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一版曇頁裝
出租車一路疾馳，直奔工作室所在地址，沒等車停穩，沈黎便笑吟吟主動上前迎接。
等車子後備箱打開，她抬出輪椅放在車門旁，不用別人幫忙範慈恩已經可以自己坐上輪椅了，她驚訝於這種改變。為了重新恢複行走，這個小姑娘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事實正如同她所看到的那樣，範慈恩每到周末都去康複中心，最開始下地鍛煉，她經常摔跤，倒下時都小心護著臉，但膝蓋處的青腫就沒有辦法避免。
不過膝蓋處的傷有衣服遮蓋，她就不擔心會讓好友看見擔憂。
範慈恩主動說起了自己最近複建的成果，“我能下地走上十來步了，就是膝蓋還是會疼，站久了就容易摔跤。”
“你才去康複中心多久，這種情況已經很好了，別太著急，多等一段時間，應該就可以完全康複。”沈黎幫忙把放在出租車後座上的幾卷畫作拿起，然後推著範慈恩往工作室走，下過雪的道路有些濕滑，她走的很小心。
這段時間她和陸舟行都在琢磨曇頁裝內部紙張折疊的具體數據，這種精細的工作容錯率極低，要是誤差太高，就會導致繪畫不能融合，分裂太嚴重看起來就會很醜。
曇頁裝的紙張頁數極多，繪畫的數量也多，為了最終成品達到範慈恩口中的精美藝術品，必須要將誤差降低到接近於零才行，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工作室的大門緊閉，門把手上還掛著一塊“暫不營業”的牌子，漫天雪花順著她們一同鑽進了室內，與屋子裏的熱氣撲了個滿懷。
沈黎還穿著之前在室內穿的毛絨絨鞋子，沒想到這一會兒功夫就打濕了，全部黏在一塊兒，她在門口的地毯上用力跺腳，把雪水都抖落下來。
“活該，誰讓你不換了鞋再走。”陸舟行給她找了雙灰色的絨毛拖鞋，讓她趕緊換上，免得感冒，有給範慈恩遞來一個幹毛巾。
小姑娘今兒穿的紫色羊絨大衣，頭上一頂黑色小禮帽，膚白貌美，一眼看上去就是低調的有錢人打扮。她接過幹毛巾擦了擦衣服上的水，然後放了回去。
“畫紙沒事兒吧？”陸舟行直接用範慈恩擦水的毛巾，把她們倆帶來的那卷好的畫作擦了擦，確定沒有水後，才緩緩打開。
高純度的天然石青粉占據了紙頁極大篇幅，顏色厚重沉穩，不火氣，覆蓋性強且通透，調配了三綠粉，兩者自然融合，更顯穩重自然、有厚度。這種礦物質顏料繪製的畫作，隻要保存的話，可以曆時千百年不變色，等歲月都蒼老了，它依舊獨自明麗浪漫，光亮如初，這種美好是化工顏料無法給予的。
陸舟行和沈黎都被這幅畫給驚詫住了，他們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賞她的畫作，之前隻是從旁人嘴裏聽說範慈恩是個天才畫家，等真正見過了方才知道其他人並沒有誇大話。
難怪去書屋尋找灑雲紙的時候，那個老爺子想要用範慈恩的畫作來換紙，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的筆墨有多麽的精致，繪畫技藝有多麽高超。
傳統的中國畫顏料，隻分為以朱砂、石青、石綠、石黃為主的礦物顏料，和以花青、藤黃、胭脂、洋紅為主的植物顏料，後來考慮到傳統工藝製作的周期及經濟性，衍生出了曙紅、深紅、大紅、天藍為主的化學顏料。
有些畫家囊中羞澀，便會使用化學顏料來作畫，但範慈恩從小家庭富裕，她喜歡用礦物質顏料來作畫。礦物顏料也被喻為“畫中黃金”，北宋的《千裏江山圖》就是用的石青為顏料，曆經千年，依舊是氣勢磅礴、吞吐山河。
她希望自己繪畫的作品，可以以最美好的方式呈現出來，傳承千年不改容顏。
“這裏一共有三幅畫，都是我最近才畫出來的。”
沈黎眼底不由地升起許多心疼，她知道範慈恩之前還幫忙接待了學校組織的研修班的嘉賓，又要忙著繪畫，應該挺辛苦吧。
不過這都是暫時的辛苦，隻要他們能夠順利將曇頁裝複原，那麽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去玻璃展櫃中取出自己和陸舟行點燈熬油折疊出來的一本A4尺寸的書籍，放在桌子上旋散而開，形狀似若曇花，片片潔白。
這是已經初具形狀的曇頁裝書！
範慈恩驚愕到說不出話，眼裏綴滿淚珠，她萬萬沒有想到沈黎和陸舟行竟然如此厲害，如此精密的數字都被他們測算出來了，雖然紙頁上沒有任何東西，但隨風飄動的紙張給了她無限的希望。
沈黎讓她別太激動，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聲，解釋道：“我倆也是試了好多次都不行，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所以去找了個計算機係的學長，讓他幫我們測算了一些最合適的數字，然後我倆掃描打印具體的位置照著折疊出來的。”
說來很是慚愧，她們身為手藝人，使用這種高科技產品，好像有些偷奸耍滑的嫌疑。
“現在是高科技時代了，使用電子產品不是一件錯事兒，更何況我們最開始的理念不就是讓藝術走向大眾化嗎？”範慈恩對此沒有任何的異議，反而覺得沈黎他們很聰明，知道利用科技，而並非是一個勁兒地鑽牛角尖，否則龐大的數字運算，就能夠讓他們困在原地很長一段時間。
他們不是珠算天才，要是換成自己來計算，沒準兒還會算錯，到時候更加耽誤時間和精力。
陸舟行鬆了口氣，他和沈黎為了是否要找學長幫忙還起了爭執，他覺得這種不容有錯的活兒就該交給計算機來解決，至於自己是來將冷冰冰的紙張變得有生氣的。
現在將初次製作的曇頁裝書交給了範慈恩，他們心頭的重石輕了許多，這就是他們忙碌了好幾個月的成果，終於沒有白費。
“你看看能不能在已經裝幀好的紙頁上繪畫吧，我們倆在一旁研究一下你的這三幅畫。”沈黎覺得範慈恩畫的這三幅畫很是巧妙，色彩豔麗不說，上邊的動植物都栩栩如生，特別是靠近她手邊的這隻綠色蚱蜢，好似一個不注意就會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