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退潮
湘良玉：“？”
她感覺塔內更安靜了，湘良玉腦海中空白一瞬，隨即浮現兩張臉來。她知道麵前的人和泉生煙有幾分相似，也懷疑過，但冷不丁從他嘴裏聽到這句話，還是被驚得不知道說什麽。
湘良玉目光緩緩下移，看著他被長袍遮蓋的雙腿，問：“小美人魚上岸了？海巫婆沒收走你的聲帶？”
說完，湘良玉先忍不住笑出了聲，泉生煙雙眼又恢複方才的死寂，對她的冷笑話毫無反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可能你認錯了人。”
湘良玉收起了笑容：“好吧。”
兩條人魚，一個怪人，相貌卻相差無幾，甚至可以說上一模一樣，這橫看豎看都不太對勁。
但比起阻止玩家進入暗塔，其他的事或人就顯得不是很重要。
外塔內的三人生命值已經低於10%，加在一起甚至不超過25%，可他們還剩一層就即將到達暗塔入口。
泉生煙端著一個矮燈座，行走間要避免燭燈熄滅，速度也自然慢了下來。
他氣定神閑，舉手投足端著一股子雅正從容的氣質，湘良玉可沒這閑心陪他慢走賞花，回頭交代一句：“我先行一步。”
她跑得很快，長腿一跨就容身於黑暗，沒了身影。
泉生煙沒有開口，目送湘良玉背影消失後，他才不緊不慢踩在台階上，一步一階，從容不迫。
下行容易上行難，三人跑到中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雙腿跟灌了鉛一樣重。身後的細杆人窮追不舍，且數目越來越多，難纏無比。
哪怕隔了一段距離，楚禮還是一眼看見那幅人像畫，沒有遲疑，不帶一絲停頓，她直直往畫像跑去，頗有種進就生不進則撞死的決心。
徑直進入牆壁的瞬間，她還是一頭栽在了暗塔中的牆壁，還沒等她緩過神，屈流雲和苗禎緊隨其後。楚禮連忙伸手攔住了他們，結果還是後背撞在牆壁，疼得她直吸氣。
沒呼出幾口氣，屈流雲就扯著楚禮往下方狂奔，暗塔入口可沒有關閉，現在是裏外都能隨意進出，那些細杆人就是從暗塔裏出來的，自然也可以進來。
昏暗死寂的樓梯再次響起奔跑的喘息。湘良玉和他們迎麵撞上，顯然，四人齊是一愣。
湘良玉率先反應過來，三步竄到他們麵前，抬腳踹在苗禎胸前，她力氣用的很大，幾乎把苗禎一腳踹飛。
湘良玉站在原來苗禎所站的位置，對二人頗為調皮道：【玩家苗禎生命值降低，低於5%已喪失行動力，請小隊隊友及時治療。】
沒人理她。
苗禎被湘良玉踹進了細杆人的隊伍中，幾乎是瞬間被包圍起來。楚禮和屈流雲相視一眼，楚禮提著鏟子竄進細杆人中。
湘良玉也不生氣，往後退到平層，神情漠然注視樓梯上的屈流雲。明明是下位者，卻絲毫沒有低人一等的意味。
屈流雲一言不發，從口袋中拿出一小盒火柴，清瘦的身軀傷痕累累，目光毫無疲倦與膽怯。
沒有語言交流，僅僅相視片刻，湘良玉衝上樓梯，朝著屈流雲奔來。她的手上拿著蔣漁在商城購買的刀棍，她嫌長刀鏽跡刀鈍，就順手拿了這根木棍。
屈流雲火柴盒裏的火柴幾乎用得差不多，大部分都貢獻給身後那群烏泱泱的怪物身上，此時僅剩兩根火柴。
