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司命
天庭最近談資頗多。
什麽赤霄帝君跳了誅仙台;
什麽洛韻神女也跳了誅仙台;
什麽赤霄帝君父女雙雙殞命,元芷上神和霖川神君竟全程沒有出現,原來是去下界偷人家凡間修士的飛升成果,然後現場被天道識破,元芷上神有心護子,奈何本身就是個空有上神之位實則修為淺薄的花瓶,頂不了兩道天雷便重傷得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隻能由著霖川神君慘叫一聲“阿娘”。
然後霖川神君現場殞命,元芷上神本以為自己能跑,但天道的觀點是這個玩意兒是幫凶所以一並劈死,整個下界所有圍觀“飛升”的修士都盡數下跪,讚過天道秉公執法,決不讓任何魚目混珠之事發生的公正無私。
天大的新聞啊!
平時這種帝君上神的丟臉事幾千年也沒遇上一回,這才短短半個月不到就連爆了兩起還是同一家的醜聞,天庭諸神吃瓜都吃撐了好嗎!
但,快樂都是別人的,天君什麽也沒有。
那天,旁觀著赤霄帝君父女殞命,沒了這樣一個可能威脅到自己天君之位的政敵,天君本來應該很輕鬆,但想了想瑤池裏還躺著的自家兒子,便連一幹仙官“天君英明!”,“秉公執法!”之類的吹捧都沒有聽,加害人伏法了,受害人離開了,天君也擺擺手讓大家都散了,自己轉身回了瑤池,決定等兒子醒過來看看情況之後再理政。
該說不說,仙界固然風氣糜爛,道法淺薄,但是醫官的水平和藥材的療效倒是還挺好的(非如此,好像也挺不住帝君上神們今天剖半片心明天剮半身皮,還經常一怒之下我要整個醫官府陪葬的醫鬧威脅),反正白旭仙君雖然還擱那兒躺著,但氣息已經穩定了不少。
但他還是沒有醒。
天君天後自然心焦,少不得問醫官到底情況如何。醫官熬了一夜,在煉製丹藥時找機會打了個盹,精神倒是比大晚上陡然從雲**被薅下來時要略好些,對天君天後拱了拱手方道:“殿下這是虛虧太過,仙根受損。此時不宜大補,隻好細水長流地補養著,不過陛下娘娘不必擔憂,殿下並無性命之憂,多歇歇便無事了。”
“神魂都被傷成了這樣。”天後心疼得不行了,“你告訴我沒有性命之憂?”
“當真沒有。”醫官彎了彎腰,身姿雖然放低了但專業態度還是在的,“昨夜下官慌忙中未及細看,今日再查過殿下神魂,下官發現殿下的神魂固然多處有損,但確實都不是什麽要害;傷了殿下的固然是頂級法寶甚至於神器,但使用者好像並沒有用法力,是以殿下神魂還算穩定。想來……對殿下動手那人並不想要殿下性命?”
“不想要旭兒性命,卻傷他多處神魂?”天君皺眉,心說這該不會是年輕人新開發出來的什麽奇奇怪怪的虐戀手法吧,問天後,“昨日不是派辰逸去查旭兒到底在人間都經曆了什麽,現在有結果了麽?”
天後亦不知,看向她最倚重,幾乎成了瑤池秘書長的一位仙娥。
仙娥便叉手回報:“回陛下,娘娘,昨日辰逸仙官與婢子交代過,此事可能得查上好幾日——他要先去司命星君處查卷,確定了是哪一處下界,而後又要去飛仙殿找到具體通往那一處下界的通道,再在下界尋到殿下的身份和因果,原本預估是要兩三日。可今日飛仙殿又驟然失了主人,亂七八糟,司命府裏本身又卷帙浩繁,想來無論是查卷還是複通飛升通道都需耗費些時間,怕是三五日能得個結果,已經算難能了。”
天後頭疼。
那仙娥伺候慣了人的,見天後表現出這個標準的姿勢,二話沒說便悄然站到了天後身後,用天後最喜歡的力道給她按壓著太陽穴。
天君也頭疼,不過給天君揉腦袋的就不是仙娥仙侍了,醫官自覺又殷勤地站到了天君身後,也開始給天君按起腦袋來。
至於天君天後都非常期待的那位能查出點什麽來的辰逸仙官……
昨晚上其實他並沒有半夜前往司命府。
畢竟摸魚嘛,如今仙界仙官必備技能(這個劃掉重說)……畢竟大晚上的嘛,司命星君想來也睡了,他平時承擔了整個仙界的三生三世,指不定多心累呢,讓他多睡會兒。
對他好點,指不定什麽時候我追老婆也得求到他麵前呢(ˉ▽ ̄~) ~~
然後第二天登聞鼓響了?各殿仙神都去旁聽天君審案了?還有赤霄帝君父女的熱鬧看?
去呀去呀,這種世紀級熱鬧怎可不看?
不擔心被天君發現你沒去幹活?
