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修羅才有用

秋風舒適,幾許落葉掉在了車棚上。

唐恩主動放慢了馬速,他向東北徑直跑出幾十裏地,估摸著這個距離不可能再被查探到了,至於貴族們遷怒於誰壞了自己好事,那更與他沒有關係。

交界地還是有孤膽英雄行走的,在這個個體力量超越一切的世界中,不乏字麵意義上的大俠存在,說不定哪位英雄好漢看飛龍不順眼,順手把它腦袋給砍了。

貴族想甩鍋給誰根本無所謂,反正蒙流湖周圍的村莊肯定消停了,做了件好事的唐恩覺得心情不錯,頗有行俠仗義的感覺。

順著蒙流峽穀前行了大半天,中間還遇見了好多個重兵護衛的貴族,就連唐恩也被攔停了許多次,可馬車上什麽都沒有,便被放行過去,也不知道為啥,看著那些滿臉不甘的貴族,唐恩很開心。

約莫到了下午的時候,唐恩終於離開蒙流峽穀的山澗小路,轉了個彎駛上寧姆格福大道,這條可以容納四輛馬車並駕齊驅的大道筆直向東,最終進入蓋利德地區。

而決戰的氣息也傳到了這裏,路上布滿了關卡,身穿各種家徽罩衣的貴族士兵正在檢查往來行人。

寧姆格福的眾領主起碼在名義上是聖樹軍盟友,當然有責任搜索蓋利德探子,順便也賺些外快。

杜鵑軍團可不是交界地的個例,戰爭打到現在,還維持著嚴明軍紀的軍團寥寥無幾。唐恩將馬車停在一隊流浪商人後麵,隨意看了眼路旁大樹上掛著的幾具快要風幹的屍體。

它們皮膚呈灰褐色,身材矮小,看起來有點像哥布林,這便是亞人了。

交界地的統治者是人類,這些亞人都是奴隸,更別奢求人權,也隻有卡利亞將它們當成盟友,負責在利耶尼亞湖畔騷擾,可亞人太過弱小,隨便一個騎士就能殺死數十個。

“嘖,欺軟怕硬的混蛋。”唐恩啐了口唾沫,某件事還得‘感謝’黃金樹。

在上古時代,他這種小矮子一點人權都沒有,隻能去當炮灰,怕是連守城的資格都沒有。

而在關卡後麵還有一座小城堡,牆體不高,懸掛著幾麵海獅旗,便是這片區域的領主居城了。

“怎麽停下來了?”瑟濂掀開簾子,探出睡眼惺忪的腦袋。

“有士兵檢查。”唐恩向前麵努努嘴,又道:“你還是別露麵了,我怕有麻煩。”

“寧姆格福和魔法學院有勾結?”

“這倒沒有,我隻是討厭發生一些狗血的事。”唐恩聳聳肩,這位老師毫無自覺,實際上她相當漂亮,至少比史東薇爾城見過的侍女都漂亮。

作為一個低調的人,他天生討厭狗血劇。

“嘁,全部殺光不就沒事了。”瑟濂咧咧嘴,果真是心狠手辣。

不過她還是縮了回去,隻是拍了拍唐恩的背:“後麵的稿子什麽時候送來,如果腦力不夠,為師可以給你做點補腦的藥。”

“在寫了在寫了。”唐恩敷衍著,然後又開始胡思亂想。

如果不是蓋利德的事情,就這麽駕車帶著瑟濂滿交界地跑也不錯,行俠仗義,還能變成公路片的畫風。

他想起一部很老很老的動漫,這位老師在某些地方與那隻萌狼有些相似。

或許是後麵內府圍城的記憶太過慘痛,不知道從哪體現出自己的逼格,唐恩情願胡思亂想也懶得碼字,想著想著,天色都已經黯淡下來。

“好慢啊,這些混蛋在幹嘛啊。”

就跟節假日高速公路堵車差不多,唐恩有些不耐煩的站起來,看到前麵的關卡直接擺上了路障,眉頭一皺,叫住從馬車旁經過的流浪商人。

“朋友,前麵怎麽回事。”

他語氣和善,長得也人畜無害,頗有些吉普賽人打扮的商人扭頭看來,滿臉無奈道:

“聽說是紅獅子軍團封閉了大道,這下完蛋了。”

啥?封路了?

