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壺人亞曆山大
滿月高懸，夜風冰涼。
唐恩跳下馬車，讓整個人沐浴在月光當中，周圍排隊的人已經沉睡，倒是沒看見一個‘失鄉騎士’忽然出現在隊列當中。
‘隻要能達成自己目的，有沒有亞基爾都一樣嗎？’
稱不上失算，隻能說小看了人類的惡。
沒錯，貴族可以摁住消息，讓一條死掉的飛龍繼續活著，隻要它還在搞破壞，寧姆格福的貴族們就有借口停止給聖樹軍輸血，不讓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消耗自己的家產。
至於泄露消息？抱歉，死人不會說話。
需要亞基爾的時候，它必須活著，不需要的時候，它才能夠安心死去。
“很毒，也很符合全體寧姆格福貴族的利益，在這種群體利益麵前，任何法律和良知都沒用。”
唐恩看向關卡後麵的小城堡，牆上布滿了士兵，他們手持火把寂靜肅立，而城堡前麵還有一座關卡，騎著戰馬的凱丹傭兵來回巡邏。
看起來很精銳，不愧是寧姆格福的正規軍，數量多達數百，想混進去很難。
唐恩跳下了路基，踏著鋪滿落葉的軟泥弓腰前進，遠遠看到了有貴族在塔樓上喝酒，探出大拇指計算了一下距離。
太遠了，魔法打不到。
他沒有動手，悄然摸到了關卡前方，借著火盆，目光放在中央空地的運奴車上，眉毛挑起，頓時有了主意。
當唐恩注視運奴車的時候，水喚村與聖人橋領主，伯爵布蘭特同樣在望向運奴車，作為寧姆格福大道中段的所有人，他的家族非常富有，光靠過路費就能收的盆滿缽滿。
當然了，作為一名隨先王從羅德爾遷來的黃金貴族，他的頭腦相當靈活，除了過路費之外還發展了許多業務。
“該死的女武神，搞得寧姆格福和蓋利德商路斷絕。”他摸了摸八字胡，俊朗的臉上很是憤慨，寧姆格福的貴族根本就不願參加破碎戰爭，隻想在這個偏遠之地好好發財罷了。
“好在戰爭一起，我又能從販奴業務收回點成本來。”
他晃**著酒杯，那張威嚴而俊朗的臉上充滿了笑意，轉過身，對大廳裏麵的其他貴族舉杯示意。
“諸位，我決定將這批奴隸的利潤分出五成來貼補各位最近的損失。”
五位衣冠楚楚的貴族有些不敢相信，過了片刻，紛紛舉起酒杯。
“願榮耀歸於布蘭特家族！”
他們都是附近的領主，可是在交界地，這種小領主的實力很弱，養兩三位騎士就很費勁，有的幹脆等同於村長。
“誒，我們都是黃金樹的尊貴血脈，理應互幫互助。”伯爵抿了口酒，淡然的壓了壓手掌，走入金碧輝煌的大廳中，目光炯炯：“特別是大戰將起，我們才必須團結。”
“伯爵大人說得對，當我們的領主無法提供庇護，那隻好各自努力。”
“沒錯，葛瑞克真是丟盡了臉麵，他已經沒有資格來統領寧姆格福。”
“嗬嗬，但葛瑞克這麽寬宏大量的領主，大家到哪裏去找。”
哄笑聲中，大廳充滿了快活的氣氛，葛瑞克的控製力確實很弱，在接肢以後更幹脆呆在要塞裏閉門不出。
當諸侯也要講手段，反正他是壓製不住寧姆格福的大貴族，像更偏遠一些的海德要塞和摩恩城，更是聽宣不聽調。
“行了諸位，葛瑞克殿下再怎麽無力，也比女武神好吧。”伯爵雙手下壓，止住了哄笑聲，而提到瑪蓮妮亞，大家的心情一下子惡劣起來。
攻陷史東薇爾城，如果殺了葛瑞克還好，偏偏將那個廢物留下，搞得一群人連反叛的借口都沒有。
在交界地是要講主從契約的，葛瑞克既然活著，又沒被褫奪頭銜，那他依舊是寧姆格福的主人，他的權威依舊有效。
“伯爵大人，要不咱們反抗吧，近萬聖樹軍全部由我等供給，要不了多久便民不聊生！”一個男爵提議，他治下不到千人，聖樹軍卻攤派了一千根弩矢，等於在他身上刮下一層皮來。
布蘭特瞥了一眼這位禿頭男爵，輕輕搖頭：“反抗？女武神兵鋒無雙，想死嗎？”
“我們可以去蓋利德請拉塔恩殿下，反正交界地都是他們黃金家族的，換誰來當不行。”
“拉塔恩現在可沒空，再說那位碎星將軍一樣野心勃勃，誰敢保證不是下一個女武神。”布蘭特將酒杯放下，優雅的挑起一塊果脯，“再說了，海德要塞的海德家族和摩恩城的艾德格家族不願參與，憑我們的位置和軍力，沒有反抗的餘地。”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怒罵聲，各種汙言穢語從尊貴的口中噴出，有罵海德家族是懦夫的，有罵艾德格家族是餘孽砸種的，布蘭特笑而不語，任由他們發泄。