怕什麽!遠古時代神仙們各自都有各自的穿衣風格,看個發飾知道是嫦娥,看個衣角就知道是二郎神的年代早過去了,如今天庭流行的是紗裙喪葬風,無論男女總之都是素色紗衣,混在人堆裏扒都扒不出來,小心點站在仙班裏看就行了,天君沒那個好眼力。
然後辰逸仙官就看完了熱鬧,欣賞過了赤霄帝君的塌房,又和相熟的仙官嘖嘖有聲讚歎了一番什麽叫做多行不義必自斃,八卦了好幾盞茶的功夫,糕點都和好友一塊幹了好幾碟,又傳來了霖川神君被天道劈得當場去世的消息,少不得又和好友一番議論,等八卦爽了,方才慢慢往司命星君府去。
司命星君府,裏三層外三層都是人。
辰逸仙官心裏嘀咕,該不是司命星君又寫了什麽千古絕唱的話本子,惹得一群仙娥仙侍競折腰,連仙官仙子都忍不住過來看個熱鬧吧?
那我也要看!(≧w≦)
然後他擠了進去,當場但聽那驚堂木一響啊,司命星君那人間寫手&說書先生出身的悠揚男聲直直入耳:“且說那玄明真人,才辭別了赤霄父女,便往北俱蘆洲而去……”
辰逸仙官:誒嘿?
司命你這個創作欲望是高啊!早上才審的案子你下午就寫出評書來了!原來你不隻會寫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來來來仙友往邊上稍稍,仙瓜子分我一把我也要聽。
暢快!
一個下午,一幹沒什麽正經事要做,或者有正經事但是覺得先聽書比較重要的神仙,就愣是在司命星君府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聽完了司命星君傾情演繹的《赤霄帝君一家四口違法亂紀紀實》,瓜子花生毛豆殼磕了厚厚一層,還有些意猶未盡地問司命:“星君您明天還講麽?我們想再聽一遍!”
司命:“明天歇一天,歇歇嗓子。”然後團團一拱手,“仙友們後天再來捧場啊!”
來來來!
一幹票友勾肩搭背地走了,司命星君不愛用仙侍,也不想用清潔咒什麽的,親自擼袖子去收拾那一地的狼藉,掃著掃著發現還有個人沒走,一抬頭。
“辰逸仙官?”司命星君一挑眉,“您也來聽書啊?不用在娘娘身邊伺候麽?”
一提到娘娘,辰逸仙官直接想起來了自己還未竟的任務:“我竟忘了!娘娘遣我過來查個檔!”
“誰的檔?”天後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司命星君非常樸實地把掃帚往牆角一靠,一邊用抹布擦著手,一邊請辰逸仙官進正殿。
“太子殿下的。”辰逸仙官道,“殿下昨日神魂歸位,卻不知在人間到底經曆了什麽,神魂受損得厲害,娘娘遣我來查一查他去的到底是哪個人間,又是個什麽命格,具體執行的時候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司命星君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便喚仙侍過來給辰逸仙官奉茶,又說:“小仙去翻一翻,司命殿裏的命簿有點多,可能得好一會兒,仙官稍坐。”
辰逸仙官擺擺手讓司命自去。
然後……司命果然翻了很久。
從天黑到天亮的那種久,第二天一早,司命頂著兩個黑眼圈,憔悴兮兮地把顧翰源的命簿複印件交給了辰逸仙官,又連聲道歉說司命殿裏東西太多了,仙娥仙侍們按照規章製度又不能直接碰命簿,裏裏外外都是他一個人在管,讓仙官久等雲雲。
本著“為了將來能談戀愛,得罪誰也不要得罪司命和月老”的原則,辰逸仙官哪裏會介意這區區一個晚上的等待,拿了命簿便對司命拱手一禮,說著多謝多謝的話,直接便往飛仙殿的方向去了。
司命星君則是目送辰逸仙官走遠,方才吩咐身側仙侍:“將殿門關上,今日誰來也不見,就說我昨日一時興起給仙友們說書說累了,現在正在調息將養。”
仙侍不明就裏,但並不敢違背:“是。”
然後,司命星君便掐動法訣,化作了一道並不太快,但足夠隱秘的遁光,也到了飛仙殿。
不過他不去正殿,而是轉去了玄明真人在飛仙殿的臨時住所。
此處自然沒有人——仙界諸人親見,昨日玄明真人送書意仙子離開,那樣淒慘的一對母女,想來再是道法通天的人,安頓她們倆也需要一些時間,沒回來非常正常。
司命星君也不管這些,駕著遁光直接落到了那個小院之中。
這是非常失禮的舉動,幾乎等於入室搶劫,玄明真人雖然沒有真把此地當家,但也多多少少在此地布置了一些禁製,又安排了一隻傀儡守候,司命星君此舉,直接惹得那正麵戰鬥起來也未必會輸了普通仙官的傀儡直直朝著司命星君攻來。
司命星君毫無抵擋之意,隻由傀儡將手中的長劍抵著他的喉嚨,這一點侵略性都沒有的樣子,傀儡那劍果然沒有一如既往地刺下去。
司命星君悄悄鬆了一口氣,而後沉聲道:“回稟你家主人,無論他在哪裏。倘若白旭仙君與樂蕊仙子渡劫之事是他攪黃的,讓他立刻來司命殿見我,倘若來晚了,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