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爾剛說完，原本殷勤地盯著他看的麗可就神色一僵，高興地拍打著地麵的尾巴尖也一下垂下去了。
“龍蛋？”
沃特爾也愣了下，在複述的詞得到西爾的點頭確認後，更是嚴肅了語氣：“親愛的西爾啊，難道是有龍約你去丟蛋嗎？”
丟蛋？還要約著去？
上輩子是位不折不扣的單身男性，這輩子則是頭回做龍的西爾一下茫然了表情，實在難以理解這句話裏組合出來的意思。
沃特爾看他神色變化，一下順理成章地誤會了，與麗可一起露出了義憤填膺的表情，鼻尖氣呼呼地噴著一簇簇藍色的水花：“快告訴我那條龍的名字，我絕對要教訓她！居然敢欺騙還沒成年的小龍，騙你去陪她一起丟蛋！”
麗可更是被那個不講默定規則的競爭對手氣壞了，痛心疾首——也很自然地按住了小金龍的的一腳背，大聲嚷嚷著：“龍神在上啊，龍島上居然還有那麽厚臉皮的騙子！美麗的西爾呀，你可千萬別理睬她，她就是想要玷汙你純潔的可恥騙子！”
母龍每幾十年，甚至上百年裏才會在腹中形成一兩枚蛋，而蛋越接近成熟期，就越會讓體內魔力池受到幹擾的母龍感到心煩意亂、脾氣暴躁。
因此排蛋期即將到來的時候，母龍通常會叫上自己的現任伴侶或者是潛在的伴侶備選，兩龍一起飛到遙遠的嘩嘩山下把蛋生下後丟棄。
那隻被選中的公龍，則會在忍受母龍這一路的壞脾氣後得到該有的獎勵。等排掉讓她渾身難受的蛋後，卸掉麻煩事的母龍心情往往變得好極了，除非雙方在這期間發生了太糟糕的事導致一方反悔，否則她都是願意跟著公龍回他的巢穴裏做些不可告龍的親密事的。
當然，也存在母龍更加財大氣粗、巢穴建得更豪華寬敞，主動約上最心儀的潛在伴侶求丟蛋，接著理所當然地將那隻龍帶回來的少數情況。
在他們眼裏，西爾遇到的絕對是先下手為強的後者！
畢竟不論怎麽說，盡管並不存在於龍族的傳承記憶裏，但除了西爾這幾千年裏唯一一隻是在龍島外長大的亞成年黃金巨龍外，“被母龍邀請去丟蛋就是要在丟完蛋後甜蜜約會”這點，早就是約定成俗的事實了！
隻是他們就算是追求西爾，也根本沒想過要對還是亞成年的金龍下手，頂多是狡猾地想占下最近的位置，到時成為成熟後第一次進入求偶期的金龍的頭位追求者而已啊！
聽兩頭水龍憤怒不已地把丟蛋的事解釋得七七八八後，西爾總算是明白了。
“所以，最近的確沒有不小心弄丟自己的蛋、並且正在找的龍嗎？”
遲疑了下後，他還是拋出了這個內心其實早有答案的問題。
沃特爾與麗可麵麵相覷了一下，再一齊扭頭，困惑不解地看著這頭迷龍的小金龍。
水藍色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下後，麗可溫柔無比地回答著：“西爾呀，怎麽會有龍笨到會要那麽麻煩的東西呢？”
西爾謹慎地問：“那要是被其他龍撿走後，蛋原來的父母會生氣嗎？又或者，會要回去嗎？小龍需要什麽特殊的食物才能長大嗎？”
再次得到了否定和‘不知道’的答案後，他心裏更定了。
麗可和沃特爾幫他確認了兩個重要的事實：蛋是真的被遺棄了，而不是被粗心大意的父母弄丟了。聽他們的說法，他家附近散落著的恐怕還遠遠不止他差點踩到的那兩枚。
他要是撿回去養的話，蛋的父母也完全不會在意，隻是過去從來沒有龍傻到自找麻煩——甚至還是原本該屬於別龍家的麻煩。
也由於龍族從不育雛，一切都要自己摸索，沒有育雛心得和官方指南這一說。
