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49】未來不可變

伏特加緊急發車,成功在樓塌之前讓保時捷遠離了危險區域。

同時,他們還隔著車玻璃看見一個身影被爆炸從四樓拋飛,大量鮮血從對方的胸腹處飛灑而出,染紅了樓外河畔的地麵。

而那個身影則直接被拋飛到河中,如斷翅飛鳥一般摔進水裏。

“喂喂……安德卜格在搞什麽啊……”

停下車,伏特加坐在駕駛座目瞪口呆地望著前方坍塌的廢墟,有些搞不懂明明是在追殺叛徒的安德卜格到底是在做什麽。

要知道安德卜格他自己也還在那棟樓裏啊!

琴酒一言不發地下車,首先來到潑灑了血跡的河畔,拔槍對準水麵上有鮮紅浮起的地方就是三槍。

觀察了一會,發現沒有人浮出水麵,目光所及的下遊河麵上也毫無動靜後,琴酒這才走到廢墟旁邊,掃視了一圈。

“安德卜格,死了沒?”

砰!

廢墟上一處麵積較大的石板下傳來一聲槍響。

等琴酒和伏特加的視線都挪過去後,石板下緊接著又響起幾聲槍鳴。

被子彈崩裂的石板上半部分被一腳踹開,剩餘的下半部分撲下震起一陣塵煙。

“咳、咳咳……”塵煙落下,黎淵靠坐著背後僅剩一節的承重柱咳嗽,手上的槍將將放下。

“…咳!當然活著,”他懶洋洋地笑言,“讓你失望了哦,琴酒。”

“嗬。”琴酒冷笑一聲,“倒是命大。”

“安德卜格……你怎麽把樓炸塌了……”還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伏特加看了看黎淵此時有些淒慘的狀態,又暗暗瞅了一眼已經到走到車旁的琴酒,還是決定過去扶他一把。

“我也不想啊,這棟爛尾樓的豆腐渣工程可把我害慘了,差點給蘇格蘭那個老鼠陪葬。”

“明明我隻是來拿功勞的。”

黎淵有些苦惱地抱怨,看著來扶他的伏特加感謝地笑笑,借力站起。

他此時著實有些狼狽,碎石灰塵落了滿身,左手無力的垂在身側,肘部關節顯得有些扭曲,腹部襯衣被他自己的鮮血染出一片深色,此時正被伏特加攙扶著一瘸一拐的離開廢墟。

“嘛,不過也還好是偷工減料的爛尾樓,不然剛剛射擊石板我還得擔心跳彈。”

吱嘎———

一輛白色的馬自達在保時捷旁來了個急刹,明顯的黑色車轍印深深的留在了水泥地麵上,顯然這輛車停下前的速度十分驚人。

但焦急來此的車主卻並沒有馬上下車。

'冷靜、冷靜——hiro隻是墜河,現在還沒有看到屍體,他不一定……'

安室透在駕駛座深呼吸,冷汗浸透裏衣,竭力想要忘記剛才看到的畫麵,但那個人影墜河的一幕卻一次次在他的腦海重播,半空中灑落的鮮血刺入瞳孔,在血色的夕陽下仿佛火焰一般灼燒著他的大腦。

理智告訴他那個出血量下對方幾乎不可能在河底生還,更別說現在琴酒守在河邊根本不會給人上岸的機會,感情卻始終不願意相信這個結論。

“哦呀,看來我來晚了?”

勉強壓下情緒,安室透拿出波本的狀態下車。

“蘇格蘭呢?”

“河裏。”攙扶著黎淵的伏特加示意他看河邊,岸上一灘血跡。

“不過大概已經是屍體啦~”黎淵笑眯眯接上,“廢了我不少炸|藥呢。”

他又吐槽:“可憐我被連累被埋,這樓質量也太差了,真不經炸。”

安室透咬著牙,假笑:“是嗎?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他按耐住殺意,散步一樣走到河畔,看了眼平靜的河麵後,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摸了一下血跡未幹的河岸。

'這個出血量不會低於500ml,加上樓內戰鬥和墜河後的……'

目光所及的現場令安室透心裏更冷一分。

“波本,這裏交給你收尾,記得讓人去下遊和近海岸邊守著。”

琴酒看著安室透從河畔回到車邊,點了根煙。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知道了。”

