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給朱元璋打工那些年21
薑麗娘在書房把這個時代能夠進行的發明創造,以表格的形式都列了出來。
而這東西又分輕重緩急,哪些生意能做,哪些生意要等堂姐做了皇後之後才能做,哪些生意要借著老師的名目去做,哪些生意隻能等以後取得堂姐夫信重之後才能做,都得一條條的分析清楚。
她還拉了不少人入夥。
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身處在這樣一個等級分明的時代裏,多拉幾個可靠的盟友,總歸是利大於弊。
薑家兄妹三人便不必說了,當然都是要占股的,薑寧那一份不僅僅是頂了他自己的,也有爹娘二人的,而堂姐那一份,也不僅僅是給堂姐的,背後還有堂姐夫的影子……
薑家人能有今日,總是托了老師的福,石家必然是有一份的,老師有,師兄們怎麽能沒有?
還有裴仁昉……
她既給,石筠便坦然的受了,叫何夫人取了銀子給她,算是用錢入股,又指點她說:“你該去拜訪一個人。”
薑麗娘疑惑道:“誰?”
石筠告訴她答案:“梁夫人。”
薑麗娘起先不解,細細思量之後,眉宇間不禁顯露出幾分豁然。
是啊,梁夫人。
她有聲望,有賢名,有錢,而且還有個高居長秋宮的太後女兒!
就薑麗娘的本心而言,即便是不能將梁夫人拉入夥兒,能過府去拜會一次,見一見這位聞名天下的奇女子,卻也是好的。
她眼巴巴的看著石筠。
怎麽可能直愣愣的到人家門上去拜訪呢。
何夫人在旁,不禁笑道:“哎喲,瞧這可憐勁兒,別看他了,我遞個帖子過門,帶你去便是了。”
薑麗娘喜笑顏開:“謝謝師母,師母最好啦!”
……
這個時代的政治背景跟漢朝有些相識,但具體到日常生活這方麵,就有了許多不同。
譬如說,這裏已經出現了白紙跟印刷術。
又因為西域國家的分布跟薑麗娘原本所知道的曆史分布有所不同,連帶著傳入中原的蔬菜、水果和糧食作物也變得混亂起來。
薑麗娘先把石筠家中的藏書看完一遍,又分別同幾位術業有專攻的師兄們有所深談,切實的了解了時代背景之後,她決定先從最容易下手,又不會招惹忌諱的東西開始下手。
玻璃,糖,鏡子,蒸餾酒……
石筠劃分給薑麗娘的那片空地,直接被改裝成了薑麗娘的工作間,薑寧幫她從少府找了幾個工匠,開始循著既定的方向展開研究。
裴仁昉過去的時候,薑麗娘用布條將頭發裹得嚴嚴實實,挽著袖子在跟工人們一起燒窯。
她長得並不算十分漂亮,隻能說是有幾分秀氣,剛從悶熱的窯裏出來,雙頰通紅,額頭有汗,唯有一雙眼睛明亮又鮮活。
裴仁昉取出手帕,還沒來得及遞過去,薑麗娘已經先一步用袖子抹了把臉,抹完才記起來何夫人教過,這是十分失禮的行徑,便又訕訕的將手放下了。
裴仁昉不由得失笑起來。
薑麗娘麵前所見之人是清風明月,再想想自己,不由得有些鬱悶:“我現在是不是很狼狽啊?”
裴仁昉搖頭:“怎麽會?”
她說:“這樣就很好。”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圍牆旁的長凳處去,裴仁昉取了出門前準備好的銀票遞給她:“拿著吧,算是我入的股。”
薑麗娘不曾多想,接過來一看,卻是一摞百兩的銀票,仔細數了數,竟有五千兩之多!
可別覺得少,尋常官宦人家給嫡長子籌辦一場婚事,五千兩也足夠了!
薑麗娘被嚇了一跳:“不行,這也太多了點!你難道是把手頭上的現錢都給我了嗎?!”
裴仁昉道:“你不是說要做一番轟轟烈烈、改變天下的事業嗎?”
兩人雞同鴨講的對視了幾瞬,薑麗娘又小心翼翼的問她:“你拿錢給我,家裏人知道嗎?”
裴仁昉更不解了:“才五千兩而已,為什麽要叫他們知道?”
薑麗娘:“???”
薑麗娘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們家是不是很有錢啊?”
說完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廢話。
要不是因為有錢,多年前裴仁昉的父親怎麽會遭逢飛來橫禍?
薑麗娘想明白這一節,隻是心頭的震撼仍舊難以言喻,不由得小聲問她:“你們家怎麽這麽有錢啊?”
裴仁昉閑閑的坐在長凳上,說:“很簡單啊,四世三公,你們家也會有錢的。”
薑麗娘:“……”
栓Q!
真是令我茅塞頓開!
謝謝你這麽大方的把發財教程告訴我!
裴仁昉覷著她臉上的鬱悶神色,忍不住又笑起來:“祖上留下的餘蔭多是其一,最重要的,還是人丁稀少……”
她輕輕道:“我高祖父唯有祖父一子,祖父有諸子,但隻有我父親長大成人,我又是我父親名下唯一的‘男嗣’,幾代人都沒分過家產,能不多嗎?”
