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給朱元璋打工那些年22

薑麗娘怔怔的看著那四個字,一時無言。

啊這……

什麽情況?

姐妹,你要是被綁架了,那你就眨眨眼!

顯然,裴仁昉並不能get到她沒能說出口的這句話。

甚至於她都不能開口做出一句提醒。

朱元璋這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身懷秘密的小姨子,目光在她臉上一掃,神色卻是愈發和藹幾分。

她長得有些像老妻呢!

就是看起來有點憨,不太聰明的樣子。

咋站在門口不往裏進呢?

正站在門口引路的中年內侍也有些不解,輕聲催促一句:“薑小娘子?”

薑麗娘驀然回神:“啊。”

她不易察覺的用餘光向後一掃,就見剛剛走過來的樓梯口已經被人把守住,顯然是後退無門,隻得前行了。

薑麗娘強笑著走了進去,心思卻轉的飛快。

怎麽回神?

她想:難道真是綁票?

不能夠啊——方才去石家接自己的時候,隻有小廝與那中年人進門,若真是綁票,小廝又不傻,怎麽可能不向石家求救?

可若是如此,裴仁昉頭頂上明晃晃的那四個字……

話說她旁邊這人到底是不是我姐夫啊!

薑麗娘心亂如麻,不成想對方卻主動表明身份了:“你叫麗娘,是嗎?元娘有沒有同你提過我?”

噢,是姐夫!

薑麗娘放下心來。

她下意識的抬頭去看對方頭頂。

然後薑麗娘就呆住了。

就三個字。

朱元璋。

啊這。

什麽情況?

……名詞作形容詞用嗎?

對麵朱元璋還在溫和同她說話:“元娘一直跟我說,自己妹妹打小就比旁人聰明,那時候我還半信半疑,再聽說了水泥的事和你最近的計劃,才覺得名不虛傳。”

“你缺錢也好,缺人手也好,都隻管開口,天下還有比姐夫我更大手筆的股東嗎?噢——是叫股東吧?”

薑麗娘:“……”

薑麗娘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又看了一次。

還是那三個字。

朱元璋。

天啊,朱元璋!

這可是摸魚選手的天敵啊!

在他的統治之下,貪汙要被扒皮,憊懶要被殺頭,國子監學生不想讀書要掉腦袋,辭官是藐視皇帝,一年他媽的隻放三天假!

夭壽了,還我溫文爾雅的未來姐夫啊!

她被這巨大的衝擊鎮住,驚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邊朱元璋也開始懷疑了,悄悄問幾個老夥計:“是我的錯覺嗎?我真覺得她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啊?!”

皇帝們:emmm。

劉徹慢吞吞的說了句:“怎麽不是呢。”

朱元璋就覺得初次見麵的小姨子臉色有點紅:“是房間裏太熱了嗎?”

說著,他親自起身去開窗戶。

齊雲樓乃是長安最負盛名的酒樓,包間自然格外的寬敞。

裴仁昉聽出天子同薑麗娘的姐姐元娘有些情誼,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忍心對方墮入無薪工作的地獄。

眼瞅著天子離得遠了,侍從們又守在門外,她終於抓住時機,小聲提點薑麗娘:“快跑,他讓人幹活還不給錢!”

薑麗娘:“……”

啊,讓人打工還不樂意給錢的摳門老板——這不就對上了嗎。

再看著裴仁昉此時滿臉擔憂的神色,薑麗娘隻覺得更苦澀了。

姐妹,你不懂。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

也就是這個識人的金手指在我這兒,要是給了他,那大概滿大街都是行走的真皮掛件了!

她露出了一點微笑,示意裴仁昉她知道了。

倆人剛打完這場眉眼官司,朱元璋就回來了。

他接著那個茬兒,繼續道:“我之前說的,你覺得怎麽樣?我也參一股你的買賣……拒絕也沒事,姐夫這個人啊,向來宅心仁厚,不會跟小姑娘置氣的。”

薑麗娘:“……”

重新定義“宅心仁厚”。

然後果斷道:“您是我的姐夫,也要叫我一聲妹妹,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是一家人,談錢多傷感情啊?我的東西就是姐夫的東西,姐夫的東西——那還是姐夫的東西!”

