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真要被拐賣,那就不止講段子,別的話也能講了。
晚宴臨近尾聲,八強選手終於能退場,陸續在餐廳門口會合。
大廳內,商良準備安排車輛,他清點一圈人數,疑惑道:“程老師呢?”
楚獨秀用餐時,跟程俊華挨著。她聞言,支吾道:“……程老師說有點不舒服,他先回去休息了,害怕讓大家掃興。”
這話聽起來冠冕堂皇,但她知道根本是借口,他隻是受不了才溜走!
程俊華臨走前,邀請新人王共同逃跑,無奈她真的太慫了,不敢做出這樣的事,硬撐到最後,隨集體行動。
“這……”商良眉頭微蹙,話都湧到嘴邊,又緩緩咽回去,“行,那你們那輛車,是不是有空座?”
“對。”
“把謝總也捎上,我來收尾就行,讓他先回去吧。”
北河嬉皮笑臉道:“謝總是大佬備胎啊。”
眾人被商總分配得明明白白,三三兩兩地向外走,前往各自車輛位置。
室外,昏黃路燈下,謝慎辭走在最前方,邁開了長腿,徑直地前進,步子不帶停。他沒回頭看,隻留挺拔高瘦的背影,一路都默不作聲,也不知要去哪兒。
楚獨秀和北河跟在後麵,竟隱隱有點追不上對方。
楚獨秀加快步伐,迷茫道:“謝總,您過來坐的哪輛車?”
這都走到停車場邊緣,他卻沒有停步的意思。
“嗯?”
夜風中,謝慎辭聽見了,卻沒有聽清楚。他突然停下來,沒注意身後人的位置,差點跟後方的她相撞。
楚獨秀驟然刹車,才沒有直接追尾。
他沒像往日般道歉,反而彎腰低頭,將耳朵湊近她,示意她重說一遍,不知為何耳垂泛粉,連動作也有點遲鈍。
雙方的距離突然拉近,楚獨秀嗅到一股清淺酒味,並不會難聞,相反是柑橘、蘋果、薄荷的清新,夾雜蜂蜜及荔枝的甜味,應該是晚宴飲用的香檳。
他隻是將耳朵靠近她,溫熱呼吸卻早被酒浸透,隨著晚風飄散,氣息緩緩縈繞。
“問您過來坐的哪輛車!”北河大聲重複,又尋找車輛,洞若觀火道,“老板,您別帶頭瞎躥了,要是喝醉了,你就走慢點,我倆跟著累。”
北河一眼看穿謝慎辭的異樣,領悟對方亂帶路,估計是意識混沌,心裏也沒目的地。
謝慎辭直起身,他麵色如常,語氣卻迷蒙:“我沒醉,隻是暈。”
“啊對對對,您沒有醉,但咱們要去停車場,不是要去飛機場,步子不用邁那麽大。”
北河低頭看手機,吩咐道:“你倆稍等片刻,我讓車過來吧,謝總都把我們帶哪兒去了?”
楚獨秀眼看北河朝遠方的車招手,忙道:“我們原地等嗎?”
“對,他喝點就上頭,酒量不太行的。”北河解釋起來,還跑了兩步,遙遙指揮司機,又回過頭叮囑,“你先盯著他,別讓他跑了。他喝醉就會軋馬路,有次慶功宴,步行回公司,把我們嚇壞了。”
那晚,不省心的老板失蹤,讓眾人都操碎了心。
“……好的。”
楚獨秀被委以重任,擔任謝慎辭的臨時監護人,監督他不要到處亂跑。
天空早被濃墨塗抹,唯有月光朦朧如紗,緩緩地籠蓋繁華夜景。停車場內,數盞路燈驅散夜色,偶爾能看到鮮紅車燈,如同鋼鐵猛獸的眼睛。
室外溫度微涼,驅散美酒酣意。
楚獨秀同樣小酌幾杯,但她的頭腦很清醒,認真打量起謝慎辭,發現他點漆般的眸子隱有霧氣,連帶襯衣最上方的扣子解開,衣領有些淩亂,看著挺散漫。
好像是跟平時不同。
但香檳是有薄荷味兒,又不是放了貓薄荷,怎麽會那麽容易醉?