薑麗娘那顆被錢燒熱的心不由得冷卻了下來。
如果叫裴家人選,隻怕寧願兒孫滿堂,分薄家產吧。
薑麗娘心下唏噓,卻也知這是裴家的傷疤,不好多提,便迅速轉開了話題:“你給的太多了,我得多給你兩成股才行……”
裴仁昉打斷了她,問:“你的幾位師兄,都占了多少股?”
薑麗娘說了個數。
裴仁昉便道:“也給我這個數吧。”
“不賺錢也沒關係,你不要覺得有負擔。”她說:“我本來也沒打算靠這筆分紅吃飯。”
薑麗娘正待推辭,裴仁昉卻先一步道:“我給你這筆錢,一是為了日前你的相救之恩,二呢,則是我自己的一點小小心意。”
她注視著薑麗娘的眼睛,認真道:“我覺得,你是個很特別,也很有勇氣的女孩子,你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是很有可能落到實處,造福天下的。我是不可能了,但我仍舊很樂意看到一個女孩子能做出一番事業來。”
薑麗娘心頭微顫,說不出是何滋味,正在此時,卻見裴仁昉站起身來:“元姑娘?”
薑麗娘回過頭去,便見元娘正站在不遠處,也不知來了多久。
她奇道:“姐姐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元娘微笑著回答她:“今天賣完的早。”
薑麗娘“哦”了一聲,並沒多想。
裴仁昉則就此告辭:“該辦的事情都已經辦完,我這就回府去了。”
薑麗娘熱情的挽留她:“吃完飯再走吧?”
裴仁昉暗歎口氣——傻姑娘,沒發現你姐姐正在意味深長的看著你嗎?
堅決的推辭了。
等她走了,元娘拉著妹妹坐回到長凳上,看周遭無人,才小聲問她:“麗娘,你是不是喜歡裴少監啊?”
薑麗娘頭頂緩緩冒出一個“?”來。
她可算是明白為什麽裴仁昉急匆匆的走了。
當下好笑道:“姐姐,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才多大啊。裴少監是來送東西的,我邀請她入夥兒嘛……”
元娘半信半疑:“真的?”
薑麗娘用力的點頭:“當然是真的!”
話趕話說到了這兒,她心思隨之動了起來,又趁熱打鐵,反問元娘:“姐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呀?”
元娘:“……”
薑麗娘眼看著她的臉慢慢紅了。
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一個女孩子的臉紅,就勝過千言萬語了。
薑麗娘頭一次問了出來:“姐姐,你喜歡的是個什麽樣的人呀,我見過沒有?”
應該是沒見過的吧?
不然隻看頭頂上的字,她也能認得出來啊!
元娘臉頰紅著,靜默半晌之後,終於道:“他,是個很好的人。”
薑麗娘迫不及待的催促:“還有呢?”
元娘慢吞吞道:“他……很溫柔,也很會體貼人。”
喔~
薑麗娘在心裏勾勒出了一個謙謙君子、文質彬彬的形象來。
又催促她:“還有呢?”
元娘不知想到了什麽,眉宇間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有時候討厭了些,但大多數時候……”
薑麗娘嘿嘿嘿的笑著,自己接了下去:“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挺招人喜歡的,是吧?!”
元娘又羞又氣:“你可真討厭,到底是我說,還是你說?!”
薑麗娘趕忙道:“你說你說嘛!”
元娘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這才道:“從前他有事脫不開身,始終沒有上門來拜訪,近來得了空閑,或許會來見一見家裏人……”
薑麗娘了然的想:對啊,竇大將軍倒台了,他可不就是有時間了嗎?
哪成想元娘又說了一句:“他對你在做的事情很感興趣呢,說是若有機會,要跟你聊一聊。”
薑麗娘腦袋上又冒出來一個“?”。
找我聊一聊?
能聊什麽呢?
水泥的方子,少府也有啊。
總不能是相中了我這個人吧?
薑麗娘摸了摸臉蛋,心說咱這也沒有當綠茶的本錢啊!
奇也怪哉!
……
第二日裴仁昉到了廷尉官署,就聽到了兩個八卦。
第一個是巴陵王就任大司農。
第二個是昔日的巴陵王長史燕鴻,被調遣去了尚書台。
裴仁昉聽完這消息,眼皮子就是一跳——巴陵王,大司農?
要擱從前,這倆名詞放一塊兒,她腦海裏冒出來的第一個詞兒就是風牛馬不相及,哪成想天子真把它倆湊一塊兒了?
還有巴陵王府的長史燕鴻……
裴仁昉隱約記得,此人當年乃是以才學出仕,被耿彰看重,娶了耿戎的堂妹為妻,隻是沒過兩年便以和離結束,之後耿夫人帶著兒子回了娘家,從此耿燕兩家老死不相往來。
耿戎在朝中勢大,燕鴻自然就要不得誌,不曾想如今竟也被啟用了……
裴仁昉翻開卷宗,心裏邊還在覺得此事古怪——天子既然知曉她與巴陵王的齟齬,且也願意為她遮掩,又何以對巴陵王加以重用?