裴仁昉有些驚奇的看著她。

朱元璋卻被她給逗笑了:“不至於不至於,我難道還會從自家人手裏邊搶東西不成?叫你姐姐知道,該生氣了。”

他沒有急著落座,手扶在椅背上,痛快的道:“你有本事,姐夫我呢,有人手權勢,要是想做點實事出來,這兩者缺一不可。可要是什麽東西都是我的,叫你做無用功,那你還能有精神去搞這些個新鮮玩意兒嗎?這豈不是殺雞取卵?劃不來!”

薑麗娘聽到此處,一直提著的那顆心也就鬆了,隻是再瞄著未來姐夫頭頂那三個字,怎麽看怎麽覺得兩腿打顫。

媽耶,這可是朱元璋啊!

又忍不住開始想——他是朱元璋,那姐姐這個官配不就是馬皇後?

哎?

還真是有一點貼合呢!

不管怎麽說,抱緊姐姐的大腿,當條富貴鹹魚總沒問題吧?!

又想了想,還是把“鹹魚”兩個字劃掉了_(:з」∠)_

薑麗娘略略出神的功夫,外邊卻有人來稟:“薑家公子過來了。”

朱元璋道了聲:“請。”

薑寧顯然是從官署趕來的,身上尤且穿著官服,進門之後見內室三個人有兩個都認識,也是顯而易見的鬆一口氣,繼而又拱手同朱元璋行平輩禮。

他是被石家的人叫過來的,來此之前石筠有所暗示,隻是他沒怎麽聽懂,隻知道是老師和師母為堂妹選了夫婿,元娘也已經點頭,現下叫他這個舅兄去見一見人。

薑寧的想法很簡單——老師跟師母都是好人,怎麽會隨隨便便選個差的夫婿給自己妹妹?

而元娘雖然溫厚,卻不愚蠢,倘若對方不甚合她眼緣,她又豈會點頭呢。

由是先天就對未來妹夫存了幾分好感,再見麵之後,看人相貌堂堂,談吐得宜,薑寧心頭僅有的那幾分疑慮便也消失無蹤了。

朱元璋對這位舅兄也很滿意。

活了幾世,見多了利欲熏心之人,便更覺得赤誠之人珍貴——話又說回來了,若非是赤誠良善的人家,老妻的日子隻怕就難過了!

如是賓主盡歡,觥籌交錯,幾人高高興興的結束了這場行宴,臨別之前,薑寧還熱情的邀請未來妹夫往府上去做客。

朱元璋笑著答應了。

他們在齊雲樓門口分別,薑寧往少府去當值,裴仁昉則親自送薑麗娘回去,因著湖州在側,一路上什麽都沒說,直到到了石家,左右無人,才低聲問她:“這是怎麽回事?當今跟元姑娘……”

薑麗娘也很懵:“我也不知道啊。從前隻聽姐姐提過兩句,誰曾想他竟會是……”

她沒再說下去,倒是想起了另一茬兒來:“倒是你,怎麽連連暗示我別答應他?”

裴仁昉歎一口氣,將自己為巴陵王設套兒,卻發現關注巴陵王府的除了她之外還另有其人的事情講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隻是於我而言,能有這個結果,也很可以安慰了。而當今行事雖聖明,卻也過於小氣了些……”

薑麗娘心說來了來了,這不是標準的朱扒皮嗎?!

裴仁昉不曾注意到她這轉瞬的走神,繼續道:“我也就罷了,這麽大的把柄在當今手裏攥著,不得不聽命為之,你不一樣啊——你是石公的弟子,姐姐又得天子看重,拒絕了想也不會有什麽大礙。”

說到此處,她又輕輕出一口氣:“不過事情都過去了,你也答應完了,再說這些,就純粹是馬後炮了。我剛才看你在席間都沒怎麽吃東西,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薑麗娘心說姐妹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敢拒絕他啊!

假若我這姐夫真有個朱元璋一樣的性情,張口把他拒了,就別指望這會兒思考接下來該吃什麽了,先想想骨灰往哪兒飄吧!

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細汗,她強迫自己不去想“朱元璋”這三個字:“我去廚房瞧瞧吧,你餓不餓?”