那東西的酒精含量低得像果汁,基本是綿密氣泡及細膩甜味,本質不就是甜水嗎?
如此不勝酒力,像小說女主設定,難怪商總讓他先走。
謝慎辭被她緊盯,一時間沒有動,不知道在想什麽。他一隻手插兜,突然間就抬腿,在原地踱步一圈,接著往大門口走,卻被她直接叫住。
“Hold on,hold on,你要去哪兒?”楚獨秀見他要跑,伸手製止道,“老實待在原地。”
她就站在這裏,視線沒有移動,都震懾不住他。他竟妄圖從她眼皮子底下逃走,借著香檳裏的酒精,開始深夜的軋馬路。
謝慎辭被她抓了個正著,發出輕不可聞的一聲:“哼。”
楚獨秀在他眼前揮了揮,好奇道:“謝總,您真的醉了?”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沒有醉,隻是暈。”
楚獨秀豎起一根食指,問道:“這是幾?”
“一。”
她又伸出一根食指,雙手並列成一排,同時擺在他麵前:“這又是幾?”
“二。”
楚獨秀搖頭,歎息道:“不,這是十一,看來醉了,不識數了。”
謝慎辭:“?”
謝慎辭:“你欺負人。”
“對,不然你報警吧。”楚獨秀煞有介事道,“北河哥太天真了,放心地把你托付給我,但我也不是什麽好人,現在拐賣你,然後去勒索。”
不得不說,謝慎辭慢半拍的模樣有點好笑,讓人興起折騰、揉搓他的壞心眼。他往日總歸有點清冷氣質,現在卻徹底被芬芳的香檳酒浸潤,好似能被隨意摔打的軟麵團。
謝慎辭歪頭:“勒索什麽?”
“不知道。”她思索道,“比如要個單口喜劇王什麽的。”
“要是這個的話,你不用拐賣我,沒準也能有。”
“那就逼迫你寫段子,然後我去講……”楚獨秀饒有興致道,“不對,應該逼迫你講段子。”
畢竟他上回就表演失敗,顯然後者更有威懾力。
“也行。”
“什麽?”
“拐賣也行。”他眼眸沾染酒的潤澤,在燈下泛起些許光,如同一簇明烈的火,“真要被拐賣,那就不止講段子,別的話也能講了。”
楚獨秀作繭自縛,被此話燙了一下。
她心跳驟然加快,升騰起緊張和心虛,就像程俊華讓她叫謝慎辭時一樣。明明雙方從未以公謀私,卻莫名有種被人抓住把柄的感覺,宛若被窺破潛藏的秘密。
謝慎辭倒挺從容,他慢悠悠地眨眼,也不知此話過沒過腦子。
一直以來,他都滿懷關照又不失分寸,一如討要祁筠寒簽名照,最後也是送給所有選手。
必須做到公正,不管是為他的身份,還是思及她的處境。
即便他們關係愈加交好,但也回不到台瘋過境時,總歸被賽製的漁網蓋住,保持距離,有所克製,無法在雪白浪顛自由地遨遊。
但他要是被拐賣,就逃出現有囹圄。
楚獨秀原本是開玩笑,想要岔開他的注意力,別跑出去逛大街,現在卻嘴唇緊抿,心跳如躁動的鼓,真有點蠢蠢欲動,主要他太好欺負了,陷入要不要“綁架代替購買”的糾結。
這得被判幾年?善樂沒他也不會垮吧?
謝慎辭見她側過頭,沒有再接他的話,也沒再搭理自己,又道:“我們單獨去逛逛吧。”
楚獨秀一愣,她有點慌了,幹巴巴道:“去哪兒?”
