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山神

白琛?

兜率宮中,原本在老君畫像之前安靜盤坐,手中還非常均勻地在數著念珠的玄明真人陡然停了手,睜開了眼睛。

“嗯?”傀儡認玄明真人為主,但和誅仙劍畢竟沒有什麽心靈感應,誅仙劍自是不知發生了什麽,“怎麽了?”

玄明真人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笑道:“我等的人來了。”

“啊?”誅仙劍不太明白。

但這不是給誅仙劍解釋的時候,玄明真人直接站起身來,把念珠一收,再對老君畫像鞠了一躬之後,身形便“砰”地一下變成了一道青煙,再出現時,便是在他飛仙殿小院的客廳裏。

然後,進來“通報”的傀儡才再次打開了門,擺出了迎客的姿勢,將那位名為白琛的天君庶子迎了進來。

“殿下到訪。”玄明真人極盡待客之道,彎腰的幅度都漂亮得宛若畫卷,“小仙有失遠迎。”

“仙君客氣了。”白琛更是做足了姿態,扶起了玄明真人直接與他攜手進屋,“其實自赤霄帝君一家伏法之後,小神便想來見一見仙君,奈何仙君總得安撫謝家母女,想來分身乏術,小神才未多叨擾,拖到如今。”

玄明真人少不得要表示一番歉意,與白琛入了屋中又讓傀儡奉茶,這才問:“殿下既說早早就想見小仙,難道是有什麽事?”

“有。”談事兒的時候白琛連傀儡都不希望見到,是等傀儡端著茶盤欠身退下之後,方才道,“仙君上天庭之前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助樂蕊仙子擺脫了白旭的糾纏成功渡劫,上天庭之後更是揭破了赤霄帝君一家的所作所為,小神若是沒有料錯的話,塗山君之所以死在了誅仙台上,怕不是也……”

這樣沒有真憑實據的話,白琛自然不好說下去,隻給玄明真人留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玄明真人自然也樂得打這個啞謎:“所以呢?”

“所以小神便起了心思,想與仙君共謀一場大事。”白琛沉聲道,“小神想,能在那樣短的時間之內做了這許多事情,想來仙君是早便看不慣如此糜爛的天庭罷?”

玄明真人眉目一挑,低頭品了一口茶,說得漫不經心:“看得慣如何,看不慣又如何?我不過是微末散仙,到如今也無任何職司在身,天庭氣氛如何,輪得到我一個散仙指手畫腳?”

“倘若仙君是真把自己當散仙。”看著玄明真人那努力把責任撇清楚的樣子,白琛更覺自己仿佛掌握到了玄明的命脈,“也就不會在仙界做那許多事了。仙君,如今天庭風氣糜爛若此,能尋到一二同道已是難如登天,既已如此,仙君何必如此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玄明真人定定看著白琛,許久沒有說話。

白琛就任由他看。

許久。

玄明真人才歎息一聲:“願聞殿下之誌。”

“自是要改天換地!”白琛說得義正詞嚴。

“從何改起?”玄明真人追問。

那話就長了。

白琛直直和玄明真人從白天聊到了夜晚,到得月上中天之時,玄明真人親自將白琛送到了門口,白琛臨走之時,還扒著玄明真人的手反反複複地保證,仙君所托,白琛必想盡辦法幫仙君實現。

實實在在是賓主盡歡,至少看起來是這個樣子,當玄明真人送走了白琛,轉身回房休息時,誅仙劍都嘖嘖有聲:“我說你在等什麽呢!原來你也會介意單槍匹馬,也想尋一個在天界的盟友?”

“前輩這話說的。”玄明真人失笑,“等確實是在等,但是不是盟友……難說。”

誅仙劍有些不明白:“這不挺好一青年麽?”

玄明真人默了一下,調侃道:“前輩的幻術應該不怎麽樣。”

“嘿你怎麽說話呢!”誅仙劍哼了一聲,“我需要學幻術嗎?”——以我的身份和實力難道不是看誰不順眼直接一劍戳過去就完了,學幻術來做什麽?

“前輩自然不需要學。”玄明真人沒辦法,隻好順毛捋了誅仙劍一把,這才道,“隻是前輩應該也沒有意識到,我和這位四殿下談了這麽久,主要是為了不著痕跡地將他拖入一個幻境,讓他在幻境中用本能來和我交流。”

誅仙劍是真沒意識到還有這操作:“啊?”

然後它立刻好奇唧唧地問了出來:“你在幻境裏都問了他什麽?”

“這種讓他本人都無意識透露事情的幻境,即便是我,能持續的時間也不長。”玄明真人道,“一共我就來得及問兩個問題,但真正有價值的隻有一個,另一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你快說呀!”誅仙劍要急死了。

“有價值的那個。”玄明真人道,“我給四殿下說,下界其實有許多我這樣的修仙者,比之於遠古神明自然多有不如,但比之於如今的神仙來說可以一個打十個。他既然一心做那所謂的變法和奮起,不如從打開飛升通道做起。”

誅仙劍:“他怎麽回答的?”

“四殿下完全沒過腦子。”玄明真人的話陡然多了兩分陰陽怪氣的味道,“直接脫口而出的就是一句那怎麽可以!”

“……”誅仙劍都不知說什麽好了,隻道,“為什麽不可以?”

“這個晚輩沒問,不過雖然他是憑直覺回答我,但他的直覺估計有些警覺,覺得這樣說不太好。”玄明真人一攤手,“就開始往回描補,說什麽下界修士的出身到底不好,他不希望有些不良的習慣帶上天庭,什麽管理天地之人還需那些出身高貴的神仙才有經驗,才能服眾,帝君上神們裏麵還是有少部分人可以一用的嘛……雲雲。”

誅仙劍覺得倒胃口極了。

天君是個混蛋,歹竹裏出不了好筍的,死心吧:)

它緩了好一會兒,才道:“那第二個問題呢?你問了什麽?”