安室透回頭看了眼河麵,垂眸。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嗎。'

因為安室透要留下來收尾,所以黎淵是跟著伏特加和琴酒離開的,畢竟他的車早在追逐戰中報廢的差不多了,並且現在半殘的樣子也開不了車。

上車前,黎淵看著安室透靠著馬自達沉默的身影,發現了什麽似的笑了笑。

靠近對方,黎淵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波本,你真該看看你現在的表情。”

男人的聲音中帶著讚歎和笑意:“就如刀尖上盛開的毒花——美極了。”

'哈!中獎了~'

黎淵打開保時捷的後座門坐進去,感受著身後安室透猛然暴漲的殺氣,仿佛感受不到肋骨斷裂的痛感一樣,頗為暢快地笑出聲。

琴酒聽到後座的笑聲有些煩躁:“安德卜格,你又在發什麽瘋?”

“哈哈、咳、得了個功勞,開心而已。”扯到了傷口,黎淵咳了幾聲停下笑聲,隻是聲音中依舊帶著笑意:“畢竟我可是路上碰見的蘇格蘭,在搜查上沒有費分毫功夫,相當於白得了。”

他彎彎眼睛:“這難道不值得高興一下嗎?”

“人死沒死還沒有定數,”琴酒冷哼一聲,“你高興太早了。”

黎淵不以為意:“那種傷還不死可就不是人類了啊,很顯然蘇格蘭是人,所以這個功勞我拿定了。”

琴酒煩躁地咋舌,不再搭理莫名其妙興致高昂起來的黎淵。

伏特加自然也不敢說話,老老實實開車去組織的醫療點。

*

“……琴酒、伏特加,”望遠鏡裏一輛白色馬自達也在駛向廢墟,“還有波本。”

望遠鏡掃過遠處的河麵,一直搜尋到下遊被其他建築擋住後才收回。

赤井秀一歎了口氣,收起裝備離開,放棄了救援。

“對不起了,蘇格蘭。”

*

組織的醫療處。

琴酒和伏特加正在看監控錄像,那是黎淵和蘇格蘭追逐戰路段中僅有的幾個攝像頭錄下的畫麵。

最早的視頻裏,兩輛相向行駛的黑車在錯身而過後,一輛車突然掉頭逆行,追上另一輛猛然加速的黑車。兩輛車一前一後在公路上飛馳,旁的車輛紛紛避讓,後麵那輛車還動不動毀壞路麵,導致後方趕來的警車根本無法追上。

視頻裏子彈橫飛,爆炸時起,僅有一個攝像頭在蘇格蘭的車略過時拍到了他帽簷下的半張臉,下一秒就被爆炸波及損毀,隻在最後一瞬拍到了另一輛黑車飛掠而過——而所有的攝像頭都沒有拍到安德卜格。

“……還在看呢?”包紮完畢的黎淵路過房門口,看向裏麵正在查看監控的琴酒,靠著門框調侃:“怎麽?是不是很羨慕我的運氣?”

“安德卜格,你真的是隨便開車上路就碰見了蘇格蘭?”伏特加已經把視頻過了三遍,但依舊沒想通黎淵是怎麽在大量車流中準確鎖定的蘇格蘭駕駛的車。

“當然,那天我本來預訂了藝術展,門票我還留著呢,不過難得運氣好任務目標親自撞上來,隻好遺憾放棄咯~”黎淵笑眯眯地回答,“雖然蘇格蘭開車時也做了偽裝,但我從不會認錯美人的臉,所以迎麵交錯的一瞬間就確認了。”

琴酒是剛來看監控的,他瞥了眼靠著門的黎淵:“安德卜格,你最好不是在演戲。”

“是不是演戲你自己看不出來麽。”黎淵語含挑釁,“還是說琴酒你已經到了眼花的年齡了?”

似是覺得用詞不太對,黎淵又笑著換了個說法:“啊,也不一定,畢竟有這樣一頭柔順華美的銀色長發,遮住眼睛也是難免。”

“你最好沒有說謊。”琴酒並不生氣,畢竟他懷疑過的人多了去了,安德卜格的反應不算奇怪,隻是警告:“如果讓我抓到……”

他拉開一個猙獰的笑容:“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知道了知道了。”敷衍地擺擺手,黎淵準備告辭:“監控你們繼續查吧,我回去養傷了。”

*

離開組織的醫療點,黎淵沒有第一時間聯係柯禹晨。

就近找了個安全屋,黎淵檢查了一遍屋內和身上,甚至把身上的包紮繃帶也全部拆下來換了個遍,全部燒毀。

接著又換了一身衣服,給自己重新包紮完,離開安全屋。

進入一個公共電話亭,黎淵靠在玻璃壁上垂著頭撥號:“人呢?”