“一起軋馬路,走著回酒店,也就十公裏。”
“……”
下一秒,她斷然回絕,冷酷道:“謝謝,不必了。想讓我死,也簡單點。”
沒過多久,北河和司機開車過來,接上在原地等待的二人。
謝慎辭站在車外,對副駕的北河道:“我們一起去逛逛吧。”
“啊?”北河迷惘道,“咱們仨?大晚上逛什麽?”
謝慎辭:“一起軋馬路,走著回……”
北河當即擺手:“把他押進去,別讓他出來。”
“好的。”
楚獨秀拉開車門,果斷將人塞進去。
《單口喜劇王》決賽時間敲定,各類事務都被緊密地籌備。
另一邊,節目組按時播出最新一期,半決賽內容如尚曉梅所料,沒過多久就衝上熱搜。楚獨秀的表演視頻爆火,連帶女生組對決熱度頗高,同時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外界評價褒貶不一,但無法否認的是,節目獲得巨大話題度。
[好辛辣的文本!國外專場水平!]
[我看開頭,內心遲疑:“這可以播?”我看結尾,心潮澎湃:“這可以播!”]
[憑什麽女的全組保送?男的不也靠實力晉級!?]
[沒保送啊,淘汰了虎妞,對不起,不記得她真名。]
[這期女生好炸,男生都沒法看,別說靠實力了,一個賽一個混。]
[虎妞該回來,她以前好拉,但這期不錯。]
[喜歡虎妞的朋友,請給王娜梨投票,有可能決賽複活,讓娜梨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害羞)]
[楚看得我熱淚盈眶,結合現實更可笑,女選手每場好好寫,男選手經常在劃水。]
[真的!!北河老混子就算了,程俊華被吹那麽久,除了對決楚那場,其他都不太行,還沒路帆穩定!]
[但程上限高啊。]
[要是換積分賽,都不需要決賽,排名早就定了,冠軍楚,亞軍路,季軍北程挑一個。]
[不喜歡楚這場,立意導向不對,有失她水平,走歪門邪道。]
[太好了,要的就是你不喜歡,姐喜歡(狗頭)]
[拿殺爹開玩笑有意思嗎??好低俗,有辱單口喜劇。]
[國外還講槍擊案呢,我覺得她不犀利,這都有侮辱性?]
[啊對對對,新人王有失水平,隨便比也斷層第一,半決賽四組最高票。她是走歪門邪道,別人是找不著道(狗頭)]
[……好怕她被影響,其實可以不說。]
[怕個屁!社會新聞都有人造黃謠,女生講兩個笑話算什麽?]
[我們需要更多女演員,路和王講得不直白,但側麵也有體現,路講“英語老師嫁有錢人”,王講“女演員和煤老板”,完全驗證楚說的話,大眾對女性的刻板印象。]
[為什麽好多人破防?程講物種天賦時,都沒那麽大反應,他說人類病毒戰亂,不是跟楚反諷一樣,屬於同類型表演,單口喜劇就這樣。]
[批判人類可以,批判男人不行(狗頭)]
[哦,懂了,同義替換一下,男人不是人。]
女生組的亮眼表現,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連帶被淘汰的王娜梨票數暴漲,一舉踏入複活投票的前三名。她的票數每日遞增,依照現有漲幅趨勢,有望重新進入決賽。
最新節目播出後,楚獨秀無疑成為最紅的選手,熱議度甚至碾壓程俊華。有人評價她“一己之力將節目質量拉到新水平”,也有人怒斥她“通過對立爭議刷存在感,令人不齒”。
楚獨秀風評的好壞,全看平台用戶的性別比例,女多男少或男多女少。
當然,或褒或貶,所有平台都在討論她,也算是節目出圈時刻。
王娜梨和小蔥天天高強度上網,都沒料到好友被頂上風口浪尖,現在跟楚獨秀說話小心翼翼,生怕對方被網絡輿論驚擾情緒。
楚獨秀見狀,頗哭笑不得。實際上,她不在乎旁人評價,就像謝慎辭所說的,她表達完就夠了,不關注回應如何。
不過,朋友們的關心很溫暖,難免將她捧得飄飄然。她偶爾還癱在**賣慘,佯裝自己玻璃心碎了,騙到王娜梨一杯奶茶,報複對方某晚忘給自己訂外賣的小仇。
當然,事情暴露後,駱駝秀子被虎妞製裁,隔天又回請了一份甜點。
《單口喜劇王》決賽如期而至,不同於前期錄播,采取了現場直播。
鈴果視頻極為重視,早在首頁宣傳預熱,將直播頁麵提前備好。比賽還未正式開始,直播窗口就擠滿在線觀眾,他們對著漆黑視頻,都能瘋狂發送彈幕,熱火朝天地閑聊起來。
演播廳後台內,尚曉梅坐在屏幕前,她完成技術聯排,又核對諸多細節:“商總那邊廣告植入敲定沒?還有沒有新加的?”