“我問他天道到底是怎麽了。”玄明真人道,“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突然我的靈感就一陣警告,仿佛有什麽特別了不得的事情即將發生,我雖未必怕了誰,但……為了這個問題和某個潛在的存在大打出手,到底打草驚蛇,便隻好立刻撤掉了幻境。”

誅仙劍有些不放心,問道:“你雖見機得快撤了幻境,但不會被人——尤其是你說的那個潛在的存在發現吧?”

“不會。”玄明真人在這一點上還是有點自信的,“晚輩修過一些避免被人卜算到的秘法,再加上那個潛在的存在並未給晚輩造成多大威脅的樣子,想來位格上並沒有比晚輩高出太多,且……說起來不怕前輩笑話,我總有一種感覺。”

“什麽感覺?”

“天道是向著我的。”玄明真人道,“在那種他人卜算我的位置,想對我不利的時候,如果是一個‘能給卦象,也能不給’的情況,天道老爺應該會選擇不給。”

固然,天道無私。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有人在攔著天道“無私”,那再無私的天道也沒辦法啊,它不得不偏向那個支持它“無私”的勢力,哪怕這樣會顯得有一點私心。

這個判斷誅仙劍倒說不出什麽不對來,隻留一聲歎息。

……天道你也有今天!

嘖!

不過呢,玄明真人這邊尚還有空你一句我一句的吹牛拉呱,於白琛仙君那邊,就完全沒有如此閑適的時光了。

因為白琛真就完全沒有感受到玄明真人將他拖入過幻境,自然覺得今日的會麵是成功的、有益的、有曆史價值的,從此玄明真人理所當然就成了四殿下的自己人。

這樣一來,無知的小可憐離開玄明真人時那叫一個誌得意滿,簡直身輕如燕沒有半點疲累,和玄明真人都聊了大晚上了還是不算過癮,想了想就在進入自己居所之前一個拐彎,興奮兮兮地入了他母妃的寢宮。

反正母妃已經失寵很多年了,這個時候父君絕不可能在,問題不大(ˉ▽ ̄~) ~~

母子相見,自然是要敘過一陣“我的兒我的肉”的母子天倫,完了夕嵐天妃才問起白琛今日去見過玄明真人的情況來。

白琛提起這個就難掩興奮,滿心滿眼都是抽到了SSR的快樂,再沒有在玄明真人麵前那麽端著的矜持:“我要是洛韻我也走不動路,母妃你都想象不到,那個人是何種的龍章鳳姿俊俏無雙!”

夕嵐天妃莞爾,嗔怪一句:“誰問你這個,隻說他對我兒到底有用沒用罷了。”

“當然有用!”白琛還是很興奮,“母妃我說真的,那樣出色的人物,也就是兒臣還沒有子嗣,兒臣要是赤霄帝君兒臣也願意以女妻之!他那法力深不見底,道韻晦澀難明的樣子,兒臣感覺連父君都比不上他!”

你不這樣說還好,你要這麽提了,夕嵐天妃不得不焦慮了起來:“琛兒,這樣厲害的人,咱們當真能收入麾下自然很好,可若是……若是一個不好,反噬起來也是很危險的。”

“母妃放心。”白琛仍然非常誌得意滿,絲毫不懷疑自己那能讓人納頭便拜的王霸之氣,“兒臣辦事母妃還信不過麽?兒臣之所以耽擱了這麽久,便是在他的居所一陣暢談待兒臣上位了之後該當如何如何,一陣推心置腹,這才忘了時辰。並且母妃,他還請托兒臣為他做一件事,倘若他沒把兒臣當做自己人,又如何能腆著臉來請托?”

那倒是。

有些時候人家願意欠你人情,也算是某種親近的表示。

夕嵐天妃略有放心,她看著兒子,就像看著自己最驕傲的作品:“我說你怎麽半夜來找我呢,蘇玄明托了我兒什麽事,竟讓我兒都拿不準了起來?”

白琛便露出個極不好意思的笑來,伸手牽了牽夕嵐天妃的衣角,撒起了仿佛小孩子一樣的嬌:“母妃~~~”

“快說!”夕嵐天妃輕輕敲了白琛一個暴栗。

“他希望兒臣能為他謀一個神職。”白琛這才道,“他說他到仙界已久,至今仍為散仙,即便有心為兒臣的誌向做一點事情,奈何位卑無權,也實在無法插手天庭諸事。”

“他可說了想做什麽神仙?”夕嵐天妃那含笑的麵容陡然一肅,秒秒鍾切換了談正事狀態。

“他說,太顯赫的神職,一來他不能服眾,二來我想辦下來也實在太耗功夫。”白琛道,“他不過是想去四大部洲做個山神,再靠著功績一步步升上來,左右……其實兒臣也不著急用他,兒臣要做天庭儲君,再等父君退位總還要一段時間,他這一步棋咱們先下著,需要用的時候再說。”

“是這個道理。”夕嵐天妃哼了一聲,“他也算識趣,並沒有獅子大開口。”

白琛就笑:“難得他有本領還知進退。”

“既如此。”夕嵐天妃沉吟片刻,道,“我兒,常言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既如此讓步,咱們倒也可以盡力把這件事辦漂亮些,他可說了他想去哪一處仙鄉福地做山神?若是能謀下來,咱們給他安排了又有何妨?”

“兒臣也做如此想。”白琛笑道,然後直接報了玄明真人看上的地盤,“獅駝嶺。”

夕嵐天妃陡然麵色一變,聲音都劈叉了:“獅駝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