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死亡狩獵者
滿月下沉，黃金樹的光芒逐漸強盛，預示著白晝即將到來。
蒙流湖已經變成了屠宰場，飛龍亞基爾的屍體已經被分解，要知道龍族從骨骼、肌肉到內髒器官都是素材，隻可惜靈化戒指空間太小，不能將其整個塞進去，隻有挑選出最珍貴的東西帶走。
比如飛龍的眼，最堅硬的龍骨，還有噴火器官。
水波**漾，一顆猙獰龍頭擺到了湖邊，其額頭中央正插著一柄銳利長矛，看起來就像某位路過的騎士見義勇為。
“多謝你了。”
唐恩對著鮮血淋漓的龍頭咧開嘴，又因為疲憊而笑不出來。
瑟濂做出的提案，結果體力活全是他在做，那把小匕首有個屁用，更別提弄了一會兒就香汗淋漓，跑到旁邊悠哉悠哉的看書摸魚，這麽大一具龍屍全憑他一個人幹活。
這位老師有時候真讓人血壓升高……
唐恩無心吐槽，最後看了眼飛龍的腦袋，便拖著疲憊步伐回到馬車那邊，得跑路了，那麽大的動靜除非周圍貴族全是小聾瞎，現在查看的人肯定在路上了。
待回到馬車，瑟濂已經換上那身華麗的紅色連衣裙坐在前麵拉住韁繩，看起來很不協調。
“您這是？”
“徒弟你累了吧，飯為師已經給你做好了，駕車也由為師來做吧。”瑟濂輕笑一聲，顯得十分可靠。
還算是個人，知道關心我。
一夜屠龍，在泥水中摸爬滾打，唐恩體力已達到極限，可感動歸感動，事情還是不敢讓瑟濂去做的。
“還是我來吧。”唐恩爬上前麵駕駛座，從瑟濂手裏搶過韁繩。
“你信不過為師咯？”
“當然信得過。”唐恩麵帶微笑，或許是昨夜心髒龍化的高血壓後遺症還沒褪去，語調極快的反問：
“可是您看得懂地圖嗎？知道水喚村怎麽去嗎？還有上次讓您駕車，結果直接開到溝裏去了，我廢了好大勁才把輪子給修好。”
瑟濂咬了咬牙，她倒不存在什麽麵子思想，隻覺得唐恩居然不領情，便把韁繩一扔。
“行行行，你自己來吧。”
馬蹄聲起，蕭瑟秋風迎麵而來，伴隨著晨曦，馬車踏著石板路向東北方向而去，途中還遇到策馬奔騰而過的騎士，隻不過看到兩人，這些騎士並沒有停下盤查。
瑟濂高貴優雅，唐恩看起來也不像什麽凶神惡煞的猛人，就這對組合給飛龍填牙縫都不夠。
而唐恩打著瞌睡，努力駕著馬車，心底還在不斷思考昨晚的收獲。
瑪蓮妮亞很快就會收到消息，然後正好趁此機會去給寧姆格福的貴族們施壓，這樣就不會急匆匆的出兵了，而唐恩不僅獲得時間，更有了一條新路。
‘龍族的力量果真強大，等空閑下來要好好研究一下，那份順勢爆發既要用上，也不能讓身體出毛病。’
唐恩現在滿腹心事，要研究的東西實在太多，比如風暴戰技，比如龍之心，比如死亡之力，哦，還有魔法。
很繁瑣，也很充實，正如嫩芽破土，實力增長的感覺總讓人感到希望。
想到這，他又瞥了眼左側，瑟濂窈窕的身體就坐在旁邊，撐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咳咳，老師你生氣了？”
“生氣？你指的是啥？”
“對不起，剛才我說話有些衝。”
“嘁，為師才懶得為那種無聊的事情生氣。”瑟濂不屑一顧，卻依舊緊鎖著眉頭，“魔法研究陷入了瓶頸，我正頭疼呢。”
和唐恩滿腹心事一樣，瑟濂也積攢了一屁股課題。
“那您進去研究吧，我一個駕車也沒問題。”
“和這無關。”瑟濂擺擺手，認真說道：“你該不會認為靠空想就能把那些課題給解決吧，連草稿紙都不夠，為師許多時候都隻能靠心算。”
魔法師一門嚴謹的科學，牽涉到實驗數據、理論補充和各種公式測算，否則那群魔法師呆在學院裏那麽多年研究個屁啊。
瑟濂現在就屬於想法很多，靈感爆棚，偏偏沒有條件去實踐。
“有點難啊，外麵很少有儀器，要不搶一座魔法塔？”唐恩摸了摸下巴，造成這幅窘境的是他。
“那學院的追兵馬上就會來，你也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吧。”
“嗯，這倒也是。”唐恩點點頭，表情稍稍認真，“如果老師您為難的話，可以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之前不是討論過嗎，您去蓋利德非常危險。”
蓋利德有一座魔法小鎮，其名為瑟利亞，與追尋流星魔法的奧利威尼斯教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且那群人可沒有學院魔法師那般稚嫩，號稱同類殺手。
瑟濂捏住下巴仔細思考，她不怕危險，本來是無所謂去哪的，但是和唐恩呆久了，真要分開又有些猶豫，而這份猶豫就是對唐恩最大的褒獎。
兩人算不上愛人，也並非單純的師徒，但更不是什麽猶豫不決、非要膩在一起的少年少女。
從理智上講，盡快開發出內嵌式媒介與複數位魔力調頻對唐恩作用更大，畢竟時間有限，他不可能帶著瑟濂把寧姆格福的各種險地舔一遍。