他歎了口氣，拿出裏麵火柴夾在指尖，隻見手指轉動，那根細小的火柴瞬間轉變為一個比人還長的火棍，赤紅的火焰將樓梯完全照亮。
湘良玉腳步一停，蹙眉往後退去，屈流雲則是握著燃燒的木棍往下跳去，目標是平層上的湘良玉。
“麻煩啊，居然藏著這麽深。”湘良玉輕嘖一聲，轉著手中的木棍沒有往下逃去。在那根火焰熊熊的木棍即將觸碰到自己時，她眼睛一抬，隔著火焰看著滿頭大汗的屈流雲。
也是此刻，她看見屈流雲身旁的個人信息多了一條其他。
【姓名：屈流雲
身份：瘋狂的獵殺者。
生命值：8%
其他：*火柴人】
湘良玉：“？”
什麽玩意就火柴人了？
木棍在她頭頂，砸下來不說把她砸成平麵，腦袋是肯定保不住的。湘良玉回過神，抬起木棍橫在麵前，發現兩棍還沒徹底相碰，自己手上的木棍就被火焰燃燒成炭。
湘良玉眨了眨眼，微微側頭，木棍擦過她的耳廓落下。
即將砸到她的肩膀時，屈流雲手猛地停住。
他不可置信看著湘良玉，不甘心地用力往下壓去，卻無法撼動分毫。
湘良玉右手緊緊抓住木棍一端，微顫的手背彰顯著灼燒的疼痛，她卻麵無表情。手腕狠狠用力，提著火棍高舉過頭頂，屈流雲反被控製，身形漸漸不穩。
湘良玉則是轉動手腕，帶動火棍往他的身前猛地戳去。屈流雲被迫鬆手，但還是被這火棍觸碰到身體，灼燒感劇烈升起，他捂著腹部被彈到樓梯中央，神色痛苦。
而在他鬆手的瞬間，那根比人還長的火棍陡然縮小，黑乎乎的火柴冒著白煙，掉在了湘良玉腳下。
白色亮皮圓頭鞋向前一步，將那根火柴踩在腳底。
湘良玉甩了甩手，隨意瞥了一眼手心，發現整個手心已經被燙得冒煙、血肉模糊。
【您已遭受襲擊，生命值-500。當生命值低於5000，您將會有生命危險。】
聽著播報，湘良玉不禁冷笑一聲，沒再繼續看手心，將目光移到前方，她的生命值不會低於五萬了。
“屈流雲，讓開！”湘良玉聞言眼睛一抬，樓頂忽然飛下一個粉色的身影，手拿鐵鏟速度極快，幾乎是一瞬間來到湘良玉麵前。
湘良玉後撤一步，尖銳的鏟鋒堪堪劃過腰側，卻見楚禮身體一轉，握著鐵鏟也轉了一個方向，鏟背向上，猛地拍向湘良玉後背。
屈流雲扛著苗禎看準時機往樓梯下跑去，和空中的湘良玉擦身而過。
位置調轉，玩家在下，湘良玉在上。
屈流雲將苗禎放在地上，轉手就掏出大炮對準樓頂。
湘良玉：“……”
她立馬揪出身後的細杆人，一個接著一個往樓下丟去，自己則往樓上飛速跑去。
“砰——”
失重感驟然襲來，湘良玉身形不穩，隻見原本封閉的空間開始四分五裂，裂縫中的日光越來越強烈。幸好湘良玉速度跑得很快，已經遠離了炮彈的爆炸範圍，但爆炸是在中層，自然會殃及頂部區域。
在燈塔坍塌之時，她已經跑上了燈塔頂部，被殃及坍塌時，她看見頂部的平層排列著無數的燈燭，無止境地燃燒，蠟燭中央是一圈長形水池，水池漂浮著冰藍的玫瑰花瓣。
看起來很像一副沒有棺蓋的水棺材。
湘良玉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人，人魚泉生煙。
湘良玉踩在一塊碎石上，此刻正飛速墜落，底部是波濤洶湧的海麵。
她看見燈塔斷處站著三個人影，粗略掃了一眼，湘良玉便收回目光。她從碎石上往下跳去，選了一處沒有什麽碎石掉下的區域。
