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近臣
司命星君這麽一波報信吧,效果就是……
當司命星君前往飛仙殿報了信,再悄無聲息遁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家星君府昨夜那未來得及收拾的瓜子花生毛豆皮已經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一個陌生的清俊道人正在院子裏池塘邊喝茶,手上還拿著一本話本,書頁翻動間,竟赫然是司命星君才寫沒多久的《赤霄帝君一家四口違法亂紀紀實》。
而星君府的幾個仙娥仙侍都在屋簷角束手而立,見到了司命星君回來,一個個開始群情激奮。
這個時候那清俊道人嘴角翹起,拿著茶具的手騰出了支小手指微微一勾,一道靈光激射而出,落在了離司命最近的那個仙侍身上,仙侍身上的封印驟解,涕泗滂沱地往司命星君那邊跑,一邊跑一邊告狀。
星君你看!就是這個人!
我們都乖乖關了門說星君不見客了,這個人不講武德門也不敲名也不報直接落到咱們院子裏!他還嫌棄你們這好好的星君府怎麽髒成這樣,然後不管我們“星君就是喜歡自己打掃衛生”的勸阻非得讓傀儡把地掃了!他還把我們這些人都捆了,囂張得不行了!
仙侍一直是傻傻的找不到重點,司命星君無奈搖頭,問:“他來了多久了?”
“得有……”仙侍愣了一下,“一刻鍾了吧。”
司命倒吸一口涼氣。
一刻鍾,僅夠他從飛仙殿回星君府,可麵前這個人竟是從不知四海八荒的哪一處直接就遁了過來,茶都燒熱了,翻著他**創作的評書在等他。
這是什麽鬼速度!
司命舔了舔嘴唇,揮揮手讓仙娥仙侍們都下去,準備好好和這位飛升修士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但他揮手了,仙娥仙侍們卻沒有動——下意識地覺得玄明真人用在他們身上的禁製還沒有解開,動也沒辦法動啊。
不過玄明真人回頭,十分友好地詢問:“你們星君都讓你們下去了,怎麽還不走?”
到底是大魔王提問,仙娥仙侍們一個哆嗦,但一哆嗦成功,他們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禁製已經解開了,忙不迭對玄明真人和司命星君分別行禮,這才魚貫退下。
司命心裏又多一層驚歎。
他是凡人被點化為仙侍出身,一被點化便再沒了修煉的可能,但被拔擢為仙官之後,也被上麵安排了好幾次靈氣灌體,平時也在努力練習,以如今仙界普通仙官那讓人遺憾的道術水平,不誇張的講,普通仙官會的他都會,普通仙官不太會的他選擇性地會。
但他確定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玄明真人身上,但除了玄明真人那非常明顯的小手指一勾解掉了最開始那個仙侍的禁製之外,其餘人等,什麽時候恢複自由的,是怎麽恢複自由的,司命星君一點都沒看出來,他完全沒覺得玄明真人身上出現過任何的法力波動。
就這份實力……
司命星君吞了吞口水:“尊駕便是玄明仙君?”
“是我。”玄明真人開口,“星君是怎麽知道太子殿下和樂蕊仙子曆劫的事是在下攪黃的?”
司命星君麵色一變,不悅道:“仙君,小心隔牆有耳。”
“我在的地方,不可能有隔牆有耳。”玄明真人笑著把手裏那本評書一合,優雅地撣了撣上麵不存在的灰塵,再伸手擺了個請的姿勢,“星君坐,咱們好好聊聊?”
司命星君雖不覺得玄明真人這種程度的反客為主有什麽問題,但也沒有心大到現在就能和玄明真人促膝長談,隻憂心忡忡道:“仙君,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辰逸仙官今日一早已經拿著太子殿下的命簿去了飛仙殿,想來如今已經到了人間甚至尋到了樂蕊仙子,這不是你我好好聊一聊的時間吧……”
玄明真人笑了笑,抬手劃了一個玄光鏡出來,正是辰逸仙官拿著命簿在飛仙殿找具體去往下界通道,而飛仙殿副掌事——就是那位給玄明真人暗示,說洛韻神女違法亂紀的桓風仙官正在一邊陪同,辰逸仙官找不到地方,桓風仙官也跟著急成一團的畫麵。
司命當場眼睛都瞪大了:“仙君如何能看飛仙殿的情況?”
