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0】鬆田陣平
“……目前,正在針對第一現場周邊1公裏內的一般車輛進行交通管製……”
“第一現場,爆裂物處理完畢。”
“……護送鬆田隊長,前往第二現場……”
灰藍色的天際下是時不時飛過的一架架直升機,機身上有時候塗著警視廳的標誌,有時候卻是某某電視台的字樣,廣播中的警方通報和主持人的聲音交錯著響起,夾雜著機械的電流聲。
電話撥通。
友人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是熟悉的語氣:“喂?鬆田,幹什麽啊?”
“萩原!你還在上麵磨蹭什麽啊!”他自己的聲音這樣說著:“快點把那東西解體就行了!”
“……不要那麽著急啊,定時器已經停止了,你那邊已經解決了?”
“是啊,我到那邊打開後發現是很簡單的裝置,那種程度我隻需要…”
“三分鍾就足夠了,對吧?”電話對麵笑著接話。
……
熟悉到可以背出來的對話還在繼續,畫麵中的背景卻漸漸褪色,隻餘下兩個爆炸物處理班的精英,正進行著他們之中某一個人一生中最後一通電話。
而在二人虛無的頭頂,一個有著黑色顯示屏的計時器緩緩浮現,上麵是猩紅刺眼的六秒倒計時。
而現在,它開始倒數了。
鬆田陣平一臉平靜的站在虛無中聊著天的二人身旁,抬頭盯著慢慢倒數歸零的電子屏幕。
然後爆炸聲和熟悉的嘶喊一同在耳邊響起。
“大家快逃!定時器又開始跳了——!”
“萩原———!”
雖然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平靜,即使知道這是在做夢。
'啊……夢裏最後的那個聲音真耳熟,'麵無表情地睜開眼,鬆田陣平熟練地從床頭櫃抽過一張紙巾,擦掉額頭的汗跡,活動了幾下僵硬的脖頸,想起來了,'哦,是我自己的聲音來著。'
甩了甩睡眠不足導致有些暈眩的大腦,鬆田陣平打著嗬欠步入衛生間洗漱。
吐出漱口水,他對著鏡子抹了吧臉,目光沉沉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黑眼圈重的像隔壁國家的國寶。
不過鬆田陣平也習慣了,畢竟自那日以後,每年的這幾天他都會失眠、最少也是睡眠質量差——因為那重複的惡夢。
出門前,鬆田陣平看了眼日曆,立體的日曆上寫著11月7日。
“搜查一課……”
咋舌一聲,鬆田陣平想到七天前上司不顧他意願強行給他換崗位的事情就煩躁,不就是一直追查害死萩原的犯人麽,他又沒有耽誤日常工作。
因此,卷發男人連帶著對搜查一課這個新單位也有些許不滿,入職時的自我介紹直接就惹怒了不少同事,包括帶他的那位佐藤警官。
不過鑒於伊達告訴自己的那件事,鬆田陣平現在覺得在搜查一課的日子也不是那麽難挨。
或者說,還挺期待今天上班。
“從三年前開始,每年都有一張寫著數字的傳真發送到警視廳本廳,”回憶裏的班長麵目嚴肅,“三年前是3、兩年前是2、一年前是1。”
“鬆田,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也知道你一直在追查萩原的案子。”
在鬆田陣平第一天在搜查一課報道後就特地來找過他的伊達航告訴了他這個線索,“所以我才告訴你這件事,但是鬆田你要記住,衝動做不到任何事,萩原他也不會願意看到你出事的,明白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衝動行事的,班長你還不了解我嗎?”當時鬆田陣平隻是懶洋洋地擺手表示聽到,“心浮氣躁乃是大忌可是我的口頭禪呢。”
“就是你我才擔心的好嗎?”伊達航被這個臭小子的態度氣笑,想起鬆田警校時期入校就打架的壯舉後笑罵著捶了他肩膀一下,“總之,有問題記得找我,自己平時多注意點!搜查一課可不是那麽好混的!”