柯禹晨在那頭回答,他當時一直在河底,也是除黎淵外唯一一個對這次蘇格蘭假死計劃完全知曉的人:[成功救下,假屍也準備完畢,同一時間就投放入河了。他身上的防彈衣效果很好,身上沒有重傷,最後爆炸的衝擊也隻造成了一些輕傷,就是……]

聽到電話裏聲音遲疑,黎淵皺了皺眉:“怎麽?”

[……可能是因為被爆炸衝擊波擊暈、所以高空落水的姿勢不對,救上來後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柯禹晨也覺得諸伏景光有點倒黴過頭了,明明挺好的假死計劃,偏偏樓塌了,連累了自家上司受傷不說,他自己也昏迷不醒,[可能……短時間內醒不過來。]

'嘖,以前都是過去不可改,到我這兒就是未來不可變了。'

黎淵有些無奈,好在他知道諸伏景光兩年後必然會醒,倒也不覺得這次救人白救:“避過這陣風頭,秘密把他送回國內,以後等他醒了,也是個和日方談判的籌碼。”

[可是萬一醒不過來……]那我們不就是白費力氣?

“放心,”黎淵低低輕笑一聲,“他會醒過來的,因為他還有未完成的事業、未走完的路。”

不僅僅是因為知道未來,更因為他所見到的,那雙有著堅定信念的,閃著耀眼光輝的藍色雙眼。

*

一個昏暗的房間裏,電腦上正播放著和琴酒看的監控一模一樣的畫麵。

或者說,這裏的錄像還要更全一點——雖然也沒多到哪兒去吧,誰讓日本監控普及率低呢。

安室透已經在屏幕前坐了整整一宿,電腦上的視頻也已經重複了不知多少遍。

雖然視頻裏安德卜格和蘇格蘭一追一逃,槍林彈雨驚險萬分,情況之凶險令觀看之人都要讚歎蘇格蘭竟然能在如此追殺下逃脫,一定實力很強,但安室透在研究了數十遍視頻後發現了那一絲不對勁。

諸伏景光是他的幼馴染,實力如何他再了解不過。並不是說諸伏景光的實力不強,但他的實力更多是體現在對槍|械武器的應用了解、狙擊能力和偵查反偵查上。

而視頻裏這場追逐戰諸伏景光表現的太過完美了,從安德卜格發現到蘇格蘭墜河的地點這段不短的路程,不僅車輛沒有在途中嚴重損毀,從反擊頻率來看,他甚至都沒有受什麽重傷。

“簡直就像是一場配合完美的演出……”

因為一夜沒睡還一直集中精神研究視頻,安室透的聲音有些嘶啞,但他原本冷寂的雙眼深處卻漸漸亮起了一絲光芒。

*

數日後。

波本安排的底層成員在那條河入海口不遠處打撈了一具被泡發了的成年男性屍體,體型、衣著打扮和當日墜河的蘇格蘭完全一致,隻是胸腹和麵部被爆炸毀壞,加上泡水時間過長,難以通過外表確認身份。

而因為收尾的動作太快,當時坍塌的爛尾樓旁河岸上的血跡也早已被清除。

好在,波本保留了那雙接觸過血跡的手套,雖然受到了一些汙染,但一些簡單的鑒定還是可以完成的。畢竟還有琴酒伏特加的目擊可以當做證據,其他鑒定能大致確認就可以。

通過提取手套上的血跡和屍體進行比對,確認了死者正是叛徒蘇格蘭。

琴酒於是解除了對黎淵的懷疑,繼續飛到國外執行其他任務。

柯禹晨趁此時機帶著諸伏景光偷|渡出境,成功將人送回了國內。

同一時刻,一雙紫灰色的眼睛緊緊盯住了蘇格蘭屍體和血跡對比的檢測報告,焦慮悲痛多日的情緒終於得以緩和些許。

報告上的血跡鑒定結果是AB型血。

而諸伏景光,是O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