這沒必要，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如果習慣了背後有一位強力魔法師支援，等哪天單獨行動，難免翻船。而瑟濂總不可能永遠不研究自己的路，就替他當炮台吧。
兩人各懷心思，誰都沒說話，再怎麽理智冰冷，所渡過的這些日子也算開心，而人會本能地期待這份快樂永存。
“再等等看吧，我從塞爾維斯的筆記本裏倒是找到個好地方，距離這裏不遠，曾經是他的秘密實驗室。”
“在哪？”
“不遠處一個貴族驛站，那裏有個地下室。”
唐恩當即怔住，這該不會是驛站街吧，不過那個地方確實隱秘，旁人根本找不到。
命運繞了那麽一大圈，又回到原點是嗎？
他搖頭苦笑，並沒有做聲，瑟濂有瑟濂的想法，如果她做出決定，自己隻會毫不猶豫、不計得失的支持。
正如瑟濂支持他一樣。
……
馬車在秋風中奔馳，而在不遠處的史東薇爾城內，一行人圍在破碎的腐爛樹靈身邊，兜帽下盡是凝重的表情。
這個曾經狂暴無比的怪物已經碎的不成樣子，大片大片的數根被斬落，火焰焚燒後更是萎縮到了原本的十分之一大小，而一大堆老鼠的屍體也被擺在旁邊。
現在的時間點秩序瀕臨崩潰，但還沒有到褪色者末期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黃金樹一側的英雄依舊維持著力量，也維持著溝通。
“從外麵的痕跡看，有人搶在了前麵。”一個約莫兩米多高的男人俯下身，撫摸著殘骸體表的傷痕，“有兩個人，一個用刀，一個用的……像是輝石魔法。”
他的聲音低沉，眉毛胡須都很茂盛，將整張臉擠占大半，而鬥篷下是破爛的輕甲，滿是爪擊、刀斬的傷痕。
“殺掉這隻腐爛樹靈沒什麽，畢竟我的任務是尋找利耶尼亞曾出現的異端，如果碰到死根，陪你們一起除去便是。”另一個身穿沉重黑色鎧甲的男人慢慢走來，他抱著個有著黑發裝飾的桶盔，繞著殘骸走了一圈。
“A，既然被搶了先，為何還要冒著女武神不喜的風險進來，狩獵死亡的人不僅僅是你們吧。”
毛發旺盛的男人木訥點頭，狩獵死誕者屬於外包機製，如果收獲到死根便能找某位大人換取獎勵。
他是一位獵人，而其他幾位並不是，那些是賜福王的戰士，專門在交界地各處消滅敢趁機冒頭的牛鬼蛇神，誰威脅到黃金律法，誰便是敵人。
這是一支小隊，領頭之人有個響亮的名字——黑夜騎兵。
某種意義上，雙方殊途同歸，之前在利耶尼亞他便幫了對方的忙，找到了一群信仰癲火的罪人，然後用他們的鮮血洗清了罪孽。
但在接近史東薇爾城的時候，‘野獸眼眸’發出的顫動，好不容易進城，卻看到這幅光景。
“死亡已被狩獵，但死亡的氣息也一並消失不見。”
“消失？”戰士皺起眉來，和幾個扈從對視一眼，“什麽意思？”
“即便死根被取走，氣息依舊會殘留，等待歲月衝刷而消散，但這裏不一樣，所有的死亡氣息仿佛被吞吃了。”
什麽？？
幾個戰士同時瞪大眼，觸碰死根都會變成活屍，誰還敢吃下去啊。
“你沒有搞錯？”
“我已經狩獵死誕者許多年了，雖然越殺越多，但是這一點絕不會出錯。”A以肯定的語氣答道。
死亡的源頭就是命定之死，那是‘黑劍’瑪利喀斯曾經掌管的東西，作為女神瑪莉卡的義弟，黑劍超脫於半神之外，他也不想摻和破碎戰爭，隻想把散溢出去的死亡回收，所以他化身為野獸祭祀召集了一批強者狩獵死亡。
當然這些隱秘，在場的人都不知道，他們隻能用常識推斷：
“是哪位餘孽死灰複燃了嗎？”
“不知道，但死亡連半神都不敢輕易觸碰，這顯然是個更古老的存在。”A沉重的轉過身，見到自己的夥伴，一位戴著麵具的纖細人影從斷崖跳下。
“我已經問過了，女武神不承認有人來過地底。”冷硬的女聲傳來，帶著濃濃的不甘，“我們是不是想辦法給她增加點壓力？”
“沒用的，這是瑪蓮妮亞不是葛瑞克，對她施加壓力等同於自殺。”A瞥了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同伴，看來經曆了無數危機。
“我們自己去找吧，他如果也在渴求死亡，那麽遲早就會遇上，蒙克閣下，你們是否協助？”
“這樣吧，我先派幾人回到羅德爾，將這個事情報告給殿下。”
“理應如此，我也想知道，是哪位古老的存在醒來。”A點點頭，他其實有許多個猜想正等待印證，但每個猜想背後都是強大的敵人。
吞噬死亡，聽起來就非常可怕，很可能是交界地上古時期，某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名為蒙克的黑夜騎兵本不想去蹚渾水，他現在要狩獵的罪人越來越多，已經有些忙不過來了，但看著那雙沉重而期待的紫眸，他不得不點頭。
“根據契約，你幫我們搜尋罪人，我應當幫你去狩獵這個前所未見的死誕者。”他頓了一下，又提到一個人：
“正好奧雷格大人正在寧姆格福，可以尋求他的支援。”
“這讓人欣慰。”
A轉過龐大的身軀，透過裂縫，看到外麵明媚陽光。
他有種直覺，這位‘死誕者’就在寧姆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