即將成為龍島上空前絕後的冤大頭的小金龍，並沒有流露出能讓兩龍能看出端倪的神情，隻微赧地問著：“耐心善良的麗可和沃特爾呀，可以請你們幫我個忙，帶我去一趟嘩嘩山嗎？”
兩頭水龍當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對活了近千歲的麗可和沃特爾來說，飛行就像跟伴侶尋歡作樂一樣輕鬆簡單，有些對求偶的方式特別用心的龍還在那些普通鳥類的啟發下、自己研究出了各種各樣的飛行花樣。
在他們眼裏，小金龍飛得是真的很慢，動作也非常笨拙。
麗可與沃特爾一言不發地陪在認真扇動翅膀、努力跟上他們速度的小金龍的兩側。他們難得這麽默契，不著痕跡地將自己平時那風馳電掣的速度降得很低很低，是能讓飛得生疏的小金龍察覺不到、且跟得不吃力的程度。
沒辦法……這麽漂亮耀眼的黃金龍，哪怕飛行技術嚴重有待提高，也隻會讓龍感覺可愛得要命！
沃特爾敢向龍神發誓，一直直勾勾地盯著西爾的麗可在那麽明顯地咽唾沫時，想法一定和他差不多。
——真想現在就正式追求這麽完美契合他們審美喜好的小金龍呀。
西爾是真沒想到他們的各懷鬼胎，但他一向比較敏感，在漸漸找到飛翔的感覺後，就察覺到兩頭熱心的水龍一定是在配合他的速度，特意放慢了很多。
雖然有些奇怪，但真的是很友好的龍。
也是在這一刻，西爾才真正鬆了鬆那根從第二次見到體型這麽龐大、能力強大無比的新同族時，就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
三頭齊頭並進地飛著、中間那隻還是像龍族喜愛的太陽那樣耀眼奪目的金龍——這樣難得一見的奇景，當然引起了不少昨晚沒玩太累、白天悠閑地出來曬太陽的龍族的注意。
可惜那道絢爛的金影一下就掠過了他們頭上的，還沒等有些龍搞清楚到底是陽光太美妙導致眼睛產生了錯覺、還是真的出現了金色的龍影時，他們就已經離開視線的範圍了。
隻是這麽晃一圈，初次正式亮相的小金龍就不知道要給自己添加多少未來的競爭對手了……一想到這裏，麗可就忍不住有些焦慮，導致根本沒有注意到已經到嘩嘩山了，被沃特爾搶先開口：“就是這裏了。”
果真來到自家附近的西爾收起翅膀：“……謝謝你們。”
他在情急之下隨意鑽的石窟，居然真的是龍族棄蛋的垃圾場。
“但是，我還是衷心希望西爾你能聽取我們的建議。”沃特爾憋了又憋，還是憋不住地說：“在你還沒進入成年期就約你來嘩嘩山的母龍，都是不懷好意的騙子！龍神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即使西爾無奈地重複著自己之前的解釋，表示真的不存在那麽不講道理的母龍，沃特爾和麗可還是半信半疑，快速晃動的尾巴尖更是透露出了他們內心的警惕。
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說服他們後，幹脆放棄了這點，在再次感謝他們的幫助後，就專心在這些枯枝敗葉和厚重的地藤裏探索起來了。
其實，在已經完成了西爾的請求，又被對方果斷地拒絕了隱性追求的兩頭水龍，並沒有合適的理由繼續留下去。
但看著大半個流線型的美麗軀體都沐浴在陽光裏，閃閃發光的鱗片簡直比透過高大的樹木落下的璀璨光斑還叫龍怦然心動的金龍，水龍們都被徹底迷住了，根本不願意挪步。
