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胡女士的心病

聽到女兒說要做什麽酸菜魚,胡瓊芳頓了頓,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甜甜,你這都是在哪學的做菜的手藝啊?”

不管是雜魚煲,還是這個什麽酸菜魚,胡瓊芳自己肯定是不會的。

以前婆婆掌管著家裏的灶台,也沒見她做過這兩道菜。

最關鍵的是,他們家平時做菜,除了菜籽油,就是放點鹽和自家曬的黃豆醬,也隻有做涼拌菜的時候,放一點米醋進去,其他調味料幾乎就沒買過。

所以,女兒到底是在哪學的這門手藝呢?

薑甜手下動作頓了頓,好在她早就想好了說辭。

“我看書學的呀,我們學校不是有個圖書館麽,也不知道是誰,捐了好幾本帶彩圖的菜譜書。”

“別說雜魚煲和酸菜魚了,那裏麵還教人怎麽做魚翅海參熊掌的呢。”

原來是看書學的啊。

胡瓊芳鬆了一口氣。

女兒的年齡也不算小了,她最怕的就是女兒在外麵認識一些亂七八糟的男孩子。

先前她還擔心薑甜這做菜的手藝,是不是跟哪家學廚的小子學的。不是她瞧不起做廚師的,實際上,這個年代如果廚藝不錯的話,還真比當農民能混得開。

胡瓊芳是怕女兒在外麵和別的男人來往,壞了名聲。

她的思想還是有些傳統,覺得男孩子如果真有誠意想娶她閨女的話,就應該光明正大的請媒人,來家裏跟她這個親媽說親事。

而不是私底下勾勾搭搭的,等把女孩子肚子搞大了,再拿肚子裏的孩子威脅丈母娘,敢不把女兒嫁到我們家,你家閨女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也不怪胡瓊芳這麽想,她是親眼見過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就這麽被人給逼上了絕路的。

那時候她還沒嫁人,娘家有個堂姐,就這麽被人騙了身子。

沒想到倆人處對象的時候,那男人甜言蜜語,毒誓發了一籮筐。等到確定堂姐懷上了他的孩子,男人立刻翻臉無情,對堂姐說,要麽就讓她自己把孩子打掉。

要麽就讓堂姐自己和家裏人說,願意一分錢彩禮都不要,也不要三轉一響,兩家熱熱鬧鬧把婚事給辦了。

胡瓊芳的堂姐長得特別漂亮,很像八十年代某個紅透半邊天的女電影明星。

堂姐的爸媽也不是那種想賣女兒的,夫妻倆還一門心思的各種托關係,請客吃飯,想把寶貝女兒嫁到鎮上或者縣城裏去呢。

本來家裏連相親對象都給她找好了,結果一聲驚雷劈到夫妻倆頭上!

女兒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搞大了肚子!

二伯娘當時就氣暈了過去,胡瓊芳她二伯氣得想殺人。

可又有什麽辦法呢?

那個年代,一個姑娘叫男人破了身子,還懷了男人的孩子,名聲已經壞掉了,這樣的姑娘,在婚嫁市場上,甚至還不如離過婚的女人。

離過婚,有些受到新思想熏陶的人家,還覺得這樣的女人有骨氣,有誌氣,尤其是家裏兒子軟糯不頂事的,還格外喜歡這樣自己能拿主意的兒媳婦呢。

可要是婚前就稀裏糊塗把自己的身子都給出去了,那這個姑娘腦子就有點問題了。

但凡一心為兒子著想的父母,是寧可讓兒子娶個二婚頭,也不想要這種腦子拎不清的兒媳婦。

最後沒辦法,隻能咬牙答應了。

誰知道男方這時候居然擺起譜來了,男人的親媽帶著媒婆上門請婚期,話裏話外都嫌棄堂姐“不守婦道”,“賤骨頭”,還沒結婚就被男人搞大了肚子,以後結了婚,萬一給她兒子戴綠帽可咋辦?

最後又提出:想讓她兒子娶堂姐可以,但堂姐必須陪嫁一輛鳳凰牌自行車,還有一架蝴蝶牌縫紉機。

這時候,十裏八鄉都知道胡瓊芳的堂姐跟人處對象,被對方搞大了肚子,都在揣著手等著看熱鬧呢。

聽了男方家的要求,二伯氣得生平第一次對女兒動了手。

打了堂姐一巴掌,這個蒼老的農村漢子隻能舍下老臉,到處找親戚借錢買自行車,買縫紉機。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女兒懷了人家的種,男方家要是不肯要,誰家還肯要這樣的女人呢?

所有人都沒想到,戀愛腦的堂姐,到了這一刻,反倒看清了男人一家的醜惡嘴臉。

趁著爸媽出去找人借錢,她從自家的牆縫裏,摸出了一包老鼠藥。

然後,燒火熱灶,把老鼠藥攪到麵糊裏,烙了幾張香噴噴的蔥油餅。

懷裏揣著摻了老鼠藥的蔥油餅,堂姐捧著已經顯懷的肚子,慢慢走到了男人家裏。

看著她白皙臉上的巴掌印,男人心裏有一絲愧疚,但想到他媽說的話,像堂姐這麽漂亮的女人,真要是請媒人上門說親,人家答不答應還兩說,就算答應了,肯定也要讓他們家狠狠出一大筆錢的。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反正倆人連孩子都有了,不嫁給他,農村誰家會娶一個大著肚子的姑娘呢?

堂姐哭著說她爸要打死她,她媽舍不得,所以偷偷把她放出來了。

男人趕緊把人帶到屋裏,又問堂姐吃飯了沒。

堂姐苦笑著搖搖頭,從懷裏拿出一疊香噴噴的蔥油餅,正想吃,突然幹嘔起來。

這下子也吃不成了。

男人的親媽眼珠子一轉,立刻去廚房熱了一碗稀粥端給她,說什麽孕婦不能聞著葷腥味兒,還是吃點清淡的好。

然後就把那一疊蔥油餅,分給了自己家人吃。

分到女兒的時候,她還扯了半張給兒子。

也幸虧隻吃了半張,最後這一家五口人,隻有二女兒活了下來。

警察找到堂姐家的時候,堂姐已經失蹤了。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有人說她跳河自殺了。

也有人說仿佛看到她坐車去了別的地方。

總之,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這個漂亮的堂姐,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二伯和二伯娘丟了閨女,大病一場,一夜間像老了幾十歲。

因為這件事,胡瓊芳一直把女兒看得很牢,生怕她年輕不懂事,被外麵的男人花言巧語給騙了。

“大姐才不會被騙,我看她騙男人還差不多……”薑誠小聲嘀咕了兩句。

被胡瓊芳拍了兩巴掌,自動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