話語一停,又猛的道:“選秀?!!”

就連見多識廣的賈氏,聽到這兩個字眼,也被嚇的打了個顫,喃喃道:“不會吧,元春兒不是已經進宮了嗎?”

林如海是何等心智,韋應宏下錯一手棋,他都要思考半天對方是不是圖謀什麽。眼下再把範氏說的:及笄之年、舉家搬遷等字眼拿出來,心中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不好,這事要遭。”林如海連連搖頭,一時也覺得棘手。

朝內錯綜複雜的局勢先不明說,隻選秀一事,是有宮中內府操持。首要一條,是從所有秀女中剔除品相不端者。剩下的人再進入宮中,進行教導培訓,慢慢剔除不合格之人。

“你看薛家人長相如何?”林如海出聲問道,他話才說完,自己都覺得此話有些傻。薛家人都敢送,那長相自然是沒得說。

果然,賈氏也點頭道:“範氏先不說,隻她那女兒,論五官比玉兒還要端正幾分。想來她們家的侄女,也差不到哪兒去。”

林如海心中暗道:那就不好辦了,陛下哪裏有功夫理會秀女的名錄。

真要讓薛家女這樣混進宮裏,又有元春兒做內應,讓薛家女最後留在宮中也是輕而易舉。

也別怪林如海小題大做,賈史王薛本就是同氣連枝的勳貴家族,如今王子騰擔任節度使,若還有元春兒跟薛家女一同服侍陛下。

這是什麽?這是為禍天下的征兆,翻開史書,史官筆筆早將事情說個清楚明白。林如海又是站在文官的立場,又是陛下親自選定的臣子,對此等事先天就十分反感。

“不行,得給韋兄寫信。”

賈氏一震,沒想到此事能到驚動部堂大人的地步。

“夫人,你且坐下,我與你慢慢說。”林如海握住賈氏的手,他知道此事不能瞞著枕邊人,賈家要是跟著王家胡鬧下去,那真是自尋死路。

他將裏外的情況,給賈氏一說明。賈氏哪裏還不明白王子騰的盤算,他這是踩在太上皇與皇上的中間,圖謀著以後國舅爺的身份。

賈氏當即冷笑一聲,“真是做他的春秋大夢,怎麽敢步步為營打起這份算盤,真叫人小看了他們一個伯爵府。”

林如海也是搖頭苦笑,還好韋應宏已經晉升禮部左侍郎。

禮部,管管此事倒是名正言順。雖然會有些非議,可旁人也很難說個錯字。

真是好運道啊,偏偏韋兄成了禮部官員。

萬不可讓薛家女進宮,真要讓她進到宮裏去,那就是朝廷百官再操心,也管不到陛下的家務事。

得讓韋兄想辦法,在第一關就讓薛家女打道回府。

林如海正要頭疼下筆,門外卻來了個下人,焦急道:“大人,夫人,京師的親戚家裏來了位爺,正在前廳侯著呢。”

京師?親戚?

林如海跟賈氏一個對視,馬上知道是賈家派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