雖然說完這些話的第二天伊達航就被一個重大刑事案件奪去了全部時間,自己都忙的腳不沾地,完全沒功夫來照看鬆田陣平這個初入一課的老同學了。
鬆田陣平把自己道具齊全的背包放在腳邊,叼著根香煙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一邊看報紙一邊等待今年的傳真。
他今早進入搜查一課辦公區域的時候就瞥見了伊達航,班長頂著那張滿臉胡茬眼下青黑、顯然熬了數個通宵的臉,被一個案件消息叫出東京,查案去了。
鬆田陣平默默給班長道了聲辛苦,然後毫無自覺地抬了抬遮住自己黑眼圈的墨鏡,若無其事地路過匆匆離開警視廳的對方,沒有提醒他今天就是11月7日的意思。
'這是我的事情,我和萩約定了,一定會為他報仇的。'
墨鏡遮住了眼中的思緒,鬆田陣平一目十行什麽也沒看進去的讀著報紙,餘光時刻注意著傳真機,等待著那張代表著倒計時結束的傳真。
[我是圓桌武士……72號座位……]
聽完白鳥念完的挑釁信,鬆田陣平的大腦迅速運轉推理,得出結果後立刻提起工具包出發。
鬆田陣平和其他人到達杯護商場的摩天輪下時,這裏已經發生了一次爆炸,摩天輪正在穩定而無法停歇地轉動著。
“嘖!”鬆田陣平朝著剛剛疏散完遊客的工作人員喊:“72號座艙現在在哪兒?”
“啊?72號的話正、正好到下麵來了……”
'很好,遊客都疏散了。'
幾步跑到上下遊客的平台,鬆田陣平的視線遊走,立刻發現了剛剛到達地麵的72號座艙。
他上前一把拉開艙門就準備上去,
——然後和一個提著紙袋正準備下來的乘客麵麵相覷。
“這位……”被人堵住的黎淵露出一抹絲毫不覺尷尬的禮貌微笑,“可以讓我先下去嗎?”
*
時間倒推到今天上午。
自從讓柯禹晨把諸伏景光送回國內後,黎淵就一直挺奇怪這次過去補完怎麽還沒結束。
離蘇格蘭的死都快過一年了,波本那邊也沒什麽重要的事發生啊?
雖然之前因為殺蘇格蘭拉到了波本的仇恨,但黎淵相信以波本的能力還是能夠在事後察覺蘇格蘭未死的真相的。
而後來和安室透合作時對方並不算特別尖銳的態度也表明他的猜測無誤。
黎淵選擇性地忽視掉合作期間安室透一直不停試探自己的行為,反正以波本對蘇格蘭的重視程度,隻要波本沒見到蘇格蘭本人,就算他確認了自己是臥底也不會輕舉妄動——更何況他還沒有任何證據呢,加入組織是被迫的可不算什麽依據,畢竟要知道,在他人眼裏安德卜格在組織混的可是相當不錯。
“雖然現在波本對我的態度和未來初見時還有點差距,但不至於讓我一直在過去耗著吧?讓時間慢慢緩和關係不久行了?”這一年中隻和波本合作了三次其他時間都是被瘋狂拉時間進度條的黎淵有些莫名其妙,“難道那張我給波本拍的照很重要?一定要親自拍完才會回去嗎?”
當然,這些思考都隻是猜測,既然係統也沒有給提示,黎淵自然隻能安心過日子。
而11月7日的清晨,他就接到了一個輔助波本的任務。
“……我會找個能看見目標地點的高處,幫你盯著的,到時候聯係。”
對著電話說完,黎淵就迅速掛斷了通訊,切斷安室透還想繼續聊天套情報的途徑。
站到酒店的落地窗前伸了個懶腰,東京最大最高的摩天輪緩緩轉動的樣子落入眼中。
“Bingo~”
立體地圖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黎淵發現摩天輪的最高處完全可以看見目標地點的全貌,並且那個角度看過去還沒有什麽遮擋,雖然時間有點短,但對安室透來說也足夠了。
[所以你就讓我三分鍾內解決任務?]