裴仁昉搖頭:“我這就要往廷尉去當值了。”

往外走了兩步,她又倒回去,寬慰薑麗娘說:“不過,你也不必因我所說的話而對當今心生畏懼,我誠然不喜勞碌,卻也敬重他的心胸。”

裴仁昉道:“不是哪一位天子,都能容得下我這種離經叛道之人的,換言之,我尚且能夠被容下,怎麽可能容不下你?更別說還有你姐姐的情分在了。他願意入股,其實是好事。”

薑麗娘若有所思。

裴仁昉走了,她則往廚房去請廚娘烤了張餅,掰著往嘴裏送,心裏思索著裴仁昉臨行前說的話。

她先前其實有點被明晃晃的“朱元璋”三個字嚇破了膽,現在將那股畏懼摒棄掉細想,當今天子願意參股,的確是好事。

尤其,他是一個能夠包容裴仁昉以女子之身為官的天子。

這一點,對於封建時期的皇帝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

而她想做的那些事情,想要實現的那些計劃,都是以發展生產力、讓天下百姓生活的更富足為目的的,雖然出發點並不是為了維護封建統治,但其直接導向,卻與這位皇帝姐夫殊途同歸。

他們之間其實並沒有衝突。

薑麗娘想到了這一節,此前有些沉重的心緒便又輕鬆起來,三兩口將手裏的餅炫完,就要出門去找元娘說話。

也就是在這時候,她隱約察覺到了幾分怪異。

可是是什麽呢?

又死活想不起來。

元娘此時正在一豆九吃盤賬,見妹妹來了,又驚又喜:“怎麽有空過來?”

薑麗娘笑眯眯的過去,趴在櫃台上,揶揄的看著她,嘿嘿嘿笑道:“猜猜看我今天見到了誰?”

元娘到底聰慧,再看她此時神情,便猜到了幾分:“你見到他了?”

薑麗娘笑著加了一句:“不隻是我,哥哥也在。他還說要合夥跟我做買賣呢!”

元娘將賬本收起來,交待夥計幾句,拉著她進了一側的裏間,笑吟吟道:“是嗎?那很好啊。”

也是在這時候,薑麗娘終於意識到自己先前那點不對勁兒是由何而生的了。

她反手抓住元娘的手臂,聲色急促,叫了聲:“姐姐!”

元娘一驚,不解的看著她:“怎麽了?”

薑麗娘小聲問她:“你有沒有跟姐夫說過,薑氏石其實是我搞出來的?”

元娘微微一怔,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將聲音壓低,卻也如她一般小聲回答:“這是我們自家的秘密,我怎麽會告訴他呢?”

薑麗娘頓覺渾身發冷,背脊生汗。

先前在齊雲樓,皇帝姐夫是怎麽跟她說的?

“元娘一直跟我說,自己妹妹打小就比旁人聰明,那時候我還半信半疑,再聽說了水泥的事和你最近的計劃,才覺得名不虛傳……”

這句話其實是要分成兩半聽的。

前半段是堂姐有跟他提過自己,說自己比旁人聰明。

後半段是皇帝姐夫“他”自己聽說了水泥和自己近來的計劃,覺得自己的確如同堂姐所說的那樣聰明,而不是從堂姐那裏聽聞到這些事!

隻是當時她被堂姐夫頭頂的三個字搞得心神恍惚,竟然沒有發覺其中的漏洞!

堂姐沒跟他說過水泥是自己搞出來的,他是怎麽知道的?!

還有自己近來的計劃,他又是從何得知?

薑麗娘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裴仁昉的經曆。

巴陵王疑心她是女兒身,故而使人前去查探裴家舊事,她借機布下疑兵之法,混淆視聽,在蒙混住巴陵王的同時,卻也發現原來天子早就知道了裴家隱瞞多年的秘密……

裴家四世三公,裴太傅又是幾朝老臣,行事何等老辣,可即便如此,都泄露了風聲,而她,一個賣豆腐腦出身的農家女,寄托在老師府上的小弟子,難道便自信可以將秘密隱瞞的天衣無縫嗎?!

堂姐夫他……又窺得了多少自己的秘密?

她的那些創造,那些言論,還有她來自異界這個驚天秘密……

薑麗娘冷汗涔涔,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麗娘,麗娘?”