“洛韻神女曾約我在飛仙殿相見。”玄明真人笑了笑,“我在那裏留了一些洛韻神女看不懂的東西。”
司命了然,但這樣的手段卻並不能完全打消他的疑慮:“仙君,雖則如此,辰逸仙官一旦明確了通道找到樂蕊仙子,不也是個麻煩麽?”
玄明真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含笑繼續示意玄光鏡。
司命也就耐著性子繼續看——得益於玄明真人的精湛道術,普通人具現一個自己看過的場景都有一堆失真,偏偏這個玄光鏡非但是1080p的高清,甚至還有雙方說話的聲音,智能得一批。
於是司命就看到,辰逸仙官一通各種操作下來,沒有任何一處飛仙台有反應,正在惱怒地責問桓風仙官到底是怎麽回事。
桓風仙官哪裏知道怎麽回事!他就是一個自我定位是“被發配邊疆看屋子”的小可憐他知道什麽!可是苦於辰逸仙官聲色俱厲的追問,還有辰逸仙官那“娘娘寵信的仙官”的身份,他非要你給個解釋不可,你也不能擺爛說我哪兒知道啊我是什麽地位你不知道嗎。
無法,桓風仙官也隻能試著他知道的那幾個法訣,不過說實話,他一共就不會幾個,用一個失效一個,頭上汗都出來了,不抱希望地用上最後一個時,甚至都做了自己可能沒辦法和陛下與娘娘解釋了的準備。
然後最後一個法術下去,有一處飛仙台靈光一閃。
“就是這裏!!!”辰逸仙官一聲驚呼,他雖然不理解自己剛才用的是和桓風仙官一樣的法訣,怎麽桓風仙官用了好使但他用了就不好使,但總之現在是好使了,他直接一把子從桓風仙官手裏奪走了命簿,拱了個不成樣子的手說了一句匆忙且沒有誠意的“多謝仙官”,便縱身一躍進入了打開的空間通道。
這樣急吼吼辦事去找娘娘獻媚的架勢,自然是注意不到,在雲霧繚繞的飛仙殿,有那麽一點小小的熒光附在了辰逸仙官身上,跟著他下得界去。
玄光鏡直接一黑屏,再重新亮起時,直接就是辰逸仙官下界之後的局麵——正正好是掉到了一個嚴密得司命看了陣紋都眼暈的陣法之中,陣法一被觸動,立刻開始瘋狂運轉,各種晦澀又恐怖的符文脫出陣法,化作一道又一道恐怖的鎖鏈,將才出現的辰逸仙官牢牢鎖在其中。
辰逸仙官自是無比錯愕,心說我一個仙界的仙官下凡公幹竟然還有人敢這麽算計於他,驚怒之極的同時立刻掐發掘掏寶貝要反殺。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如果要做一個力量對比的話,辰逸仙官弄出來的那些攻擊便仿佛微風吹拂,陣法本身則是鋼鐵叢林,你這風若能上二十級我還得擔心一下鋼鐵叢林地基不穩,你這三級都達不到的效果對於鋼鐵叢林來說連撓癢癢的級別都夠不上。
三五息時間不到,這個自命不凡的仙界仙官就再也調動不了半點法力,被重重鎖鏈捆縛得嚴嚴實實,此時含大量水屬性靈氣的罡風又起,吹到了那個以鎖鏈構成的繭上,很快就把那個繭用寒冰封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這個場景,看得玄明真人直接“嘖”了一聲。
司命星君都為辰逸仙官的菜雞程度感到腳趾扣地。
但玄明真人不隻是嘖,他還悠悠然開口:“不過是給仙子說了有個人,希望仙子困他一困,怎麽就用上了這九天十地伏魔大陣?”