唐恩皺起眉,即使在情理之中也很煩人,他現在靈化戒指塞得滿滿當當,各種生活用品全部堆在馬車中,要是離開了路,總不能扛著走吧。

“那從南邊大道繞行可以嗎?”

“蒙流峽穀的小路也被堵住了,現在進退不能。”

嗯?

這個消息讓唐恩有些意外,看了眼長歎短噓的商人,像這種行商損失最大,消息也最靈通,幹脆扯開布簾和瑟濂說了聲,幹脆跳下車與之並肩而行。

在透露出購買欲後,這叫做博爾克的流浪商人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很殷勤的把唐恩給引到路邊。

那裏點起了篝火,幾個流浪商人正圍坐在篝火邊喝酒聊天,他們穿著破舊,身材也比較矮小,一看就是飽經風霜的老江湖。

事實上,流浪商人與其說是一個職業,更像是一個民族,他們祖上也是被黃金樹給征服,然後不知道為啥惹惱了瑪莉卡女王。後者頒布神諭,不允許他們從政、參軍甚至在城鎮定居,可不就隻能到處流浪了。

但唐恩知道這些流浪商人不簡單,與癲火的關係就不說了,更誇張的是:

無論什麽絕地險境,啊褪要花十條命才能過去的地方,這些商人總特麽會在!

大家互作介紹,唐恩便找了個角落坐下,發現這些流浪商人還挺健談,見識也頗廣,從雪原風景吹到邊境戰爭,又從瑪莉卡感情二三事說到拉達岡如何人渣,用一張小白臉欺騙滿月女王感情。

“膽子大得很啊,也不怕被黃金樹信徒給燒死。”唐恩一邊烤著火,一邊輕抿著酒。

這酒是從巨人雪原帶來的,有種獨特的冷冽,吞咽下喉如同火燒。

爽!

唐恩抹了抹嘴角,多久沒喝過這麽烈的酒了,而看他這樣,一種商人都笑了起來,旁邊的博爾克給他再倒上一杯。

“小兄弟年紀不大,看起來經曆挺多啊,這麽烈的酒都能下喉。”

“在如今的交界地,但凡活下來的人誰經曆不多?”唐恩晃**著酒杯,見一眾商人有些悵然,便灑脫一笑,“不說這些沒用的事,我想買些東西,不知道各位有沒有?”

“隨便說,論規模咱們比不上那些大商隊,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可多著呢。”博爾克拍著胸口,能不顧神諭和他們這些下賤民族一起喝酒的黃金子民可不多見。

“這第一件,我想要一個聖印記。”

唐恩第一個購買需求就很奇怪,聖印記就是使用禱告的媒介,各個教派會配屬,而普通人則完全用不上。

奇怪歸奇怪,流浪商人們還是挺有職業道德的,他們也不問,最後一個在羅德爾城外擺過攤的人表示自己有。

黃金樹聖印記,這個手掌大小的金色十字架還留有暗紅血漬,據他說是在戰場上撿來的。

‘運氣不錯。’唐恩摩挲著十字架,心說流浪商人果真厲害,這麽稀罕的玩意也能搞來。

確定了對方有實力,他直接開啟了撒幣模式。

從不知名的地圖碎片到語焉不詳的情報,從催眠壺到獸骨毒飛刀,從抗聖肝髒到白銀鳥爪,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收了一大堆,甚至還有一塊用特殊瓶子裝著的猩紅油脂。

這玩意也不知道轉了幾手,聽說是從某個湖泊中提煉而來,由於壓根沒法使用,便低價賣了。

唐恩把從史東薇爾卷來的盧恩用了個七七八八,這才戀戀不舍的結束了撒幣模式,心滿意足的將所有東西裝進箱子裏。

“小兄弟挺有眼力勁,挑出來的東西還挺有用。”博爾克有些讚賞的看向唐恩,行商還有個特長,就是把各種破爛混雜在一起,一般人還真分辨不出來。

比如一塊從哪裏扣下來的雕塑,他們可以吹成是上古遺跡殘留,然後讓冤大頭高價買下。

我用這些東西不知道逃了多少課,豈會不認識。

唐恩笑而不語,隻說看了不少書,既然買完了東西,他也懶得繼續胡扯,正巧看到大路上有幾輛大蓬馬車駛過,便抬手問道:

“不是封路了嗎?他們憑什麽走?”