元娘看她神色不對,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害怕的牙齒都在打顫,心疼不已,一把將她摟住了:“別怕,別怕。”

她柔聲道:“姐姐在呢,別怕!”

薑麗娘怎麽能不害怕?

那可是手握世間至高權柄的皇帝啊!

還是一個可以用“朱元璋”來形容的皇帝!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會不會把自己抓起來燒死?

還有朱元璋最喜歡的刑罰——扒皮揎草!

薑麗娘毛骨悚然!

元娘察覺到妹妹在自己懷裏發抖,便將她摟得更緊,手掌溫柔的撫著她的頭發,一聲聲叫她的名字:“麗娘,麗娘……”

等懷裏的妹妹情緒稍稍平靜一些了,才問她:“是薑氏石出了什麽問題嗎?他跟你說什麽了?”

妹妹是在問過薑氏石的事情之後,才變了臉色的。

薑麗娘先是點頭,繼而又搖頭,然後她猛地意識到——哎?

不對呀!

假如說未來姐夫是朱元璋,那我姐姐就是馬皇後,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粗的大腿嗎?!

大明洪武朝的官,可是衷心把馬皇後當親媽看待的!

薑麗娘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金大腿,憂心忡忡道:“姐姐!”

元娘摸著她的頭發,溫和道:“怎麽?”

薑麗娘:“我有點害怕!”

元娘道:“怕什麽呢?”

薑麗娘:“你說我要是搞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姐夫會不會怪罪我啊?他要是生氣的話,你一定要保護我!”

元娘看她跟個小孩子一樣,滿臉依戀的靠在自己懷裏,不由得失笑:“好,我保護你!”

薑麗娘心裏可沒底了,哭喪著臉說:“姐姐,我是說認真的,你千萬要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啊!”

元娘握住她的手,鄭重承諾道:“你是我妹妹,是我的親人呀,我怎麽可能眼看著別人傷害你?不會的,麗娘,不要害怕。”

薑麗娘心有餘悸道:“說定了啊?”

元娘認真點頭,跟她一起勾了勾手指:“說定了!”

……

事實上,朱元璋離開齊雲樓之後,也察覺到有點不對了。

“你們有沒有覺得……”

他不太確定的說:“我這個小姨子有點古怪啊?”

李元達道:“你先前不是說了嗎,看起來有點憨。”

朱元璋思忖著搖了搖頭:“她不應該是這種人啊。”

皇帝們身在空間裏,視線往外看的時候,角度便跟常人有些不一樣。

此時劉徹思量再三,不禁道:“她在門口停留的時間,是不是有點長?裴仁昉,她是見過的,老朱呢,既不是什麽絕世美男子,也不是什麽絕世馬臉,又有人先前同她說明內室裏還有一位客人,沒道理叫她當場呆住,半晌反應不過來啊。”

朱元璋聽到那句“絕世馬臉”,瞬間把臉拉得老長:“喂!”

李世民也道:“這麽說起來,是有點怪啊!”

一直很少開口的嬴政忽然道:“她有在看老朱的頭頂。從進門開始,到分別結束,看了很多次。也看過裴仁昉的頭頂幾次。”

其餘幾個皇帝下意識看了看朱元璋的頭頂。

李世民道:“這明明什麽都沒有嘛!”

嬴政道:“也許,是她能看到一些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呢?或許這才是她神色失常的真正原因。”

“這樣啊……”

皇帝們托著下頜,若有所思。

樂子人劉徹第一個提議:“老朱!你不是跟你大舅哥約好了要去薑家走一趟嗎?去試試你小姨子,看她什麽反應!”

朱元璋還是很護犢子的:“喂,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把人嚇出毛病來怎麽辦?老馬要生氣的!”

劉徹簡直是摩拳擦掌了:“嗨呀,哪有這麽嚴重啊?難道你不好奇嗎?她到底能在人頭頂看到什麽,才會如此失常?不會是看透你的真身了吧?!”

朱元璋:“……”

朱元璋沉思起來。

劉徹熱情洋溢的開始給他寫劇本:“你就照常去薑家,照常吃飯,找個黑暗無人的時候,壓低聲音,跟那小姑娘說——其實你知道我是誰吧?”

朱元璋:“……”

劉徹,你做個人吧!

其餘人:“……”

筍還是你筍啊,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