難道當今的心胸果真寬闊到了這等境地,甚至願意重用曾經跟自己角逐儲君之位的人嗎?
再轉念一想,她也就釋然了。
天子連她這個女扮男裝之人盤踞朝堂都能接受,再任用一個巴陵王,又有何不可?
順其自然吧。
裴仁昉一心二用,批示完手頭卷宗,又去拿下一本,恰在這時候,麵前忽然落了一片陰翳下來。
她抬頭去看,卻見是個麵熟的內侍,笑吟吟的看著她,問:“裴郎安好?”
又用手勢示意說:“請吧,陛下召見。”
……
裴仁昉跟隨在那內侍身後進了未央宮,一路拾級而上來到正殿,正色拜倒的同時,心裏也在忐忑——天子怎麽想起來召見她了?
當初她自知在天子麵前被揭穿了真身,入宮請見的時候,天子都不曾見她啊!
難道——她想起自己前不久剛剛聽到的那場八卦,巴陵王就任大司農——或許是與此事有關?
裴仁昉心思急轉,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而天子也沒有跟她賣關子,開門見山道:“朕聽說,裴少監在跟石公的女弟子一起做買賣?”
石公的女弟子——麗娘?!
天子怎麽會知道她?!
裴仁昉心頭猛地一震,唯恐天子來意不善,迅速在心底斟酌了言辭,畢恭畢敬的答道:“正如陛下所言。薑氏女的兄長,便是薑氏石的製造者,她在兄長身邊耳濡目染的久了,也略學了幾分本領,小女兒家胡鬧罷了,不成想竟有幸為陛下所知。”
朱元璋聽她為薑麗娘謹慎遮掩,不禁暗暗點頭,別管前世結局究竟如何,此人的心思倒是不壞。
他無意去玩雲裏霧裏那一套,當下便直言道:“可是朕聽說,那個小娘子很有些機靈,做的東西都頗有趣。裴少監——能不能勞煩你牽線搭橋,也叫朕入一股進去?”
裴仁昉先是愕然,繼而又是一驚。
……
薑麗娘剛剛經曆了一次失敗。
從無到有創造一件東西,即便是有配方跟製作程序在,過程中也難免會遇見各種各樣的問題。
譬如說,因為沒有通過攪拌將玻璃溶液中的氣泡攪沒,最終的成品很不如意……
好在這隻是最開始的試驗階段,投入的原料並不多,薑麗娘虧得起。
窯裏的溫度遠超外界,薑麗娘全身都包的嚴嚴實實,熱的受不了了,就出去透透氣,可巧這時候有人來找她:“裴少監使人來給麗姑娘送信呢。”
薑麗娘這時候還沒覺得有什麽,解開包著頭發的布條,洗了把手出去,卻見裴仁昉身邊慣常帶著的小廝正候在外邊,身旁還跟著個麵白無須、垂手侍立的中年人。
時下男子多以蓄須為美,裴仁昉這樣的年輕人也便罷了,中年男子95%以上都是留著胡子的,薑麗娘看了幾眼,再想到之前元娘說的話,忽然間福至心靈。
或許,他就是未來姐夫派過來的呢!
裴家小廝的話證明了她的猜想:“薑姑娘,我家少監在齊雲樓設宴,請您今日務必賞臉前去,他有位貴客,對您的生意很感興趣,所以委托少監請您過去……”
一個疑似內侍的中年男子,一位裴仁昉都尊稱為貴客的來賓,幾個條件綜合起來,不是未來姐夫是誰?
薑麗娘回想堂姐說的話,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溫文爾雅、笑容和煦的青年男子來,當下滿口應下,又問:“隻請我一個人去嗎?”
小廝有些遲疑的空檔,那中年男子便笑眯眯的接了下去:“那倒不是,也有人往少府衙門去請令兄。”
薑麗娘“噢”了一聲,便往自己住所去更衣,帶上湖州,乘坐馬車往齊雲樓去了。
等到了地方,小廝跟中年男子一左一右在前引路,上二樓之後拐到某處包間門外,那中年男子畢恭畢敬道:“公子,已經請了薑小娘子過來。”
裏邊有人應了一聲,繼而門扉從內打開。
薑麗娘想著是第一次見未來姐夫,臉上便禮貌性的帶上了幾分笑,進門之後打眼一瞧,便見一年輕男子居左側上位,裴仁昉在右。
單單論臉的話,裴仁昉自然勝過前者萬千,但前者周身那股威儀與氣度,卻要勝過裴仁昉無數。
不愧是皇帝嘛!
嗯?
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薑麗娘有些茫然的皺了下眉,又轉過頭去看裴仁昉。
裴仁昉抿著嘴唇,一臉拘謹的看著她。
薑麗娘將目光抬高一點,終於發現到底是哪裏不對了。
裴仁昉頭頂的“女狀元”三個字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
姐妹,快逃!!!
薑麗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