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盡管記憶裏傳授的內容和身體反應的匹配度一般，西爾還是順利地完成了初次試飛。
缺點是，降落時動靜……不是普通的大。
如果附近隻有自己的話，他其實還是比較滿意的，但眼前還有兩頭初次見麵的龍，這樣粗野的動作就很不合適了。
本來就不擅長社交的西爾一邊謹慎地收攏翅膀，一邊做好了心理準備後，才接近了這兩頭不知道為什麽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水藍色大龍。
他有點緊張。
不論如何，在雙方僵持的情況下主動釋放善意，先打一聲招呼，應該是沒有錯的。
在離兩頭龍的腦袋還有幾米遠的地方，西爾停了下來。
“我是西爾，”他有些懊惱地發現，自己的聲線因為過度緊張都有些顫抖了，“很高興見到你們。”
雪上加霜的是，在他開口後，這兩頭龍依然紋絲不動。
好像一時半會無法領會人類間打招呼的方式，隻拿兩對似乎閃著光的藍眼睛盯著他看，那副如出一轍的、一眨不眨的專注姿態，頓時讓西爾更加感到不安了。
——噢！這個金閃閃的小甜心真可愛，連聲音也這麽好聽。
沃特爾目光炯炯地想。
還沒成年就有這麽高大修長的體態，與陽光一樣耀眼奪目的金色鱗片，還有那麽悅耳動聽的聲音……
他略感陶醉地擺了下原本跟伴侶的黏在一起的尾巴尖，心想雖然在過去的幾百年裏，他從來都沒有嚐試跟雄性同伴在一起過，但要是眼前這頭漂亮得不像話的小金龍的話，他是一點都不介意追求試試的。
作為花心慕美，伴侶基本上穩定十年一換的標準龍族，他對當場更換追求對象這點可沒有半點負疚心。
——況且他的伴侶的視線更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從西爾身上移開過，顯然比他移情別戀的速度還來得快。
沃特爾隻靠眼角餘光都能看到，她那從大張的嘴角處不自覺地淌下的龍涎越來越多，都快在地上匯成一灘小水泊了。
麗可的確已經把她目前的正牌伴侶給忘了精光。
當這位不速之客映入眼簾的瞬間，她連呼吸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
龍神在上啊，這是哪裏冒出來的小可愛！她怎麽從來沒見到過！
最讓麗可眼冒愛心、感到呼吸都無比困難的，是這頭優雅又美麗的小金龍，那麽羞澀可愛地垂下頎長的脖頸，以同族間那最古老、也是最真誠友好的問候方式，小心翼翼地朝他們的吻部蹭來時的姿態——
“沃特爾滾開，讓我來！”
她當機立斷地擠開了伴侶——不，在她眼裏已經淪為前伴侶了——的大腦袋，欣喜激動地蹭了過去。
哪怕是密友龍之間，蹭上三下也就足夠顯示親昵了，可厚臉皮的麗可卻硬是仗著新來的小金龍不懂這些細節、比較厚道的前伴侶沃特爾又不會當麵揭穿的便利硬是跟西爾蹭了十幾下。
直到西爾不自在地開始躲避後，完全不知道見好就收怎麽寫的她，才戀戀不舍地退開。
小金龍不但漂亮，氣味還很好聞，像春天剛來時綻放的那種帶金邊的粉紅色小花那樣，是她喜歡的香味！
“可愛的小甜心，我非常高興能認識你，我是麗可！”
她喉嚨間發出幾聲愉快的咕嚕咕嚕，接著無比殷勤地模仿著這隻小可愛之前的話語說著。
同樣是成年的水龍，但作為母龍的麗可還是比身為雄性的沃特爾小上一些的。
但畢竟作為五大元素龍之一，她的體型在龍族族群裏絕對不算小，起碼跟亞成年的雄性金龍西爾一樣大了。
沃特爾不甘示弱道：“我是沃特爾，也很高興能認識你，親愛的西爾。你一定是迪斯在十幾年前帶回來的那位同伴吧？”
被昨晚才耳鬢廝磨過的伴侶——不，現在是前伴侶了，強行靠大一圈的體格擠到一邊，麗可微眯起眼，喉嚨深處發出了隻有沃特爾能聽見的警告低鳴。
沃特爾毫不猶豫地裝作沒有聽見。
絲毫不清楚自己被這頭熱情的母水龍占了便宜的西爾，這時剛因兩位新同族不吝展示的善意鬆了口氣，偷偷將之前的那點小懊惱拋開了：“謝謝你們。如果沃特爾你指的迪斯，是那位擁有黑色鱗片的同族的話，那大概就不會有錯了。”
難怪。
確認了心中猜測的沃特爾，腦筋登時以前所未有的迅速運轉起來了：他當時就納悶怎麽一向對他們愛答不理，說是嫌他們思維和行動方式太簡單原始，總喜歡在那些狡猾的人類所生活的大陸上以人形姿態混進去玩樂的那頭高傲黑龍，怎麽會突然那麽好心，主動把流落在外的同伴帶回來呢？
陰險狡詐的迪斯，絕對是偷偷看中了這頭還未成年的漂亮金龍！
沃特爾毫不客氣地唾棄了想把小金龍私藏起來的那頭黑龍的卑鄙心思。