這確實難辦，兩個地處偏遠且擁有要塞的大貴族都乖乖聽話，他們這些寧姆格福腹地的領主有什麽資格反對？
瑪蓮妮亞也投桃報李，對這兩家減免不少稅額，把壓力丟到自己隨時都能收拾的貴族頭上。
利益受損嚴重，偏偏無力反抗，誰敢不聽話，但凡葛瑞克這個傀儡一個褫奪令丟下來，聖樹軍立刻就會來執行。
“所以諸位，那條飛龍不能死。”布蘭特見情緒醞釀的差不多了，打斷了怒罵聲，“隻有它活著，我們才能用法理去對抗強權，如果瑪蓮妮亞依舊向我們索要軍資，這等同於搶劫，每一個心懷榮譽的貴族都不會同意！”
幾個貴族紛紛看來，這話倒是沒說錯，貴族的首要契約是保護領地和子民。
“可是我聽說，那條飛龍已經死了啊。”
“它還活著。”伯爵冷冷看去，目光逼人，“今天傍晚，我治下有個小村莊才遭受到了屠殺，67人無一活口。”
這……
問話的男爵屏住了呼吸，大家又不是傻子，當然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明白了為啥無緣無故要分販奴的利潤。
錢大家一起賺，損失也要一起承擔。
這是要拉咱們上賊船啊，要是被女武神知道怎麽辦？
眾人還有些猶豫，這時注意到窈窕侍女都退了出去，換成了有高大野蠻、腰佩馬刀的凱丹傭兵，貴族們頓時充滿了勇氣。
“沒錯，我有個小村莊也會受到襲擊。”
“還有我，我的一個貨運點就在蒙流湖旁邊，肯定會在明天，不，今晚被屠殺一空！”
看到這一呼百應，引得伯爵露出微笑，這就是他要的團結，所有利益一致的貴族聯合起來，即便半神也無可奈何。
聖樹軍兵鋒無雙，但很多事情不是拳頭大就能解決的。
他正準備宣布一個重要的事情，忽然聽到了一陣喧鬧聲，不由得眉頭皺起。
“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明白。”傭兵輕輕頷首，帶著數人一起出去，結果這時候，城堡外已經傳來了呼喊聲。
“不好啦，奴隸跑了！”
什麽？？
伯爵一愣，快步跑到陽台，往下一看，那五輛巨大的販奴車已經被打開，各種‘貨物’跑的到處都是，頓時青筋暴起。
沒有這些貨物帶來的利潤，那些貴族憑什麽和自己冒險，不由得大吼：
“一群飯桶，快把它們統統抓回來！”
馬蹄聲四起，披甲執銳的士兵一窩蜂衝了出來，而他們麵前是數百個混種和亞人，他們衣衫襤褸卻跑得飛快，弓手射死兩隻，更是讓剩下的人炸了鍋。
傻子才停下，跑，跑進荒野就沒人追了。
士兵們一時傻了眼，殺光容易，可死掉的奴隸又賣不了錢，隻得奮力去追。
他們很疑惑，怎麽五輛販奴車被同時打開了。
“真熱鬧。”城堡腳下的陰影裏，唐恩冷冷看著，他見到守軍用長矛將亞人拍暈，馬技嫻熟的凱丹傭兵用套索將混種抓回。
但是奴隸太多了，又是炸鍋般的四下逃跑，在無法下殺手的情況下，城堡的兵力根本不夠，一群士兵和騎士沒了陣型，同樣炸鍋似的亂跑。
不僅如此，被攔在關卡外麵的商人們也起床看熱鬧，有些腦子靈活的已經準備趁機衝卡，此時不衝，是等貨物發黴還是交過路費啊。
嗯，時間差不多了。
唐恩滿意的點點頭，回頭問道：“你不跟著跑嗎？”
在他身後是一個壺人，四肢幹瘦，直徑約莫一米多，在壺族內隻能算個青年。
“哈哈哈，我亞曆山大從來不背對敵人，更不會對這些卑鄙的人收手，居然挖坑把我陷住！”
它聲音很大，也很粗獷，結果話沒說完就被敲了一下。
“小聲一點！”
“哦！”
唐恩無奈的搖搖頭，剛才救出這個壺人的時候，聽他自稱亞曆山大還驚愕了瞬間，結果它說村子裏有八個亞曆山大，唐恩也懶得追究了。
無論是不是那一位**，這份勇氣倒是不錯。
“懂怎麽殺人嗎？”
“當然！我可是要成為史無前例的英……”它話沒說完又被敲了一下，趕緊壓低聲音，“咳咳，閣下你這麽用力別把我給打漏了。”
“那就小聲一點，趕緊跟上來。”唐恩也不理它，掏出兩把匕首捅進了牆磚縫隙，然後就這麽一米一米的往上爬，回頭一看，那壺人用手扒在牆磚縫隙，也跟了上來。
還算不錯。
唐恩不願意帶拖油瓶，對壺人努了努嘴。
“對了，以後叫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