摩天輪下,安室透有點咬牙切齒感覺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
黎淵老神在在地排隊,他前麵是長長的人流,“這對你並不算什麽問題不是嗎?我這是相信你哦。”
[嗬,那還真是不勝榮幸。]
“好啦,我還有大概半小時排到,波本你趕快準備吧。”
視線在人群中徘徊,黎淵開始用觀察摩天輪上下來的每一個遊客打發時間。
由於是工作日,來坐摩天輪的大都是些小孩家庭和悠閑的年輕人,這種時候一個滿臉陰鬱的中年男人就很吸引人眼球了。
看到了很多無聊人士的黎淵把渙散的注意放了一點到這個男人身上:“提著紙袋坐摩天輪,剛購物完?不像。這個表情看起來真報社……”
前麵的隊伍慢慢縮短,黎淵不再注意那個長的不好看還沒有精氣神的男人,而是和安室透聊起瑣事來——排隊真的很無聊。
終於等到了黎淵,給安室透打了個招呼,“波本,兩分半鍾後我會到達可以看見你那邊的高度,你有不到三分鍾時間解決。”
[不用你多言。]安室透顯然已經準備就緒。
“那就加油哦~”
進座艙前,黎淵瞥了眼號碼:“72……剛剛那個報社男好像上的就是這個吧。”
*
望遠鏡內的目標地點清晰可見,在黎淵的提示下安室透十分迅速地解決了任務。
“完美,不愧是你。”收起望遠鏡,黎淵誇讚一如既往靠譜的安室透,得到了對方的一個謙虛回應。
72號座艙緩緩下降,離開了最高點,黎淵此時也有心情來找自從進入座艙後就發現的不對勁了。
微弱的滴滴聲傳入耳中,黎淵的視線從座艙頂部挪到底部,最後起身看向了座位之下。
“波本。”
[怎麽?]正在收尾的安室透有點疑惑,安德卜格居然沒在任務結束後就扔了通訊器。
輕輕將那個裝了定時炸|彈的紙袋拖出,黎淵眼神略有些複雜:“你對警視廳那邊熟悉嗎?”
!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在黎淵看不到的那頭,安室透猛地警覺起來,'他難道發現我是警察了?'
“沒什麽,隻是我稍後大概會去一趟警視廳,”黎淵掏出隨身攜帶的多功能刀,利落地開始拆彈,“大概是以英雄路人的身份吧,放心,不是讓你從牢裏撈我。”
[哈?]這回答讓公安看不懂了。
“總之,待會我會給你打電話,記得來警視廳接我,那邊路我還沒記。”
唔,有水銀汞柱,不過還沒啟動,那就簡單了……
又挑斷一根引爆線,黎淵按了下耳麥,關閉通訊專心拆彈。
[喂?安德卜格?喂!]
安室透狠狠一掌拍上方向盤,心裏又是對黎淵可能發現自己身份的警惕,又是對剛剛談話內容的迷惑。
最後這位日本公安選擇聯係風見裕也,時刻關注今日警視廳的所有事件,準備搞清楚黎淵剛才到底什麽情況。
*
這就是黎淵此時會和鬆田陣平相望無言的原因了。
摩天輪上的炸|彈自然難不倒黎淵,雖然拆彈途中外部發生了一次爆炸導致摩天輪無法停止轉動,但這不妨礙黎淵成功拆除。
此刻黎淵正注視著麵前的卷發警官,他還是拆到一半才想起經典劇集裏這位犧牲自我拯救他人的鬆田陣平警官,當然也想起來還有另外一個炸|彈也急待拆除。
不過顯示屏的電源早就被切斷了,自然也沒有什麽犯人提示。
“不過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忘記另一個炸彈在哪兒的黎淵若有所思,他記得那個惡劣的犯人好像有看著爆炸發生的習慣,所以還在現場。
而且紙袋可太明顯了,黎淵也沒有料到隨便觀察記住的男人就會是這個案件的犯人。
隔著鬆田陣平的肩膀,黎淵很快鎖定了人群中的爆炸犯,對方正拿著手機緊盯著這個72號座艙。
'得快點了。'
黎淵提高了一點手中的紙袋,對著鬆田陣平微笑:“麻煩讓一讓,我要下去。”
提高了一些的紙袋引起了鬆田陣平的注意,看到裏麵是一個連著顯示屏、但電線全部斷開支愣著的黑色方塊——結合前情,很明顯紙袋裏就是原本放在座艙裏的炸|彈,還是已拆除解體的。
鬆田陣平的視線不受控製地從紙袋裏移到提著紙袋的男人臉上,摘下墨鏡後的眼睛難得有些怔愣地看著他。
黎淵掃了眼鬆田陣平還緊握著座艙門的手和他肩上背著的工具包,了然:“請放心,我可以保證這個座艙裏什麽危險品都沒有了哦?”
然後笑眯眯地推著鬆田陣平離開72號座艙,並將手中的紙袋交給他:“麻煩拿好,我還有點事要辦。”
“喂你!等!”
莫名其妙接過紙袋還被推離座艙的鬆田陣平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72號座艙再次上升,和黎淵幾步加速後從這個較高平台上一躍而下,在驚呼聲中落入下方人群的身影。
“好了,這位先生。”
踩住了爆炸犯後腦勺,將人狠狠壓在地麵上的黎淵捏著從犯人手上奪過的手機,溫文有禮地提問:“可以解釋一下,您上摩天輪前提著的紙袋為什麽在下來後消失了呢?”
“以及,在紙袋裏放置塑膠炸|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