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被耍了

成澈身臨其境,“進入”到了節目素材的畫麵之中,周遭的一切都在快進,隻有他這個觀察者處於正常的倍速。

每到周遭情節引起他注意的時候,他便“按下”播放鍵,正常倍速地“播放”。

前麵兩期節目被剪掉的素材中,範明陽反而沒有成片中那麽氣人,也表示出了對牛長榮女兒的理解。

第三期節目,範明陽在成片中表現得很開心。

成澈本以為他有苦難言的模樣都被剪掉了。可實際上,範明陽為牛長榮布置房間,親自把牛長榮接進家門,全部過程,他都沒有露出一絲愁容,他是真的對未來充滿期待的樣子。

第四期節目被剪掉的素材中有幾處家中的陳設,從未出現在成片裏。

如果是一般人,就比如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恐怕根本就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但成澈是誰?他早就把成片的種種細節記在腦中,如今“身在”素材之中,他瞬間便發現兩者之間的不同之處。

陳設一:老年人喜歡的掛畫,畫中是高聳入雲端的山峰,霧氣繚繞,大氣磅礴。

陳設二:老年人喜歡的書法,寫的是李白的《客中行》。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字體是草書,乍看之下根本看不出寫的是什麽,但要是天天麵對,想要看不出也難。

陳設三:造型獨特的花瓶。哪裏獨特呢?像極了茅台酒瓶。

第五期節目中,鄰居大爺曾經來找牛長榮聊天,成片中剪掉了老爺爺的話,隻表現出牛長榮發怒,表現出他的喜怒無常。

素材中,成澈終於聽到了鄰居大爺說了什麽。

“現在這樣也好,免得你再出去惹禍,哈哈,惹那些賠錢的桃花。你是享受到了,可人家小範要替你賠錢啊。哦不對,那次你也沒撈著好,哈哈哈。”

範明陽拉開抽屜要給牛長榮找藥,牛長榮大怒,不讓範明陽當著外人的麵翻他的東西。

成片中到此為止,素材中卻還有下文:

範明陽被牛長榮突然嚎的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導致抽屜被整個拉了出來,裏麵的東西掉了一地。

除了假牙、打火機、各色藥品之外,還有一樣東西一閃而過。

範明陽也發現了那樣東西,急忙用藥盒掩蓋。

那是一張粉紅色的小卡片。

第六期節目,牛長榮咿咿呀呀地叫,仔細聽,叫聲很像是“救”。

他盡全力揮動他全身上下僅剩還能小幅度動彈的手臂,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後用眼神和手臂指向一個方向——上一次被打翻的抽屜。

如果是女性工作人員,他還會大叫吸引她們過來,然後把手伸向她們的臀部。

每當這時,範明陽就會十分尷尬地大聲嗬斥牛長榮,讓女同事離他遠一點,不要輕易靠近。

成片中,範明陽說牛長榮這是想要煙酒,而素材裏,還多了一個需求——女人。

範明陽對鏡頭解釋牛長榮的肢體語言時,牛長榮更加無能狂怒,狂飆分貝,表現不滿。

範明陽則是哭笑不得,哄孩子似的說:行行行,不說,不說啦。你也是要麵子的,我知道。

成澈從素材的世界中脫離,回到嘈雜的辦公區。

……

祁興言的老師正是20年前偵辦永富村埋屍案的專案組組長,當初私下提及這個案子的時候也隻是一筆帶過。如今,得讓恩師詳細介紹一番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黃老師下課,祁興言直接在教室門口攔住了他。

“永富村的案子?”黃老師一口氣喝了大半杯茶水潤喉,不以為意地問,“怎麽突然問起這案子了?”

黃老師的表現其實非常出乎祁興言的預料,一宗懸案,連環案,八名受害者,偵辦負責人黃老師不該是這種態度啊,他應該唉聲歎氣,自責愧疚才對吧?

祁興言言簡意賅,講述了牛長榮的案子。

黃老師聽完後愣了片刻,隨即笑出聲,“小言啊,你——應該是被這個範明陽給耍了,要麽就是這個在電視台工作的範明陽,被他的前輩給耍了。”

祁興言恍然,剛剛心中疑惑瞬間解開。黃老師為什麽是這個態度?因為這案子早就被破了。

“這案子,二十年前就抓到真凶了?”

“是啊,當年就抓到了,證據確鑿,罪犯供認不諱。因為影響不好,所以對外封鎖消息。我當年之所以就提了一嘴,沒跟你說凶手的事兒,就是因為這個凶手的身份特殊。”

“怎麽特殊?”

“四個未成年。”

“確定?”

“板上釘釘。”

祁興言恨得牙癢癢,恨不得馬上殺回去找範明陽算賬。

“等一下,您剛剛提到範明陽的前輩?”

“是啊,這案子一直對外發封鎖消息。但是當年鬆江電視台在拍攝一個刑警的專題節目,一個電視台裏的小領導親自帶隊,跟我們同吃同住,跟蹤拍攝。永富村的案子,拍攝組之中,隻有這個小領導知情。

“當然,我們也跟他言明利害了,說案子涉及到未成年人,必須要保密。他當時也是答應得好好的。如果泄露了消息,不用說,肯定不是咱們內部的人,是他沒跑。”

祁興言苦笑補充,“再加上跟我透露消息的範明陽在電視台工作,所以您才說,是這個小領導,範明陽的前輩違反了當初的保密承諾,對範明陽提及了這案子。”

黃老師聳肩,“時隔二十年,他才泄密,而且也隻是提了案子,沒提凶手是未成年,我去找人家追究泄露案情的責任,也不太合適。你替我提醒他一聲吧。”

“必須的。”

祁興言要來了這位小領導的身份信息和聯係方式,再度趕回電視台。

小領導如今已經成了副台長,聽聞祁興言是來興師問罪的,趕忙拿出領導的架子,不痛不癢地打哈哈。

“哎呀,單位聚餐,又是喝酒又是唱歌的,我也是喝多了。你也知道,有人喝多耍酒瘋,有人喝多愛睡覺,我的酒品算不錯的,就是喜歡追憶過去。

“雖然是說了不該說的,可是凶手部分我可是一點沒說啊,我那幫下屬們一個勁兒追問,我都守住了。”

“您所謂的守住,該不是跟他們說,案子還沒破吧?”

“那不能夠,那不是顯得我們鬆江刑警無能了嗎?我隻是說:不可說。”

祁興言冷哼一聲,台長的下屬們還真是擅長領會精神,尤其是範明陽。

副台長一句“不可說”,他直接解讀為:警察無能,案子到現在還是懸案,所以必須對外保密。

臨走前,祁興言想起了黃老師的囑托,他此行也是來提醒這位老副台長的。

“對了,您的酒品一般,以後還是多睡覺,少說話。”

出了電視台,祁興言給王愷打電話:“查查牛長榮報警被拘的失足女和地鐵猥褻事件作證的三個女孩。”

王愷驚訝地叫了一聲,一個字都說不出。

“怎麽了?”

“那個,祁隊,您跟成顧問可真是心有靈犀,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