“哦,那個是運奴車。”博爾克麵露鄙夷,“黃金子民是不能被當成奴隸的,那些貴族就得從別處找來奴隸。”

夜風吹起篷布,果真下麵是鋼鐵牢籠,裏麵擠滿了各種異人,有之前見過的亞人,有醜陋的混種,也有一些壇子。

這些壇子也是生物,便是一個‘壺’長了四肢,平常被拿來當炮灰,也可以當成貴族們玩樂的工具。

因為壺內就是血肉,一旦炸開,視覺衝擊力很強,更有人拿各種血肉喂養,當成寵物打發時間。

對上那些目光,唐恩有些不爽,可肮髒的事情見多了,也懶得多管閑事,隻是看了眼馬車旁隨行的騎士,隨口又問:

“話說這裏距離蓋利德還很遠,憑什麽封路?”

“貴族老爺發神經了唄,咦,正好阿爾斯回來了,他應該有消息。”

一個行商從關卡那邊走來,臉色不怎麽好看,接過同伴的酒杯咕嚕嚕喝了口。

“真是見鬼了,這點破事也能封路。”

“說說看,那個貴族老爺心情不好了封路玩。”

“跟他們沒關係,是一條飛龍中午的時候燒了一個村子,這裏的布蘭特伯爵說要聚集兵力討伐,就把路給封了。”

一群行商愕然,隨後哈哈大笑:“這位伯爵大人是不是把腦髓給射出去了,這麽大張旗鼓的討伐,人家飛龍扇扇翅膀就能離開。”

屠龍從來都是孤膽英雄的行為,龍族又不是傻子,看著大軍過來難道不跑。

博爾克也笑的喘不過氣來,剛拿起酒杯,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側頭一看,抱著箱子而起的唐恩僵在原地,眯起雙眼,眼角不自覺的跳動,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種恐怖的殺意。

“小兄弟,你、你這是?”

話音落下,那抹殺意消失無蹤,唐恩頓了片刻,露出個和善的笑容。

“沒想到那條飛龍還在啊,真是苦了這些貴族老爺了,我先去休息了,你們繼續喝。”

“行,以後常來照顧生意啊!”

善意的招呼聲傳來,唐恩沒有回頭,遠離篝火,隱入了寒冷的夜。他默不作聲,徑直回到馬車。

瑟濂正滿臉扭曲的看書,見唐恩帶回來一個大箱子,便好奇的探頭看去,發現沒什麽珍貴的實驗素材後便撇了撇嘴。

“都是些打仗用的玩意,哎,你什麽時候才能當個合格的學者。”瑟濂露出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然後意外的發現唐恩居然沒有搭理自己,在平時已經開始還嘴了。

“心情不好?”

“算不上,隻是低估了一些人的下限,在交界地,行俠仗義的英雄果真沒啥用。”唐恩埋頭整理著箱子,將靈化戒指裏的東西拿出來,又把殺人的工具放在身上。

瑟濂挑起眉,相處這麽久還很少見到唐恩這幅模樣,平靜的外表下蘊含著狂怒。

“發生什麽事了?”

“一些亞基爾的後續罷了。”

“要我幫忙嗎?”

“不用,這件事我來做就好,您直接駕車去水喚村,記得慢一點。”

“囉嗦。”瑟濂點點頭,並沒有自作多情,她繼續看書,頭也不抬。

“那就快去快回,哦對了,你剛才說英雄無用,那什麽東西有用。”

唐恩戴上了失鄉騎士的頭盔,嘴角上翹,露出個嗜血的微笑。

“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