“最終名單出來了,臨時再有會通知,基本是嘉賓口播。”
“謝總已經去接人?”
“對,他接完鈴果高層,不一定能回這邊。”
“行,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尚曉梅激動地搓搓手,“希望今晚有精彩表演,不要枉費幾個月期待。”
這是節目最關鍵的總決賽,所有人忙得連軸轉,生怕會有什麽意外。
化妝間裏,九強選手陸續上妝,同樣有點惴惴不安。他們站在鏡子前,不時調整著衣物,恨不得都改頭換麵,被打扮得光彩奪目、煥然一新。
“這還是我嗎?”小蔥沒再穿格子衫,他照了一會兒鏡子,又揉了揉眼睛,錯愕道,“未免太時尚了。”
王娜梨通過複活投票,勉強躋身九強,再次苟進決賽。她忙道:“別揉了,化妝師剛說過,你越揉眼影越花,最後變成大熊貓。”
楚獨秀換裝結束,她沒加入好友對話,正低頭擺弄自己手機。
兩人見她一言不發,當即就交換眼神,眼珠子亂轉,似有點擔憂。
王娜梨故作漫不經心:“你在看什麽?”
小蔥摸了摸鼻子,他低下腦袋,委婉地建議:“我最近都不上網了,免得決賽壓力太大。”
楚獨秀哪能不懂二人言外之意,她忙不迭翻轉手機,將屏幕對著同伴們,苦笑道:“不是,我沒有上網,跟我媽發微信呢。”
“阿姨說什麽?”
“叫我直播時別駝背,鏡頭上會顯得難看。”
“?”
王娜梨和小蔥挺直背部,當即深吸一口氣,像是有偶像包袱,強裝出氣勢來。
小蔥:“確實,一輩子就紅這一天,跟婚禮視頻差不多,必須裝得好看點。”
王娜梨:“人生高光時刻。”
楚獨秀繼續編輯起微信,回複母親奇怪的關注點,又順手發了返程的時間。
不過,楚嵐看到機票行程卻不配合,別扭地讓女兒找石勤,不要發給自己。
這段時間,母女倆每天都會交流,但隻字不提節目內容,尤其楚獨秀在網上爭議爆棚後。石勤還在家庭群安慰女兒,不要介意別人的風言風語,但楚嵐什麽話都沒多說。
每日起床後,楚嵐會跟女兒閑聊兩句,大多是東拉西扯、雞毛蒜皮,一些熟人的八卦趣事。
或許,對方性格就是如此,不知道如何安慰人,認為好聽的軟話毫無作用,隻能用分散注意力,來解決潛在的問題。
這讓楚獨秀回憶起童年,她那時三分鍾熱度學畫,楚嵐對她的新愛好不屑一顧,但真有外人說她畫得不好、沒有天賦,楚嵐又會氣得破口大罵、叱責對方,絲毫不記得自己的鄙夷,堅持說楚獨秀畫得不錯。
她的媽媽不會說好話,隻會激烈尖銳的壞話。
楚獨秀收起手機,不知為何揚起鬥誌,忽然渾身充滿勇氣,期盼總決賽正式開始。
她想要捧得一次冠軍,聽自己媽媽說回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