“可愛的西爾呀，難道迪斯那個粗魯囂張的蠢蛋，在帶你回來時甚至都沒有自我介紹過嗎？某些公龍真是無可救藥！”麗可同仇敵愾地拍了拍地麵，毫不遲疑地大聲說著那個討厭的同族的壞話：“真是難以置信！請答應我，一定不要輕易饒恕他，他竟然對這麽美麗可愛的同伴這麽無禮！”
“噢麗可，迪斯一向是那樣粗暴無禮的，我可不意外。他隻做對了一件事，那就是將我們最珍貴的同族帶到最安全的地方，帶回可信的同族的身邊。”沃特爾與她難得默契，一唱一和：“要是西爾你一直流落在外麵的話，就像耀眼奪目的太陽被烏雲欺蒙了眼睛，隻顧著照耀微不足道的那些卑微族群，實在是太可惜，太浪費了！”
西爾：“……”
他們怎麽比他這頭當事龍還表現得義憤填膺。
他雖然絕對稱不上精通龍情世故，對龍族間的交往才處於新手階段，但也不至於遲鈍到品味不出這對明顯是親密關係的龍對他這頭陌生龍的過度吹捧。
隻是他實在想不到原因會是什麽。
不過，一向不擅長掩飾——大概也從來不需要掩飾——自己真實情緒的這對水龍，很快就圖窮匕見，揭開他的疑惑了。
“迪斯那個粗心大意的混蛋，肯定沒有想到為你布置個像樣的住處吧？”雄性水龍說著說著就站了起來，頂著雌性水龍的凶狠恐嚇的目光，頗有點文質彬彬意思地邀請道：“我怎麽忍心讓龍族最重要的瑰寶流落在荒廢的山洞裏，甚至沒有大堆大堆的能襯托你美貌的寶石呢？光是想象，都讓我感覺可怕極了。親愛的西爾，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希望你能搬到我的巢穴裏來，我願為你的到來獻上全部的黃金堆，與最碩大、最閃耀的那顆藍色寶石，也隻有它才能稍稍配得上你的姿容。”
西爾：“……”
他恍然間有了第一次拜訪的鄰居要強行獻上保險箱的錯覺。
“真是難以置信，龍神在上，你竟然隻為龍島上最美麗的黃金巨龍準備這麽寒酸的禮物？而且用藍色寶石去配西爾的金色鱗片，虧你說得出來，簡直比迪斯還不可理喻！明明是你太窮困了，收藏中唯一還算不錯的隻有那顆藍色寶石。”
眼看著沃特爾要搶跑，麗可趕忙也站了起來，並當場對他的話表示嗤之以鼻。
隨著她情緒漸漸激動，周身還若隱若現地浮現了淺藍的水霧：“西爾呀，可別搭理他。隻要你願意在成年後做我十年的伴侶，我就願意將巢穴裏的一半財寶都送給你！”
對每十年一換的伴侶贈送自己辛辛苦苦積攢了一千多年的寶貴珍藏——這哪隻叫財大氣粗，而毫無疑問是能讓所有龍族懷疑是腦子壞掉了的超大手筆，更別說是數目相對較少的母龍對更受熱潮期困擾的公龍主動發起的求愛了。
沃特爾重重地哼了一聲，跟周身水霧越來越凝實的雌性母龍相比，年輕氣盛的雄龍的脾氣也上來了。
被麗可三番四次地拉踩，雄性水龍已經難掩憤怒地噴出了一股藍色的噴泉：“你明明清楚我指的不是那個意思！美麗的西爾啊，要是你願意——”
“抱歉。”
被迫旁觀這對明明是一對的水龍間那莫名牽扯到自己的爭吵，聽到具體內容的西爾，一度懷疑自己傳承的龍語是不是出了問題。
要是他沒有誤會的話……明明這對無論從性別，屬性還是交情的深淺程度，怎麽看都是夫婦的水龍，為什麽會因為自己這頭陌生龍翻臉了？
在無法再自欺欺人的情況下，在戰況進一步升級為那兩龍大打出手前，他隻好硬著頭皮開口了：“我非常感謝你們的好意，但我並不是來尋找未來伴侶，也不是要物色新的同居室友的。”
聽出他話語裏的認真，沃特爾與麗可身上那氣勢洶洶的水霧一下散了，龍臉上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沮喪的神色。
“……真的很抱歉。”
西爾不安地稍微緩和了語氣。
不過他顯然多慮了。
哪怕不刻意放軟一些，未成年的小金龍的嗓音在他們聽來、本來就自帶一股撒嬌一樣的甜：“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能得到一點小小的幫助。畢竟我來龍島這麽久了，還沒見到過迪斯之外的同伴呢。”
當然，他們也是他除那頭罪魁禍首的黑龍外，唯二遇到的龍。
鞭子和糖都給過後，小金龍又笨拙地與兩頭水龍分別蹭了蹭頸側的鱗片，通過簡單的甜言蜜語讓他們情緒稍微好些後，就朝著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的母龍提出了請求：“特別是麗可，我能問問你關於龍蛋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