反正西爾也沒驅趕他們，他們索性就地趴下來，好像對這片丟蛋用的雜亂荒涼的地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樣，半睜半閉的眼睛默默地定在專心致誌的小金龍身上。
在窸窸窣窣了一陣後，越來越熟練用尾巴清掃地上落葉，再用木係魔法驅逐藤蔓的西爾，就在這一小片區域裏找出了十多枚蛋。
或者說，是破損的空蛋殼。
它們都被逐年累積的落葉和腐土埋在了很深的地方，被龍尾掃了許多層後才顯露出來，都不知道被遺棄多少年了。
少數還保持完整形狀的，他哪怕不湊近或者用魔力去探查，從那髒汙的外殼和輕的不正常的重量，也能判斷出這些全是死蛋。
西爾越是深挖，就越感到不是滋味。
他也沒將它們丟回原來的地方，而是先放在一邊，想著過一陣再決定具體怎麽處理。
隨著時間推移，在深橘色的夕陽光鋪滿他那流著粼粼波光的金鱗上時，被他翻出來的死蛋已經堆積成一座小山了。
一直沉浸在欣賞亮晶晶的小金龍的身姿的快樂中兩頭水龍，在意猶未盡的同時，也終於對他到底想做什麽升起了好奇心。
麗可湊近了還在忙碌的西爾，直白地發問：“可愛的西爾呀，你那麽辛苦地把這些沒用的蛋殼挖出來，是想做什麽嗎？”
“噢噢，”另一頭單純的水龍自以為猜到了西爾的意圖，熱情地提醒：“這些是不能吃的，你是想想念人界的食物的滋味了嗎？龍島上可沒有特別好吃的東西，不過，我可以帶你去人類的大陸！他們中的有些人特別會做好吃的，尤其是他們為神殿獻上的牲祭，味道可真是連我都忍不住叫絕。”
“西爾就是從人類生活的世界裏過來的，而且你怎麽忘記了，還沒進入成熟期的龍，是不應該離開龍島的。”麗可不滿地用尾巴狠狠地打了亂出主意的沃特爾一下，大聲道：“有些人類可是無比狡猾又卑鄙的！要是他們傷害了單純可愛的西爾怎麽辦！”
這不是麗可在危言聳聽，前車之鑒就擺在不算久遠的過去裏：有一頭笨蛋從龍被可惡的人類騙了，甚至蠢到交出了一縷源自魔核的本源魔力，在黑暗魔法師手裏簽了張該死的契約。
結果就抓去當人類騎士的坐騎，足足當了一百年，直到簽約者死後才成功擺脫契約的束縛，哭哭啼啼地跑了回來。
龍族連奴役人類都嫌麻煩，結果居然出了個被人族抓去奴役的族龍——那簡直是龍族的奇恥大辱！要不是始作俑者全已經死透了，那心高氣傲的龍族絕對要親自出麵複仇不可。
即使人已經死了，也還是有憤怒的龍族出麵，把那位人類騎士和魔法師的墳墓給毀了個徹底作為報複，也是作為對他們的嚴重警告。
沃特爾反駁：“你可不能這樣蠻不講理。那是因為從龍的能力太弱小了，才會被人類魔法師弄出來的契約困住。元素龍的話就算是亞成年也不可能被人類困住，更何況西爾是黃金巨龍？”
“那也不行！”麗可態度無比堅定：“西爾那麽甜柔秀美，我都還沒有欣賞夠呢，憑什麽讓人類去看！”
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句話的西爾：“……”
麗可話音剛落，剛還振振有詞的沃特爾一下安靜了。
“你說得對，親愛的麗可，你真是太聰明敏睿了。”他話鋒一轉，不吝讚美：“我怎麽就沒想到這點呢？”
在小金龍無語旁觀下，兩頭因為見色起意去各自追求失敗而翻臉、這下又因為離奇的原因暫時重歸於好的水龍夫婦，相依相偎著……終於走遠了那麽一點點，然後就地開始了旁若無龍的熱情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