“終究是仙官。”讓司命星君更驚異的,回應玄明真人的是一個說話時給人的感覺就是溫柔無比,但說完了之後人腦子一過就會忘記了這人到底是個什麽語調的女仙,“不慎重些,倘若把事情辦砸了,誤了仙長大事,可如何是好?”
玄明真人失笑,隻對玄光鏡拱了拱手:“總之多謝仙子,仙子隻將此人困住便好,待我聯係仙子時,仙子再將此人放出。莫傷他性命,仙子亦莫要暴露身份,以免引來後續的麻煩。”
“我省得。”吊詭的是,玄明真人的玄光鏡畫麵一轉,畫麵中心就成了一個穿著道袍戴著麵紗的坤道,她還對著玄光鏡拱了拱手,“仙長一切順利。”
“多謝,也祝仙子諸事遂心。”玄明真人一笑,隨即便抬手揮掉了玄光鏡,再含笑看向司命星君,“星君,現在可能放下心來與在下好好聊一聊了?”
司命星君的嘴已經圓成了“O”狀,反應了好久才道:“這……仙君這可是直接對娘娘的近臣動了手……”
“那又如何?”玄明真人微笑,“誰知道呢?再說,不過是困他兩日而已,不傷性命不損元氣,回頭再把那位娘娘的近臣往別的界麵一扔,連是誰動的手都無人知曉,不過是被人打了一下子悶棍罷了,娘娘即便想查,怎麽個查法?”
當然,有句話玄明真人還是憋住了。
回頭還有沒有娘娘,尚且需要打一個問號呢:)
司命服了。
敢和赤霄帝君作對的人果然是大佬,你看看你看看!
對辰逸仙官的事,解釋到此也就夠了,玄明真人把話題拉回來,含笑看向他放在石桌上的那本評書,悠悠然開口:“赤霄帝君一家四口違法亂紀紀實,嗯?”
司命星君幹笑,慫慫地伸手,拿了那本手稿,告饒道:“仙君,這不過是在下的戲作……”
“戲作?”玄明真人聲音一揚,戲謔道,“我還以為是司命星君的公報私仇……不,不一定是公,但報私仇這一點,星君應該是沒有異議的吧。”
司命星君幹幹吞了一口口水:“仙君可不能亂說!”
“是不是亂說,星君自知。”玄明真人慢悠悠給司命倒了杯茶,道,“在下耳聞,司命星君原本是個凡人,被赤霄帝君點化才做了個仙侍,專職在昭陽宮中給元芷上神講話本。而後不知是哪位尊神動了心思,讓星君寫上一世凡間的情愛來給他渡個情劫,星君發揮得讓尊神們十分滿意,後來又有了幾次,這才被拔擢成了司命星君。”
“不錯。”雖然說的是事實,但司命還在試圖硬扛,“正因如此,在下不是應該對赤霄帝君一家感恩戴德,哪裏談得上什麽報私仇?”
“感恩戴德?”玄明真人輕歎,“原本人間好好的富家翁不做,被點化上天來無休止地伺候人,然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可自己在愛妻離世時甚至不曾去看上一眼,隻因公務繁忙——但所謂公務繁忙,無非是某位上神催逼話本子催逼得急,可憐星君心裏都不知苦成了什麽樣,還要在筆下寫出他人甜甜蜜蜜的感情,這感恩戴德從何而來啊?”
司命星君終是變了臉色。
他歎息一聲:“仙君既然什麽都知道了,還來問我做什麽?”
“我來謝過星君提醒樂蕊仙子之事,也想請教星君將來是什麽打算。”玄明真人笑了笑,“不怕說與星君知曉,他日若天庭風雲變幻,天規再改,明確神明不許動情,不許有私。星君是想將就這個點化之身繼續做司命,還是幹脆去一趟人間,與星君在人間的那位夫人了結前緣,再從頭修煉,憑真本事上天庭做神仙?”
司命聞言,神色一肅:“仙君能找到我夫人?”
“我盡力。”玄明真人道。
“請仙君幫我!”司命立刻站起身來對玄明真人深深一躬,“倘若仙君答應此事,為了仙君那天規再改的誌向,在下願為仙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