伸手破開水麵，她眼睛一閉，感受著被海水包裹的滋味。但此刻沒了平時的心驚與窒息，她可以在水中隨意呼吸。
湘良玉睜眼在海中尋找方向，湛藍的海水被日光照射，她卻看見自己下方的海水顏色，似乎深了不少，甚至有往她的腳下不斷逼近的趨勢。
壓迫感隨之而來，湘良玉心中警鈴大作，揮舞雙臂往海麵浮去，忽地，腳底一軟，像是踩在了什麽東西身上。她低頭一看，瞳孔驟然一縮。
鯊鯊鯊鯊魚！
湘良玉感覺命不久矣，直接靠在鯊魚背鰭上。
但腳下的鯊魚似乎並沒有攻擊湘良玉的意思，它馱著她躲避從天而降的燈塔碎片，時而潛低時而上升，給湘良玉一頓搖，暈得她腦袋發脹。
碎石掉落的數量越來越少，湘良玉站得越來越穩，漸漸也膽子大了起來。她側身雙手抱著鯊魚背鰭，背鰭觸感很好，在海水中顯得更加軟滑，湘良玉忍不住多摸了幾下。
直到她眼睛忽然飄過一個金紗。
湘良玉回頭一看，金色的魚尾在水中輕輕搖擺，腰部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可以窺見擺動魚尾時凶猛的爆發力與耐力。
色彩豔麗的寶石串成衣飾，穿戴在瘦勁的身體上，如墨的長發被海波**漾成柔順的弧度，比頭發顏色更深一層次的雙眼，正不滿地注視著湘良玉。
湘良玉：“……”
突然出現真的蠻嚇人的。
他遊到湘良玉身側，圍繞在她的身側，由上至下觀察著湘良玉，最後目光落在她垂落的右手上麵。
湘良玉鬼使神差，將右手攤開在他麵前，暴露出血肉模糊的手心，一個猜想正在期待被證實。
泉生煙盯著她的手心，低垂的睫毛遮擋情緒，讓人難以窺探。隻見他伸手來到湘良玉右手前，食指與她的指尖一觸即分。
有點癢。
他探頭看了一眼湘良玉，最後將食指輕輕點在湘良玉的手心。
一陣暖意由他指尖處散發，驅散痛癢，暴露在海水中的血肉正在飛速愈合。
【尊敬的島主，您的生命值已恢複，剩餘生命值為：70000。】
湘良玉失笑，看著泉生煙的眼神漸漸變了味。
難怪每次落水碰到他，生命值都能在一瞬間回滿，原來是能夠治療自己的人魚啊。
還沒等湘良玉開口道謝，腳下的鯊魚突然跟瘋了一眼，擺動魚尾直往水麵衝去，嚇得湘良玉緊緊抱住它的魚鰭，生怕一個沒抓穩就被這水阻力擊倒。
湘良玉大驚：“魚哥！魚姐！魚大爺！慢點慢啊啊！”
她也不知道鯊魚哪根筋搭錯了，時不時躍出海麵再沉入水中，搖得湘良玉心率直線飆升。
活得太久，突然整這麽刺激是會嚇死的！
湘良玉又暈又氣，在鯊魚再次一頭埋入水中時，她順勢跪在鯊魚背上，握拳用力砸在它的背上：“給我停下！”
鯊魚瞬間大張嘴巴，疼得在水裏翻滾搖擺，暈得湘良玉又砸了幾拳，這下鯊魚徹底老實了，乖順地馱著湘良玉往岸邊遊去。
斷塔升起白煙，三人看著海麵上靈活躍出的鯊魚，全都怔愣在原地，再看見鯊魚背上的湘良玉時，徹底沒話了。
也是這份震驚，讓他們在斷塔煙灰散盡之後，沒有躲避，徹底暴露在天空之下。
漫天翱翔的潮中鳥目光齊齊射了過來，沒過多久，斷塔上方盤旋著無數潮中鳥，如同一塊濃密烏黑的烏雲，等待降下瘋狂的暴雨。
漲潮已結束，海水倒退，露出了一片赤紅的潮間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