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打臉
“律師的名字和律所的名字看不太清楚,隻勉強能看出幾個字,但好在鬆江的律所不多,上網檢索一下,打電話詢問一下,便能找到目標。”
成澈轉身,衝身後的男人招手,“顧律,麻煩您親自向祁隊證實一下。”
被稱作顧律的男人懷抱一個文件夾,走到祁興言麵前,握手打了招呼,隨後展示了文件夾裏的文件。
祁興言低頭看過之後,露出了稍顯欣慰的笑容。
祁興言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因為一個人隻是單純的愚蠢而感到欣慰。
回到審訊室的祁興言換了一張麵孔,鬆弛且誌在必得。
王愷莫名其妙。
劉麗嬌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劉麗嬌,”祁興言指了指她麵前的在線谘詢記錄,“那上麵有時間,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以郭棟梁的身份在網上跟醫生谘詢的時候,郭棟梁在哪裏?”
劉麗嬌的心一沉,顫抖地說:“老郭說他……”
劉麗嬌全身一震,後知後覺自己因為太過緊張驚恐,上套了。
祁興言挑眉,“說他就是在小區裏遛彎?哼,很遺憾,郭棟梁騙了你。他當時去了鴻雁律師事務所,在顧律師的見證下,寫了一份遺囑。
“也就是說,顧律師就是人證,證明那個時間在家裏上網谘詢醫生的人不可能是郭棟梁。”
“遺囑?開什麽玩笑?老郭早就寫了遺囑,我們一起去公證的!”
“他是被繼承人,自然是想寫幾份遺囑就寫幾份。人嘛,都是會變的。劉麗嬌,你該不會蠢到以為公證的遺囑才有效吧?你該不會以為郭棟梁也認定公證的遺囑才有效?”
“難道,難道不是嗎?”劉麗嬌徹底慌了。
“隻要是真實意思的表達,最後一份遺囑才是有效的,可以推翻前麵所有的遺囑,哪怕是公證過的。你既然從事了這一行,真該好好做一做功課。”
祁興言很欣慰,這個劉麗嬌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也有犯蠢的時候。
劉麗嬌眼球震顫,反應了好一會兒,“那,那老郭的遺囑是……”
“我剛剛看過了,郭棟梁的遺囑內容跟他立遺囑的時間一樣,都在打你的臉,證明了你在說謊。
“郭棟梁的遺囑清清楚楚地說明,他死後,所有的財產隻歸一個人所有,當然,不是你,也不是他的兒子郭建峰。你猜,是誰?”
劉麗嬌邊笑邊哭,癡癡傻傻地反問:“郭子軒?”
“沒錯。郭棟梁自始至終都固執而愚蠢地認定了,他的寶貝孫子沒病。”
……
劉麗嬌認罪了,祁興言忙於案件收尾工作,但仍不忘約成澈一起吃飯。
傍晚,四方家園附近的大排檔,兩人找了個相對清淨的角落。
祁興言一邊擼串一邊感慨:
“老人們對吃的方麵有執念,這跟他們經曆過的時代有關。我就聽說過,一個奶奶不聽醫生的禁食醫囑,偷偷在手術前給孫子吃東西,導致手術中食物反流,孩子肺部感染,事後又責備醫生。”
成澈點頭讚同:“我也在網上看過,手術後要求禁食,老人又覺得營養跟不上不行,偷偷喂食。導致嚴重後果之後,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不懂自省,反正責任都是醫生的,他們就隻有一句:我又不懂。”
“是呀,你跟他們講科學,他們跟你講經驗;你跟他們言明利害,他們說你危言聳聽;你跟他們說後果,他們說你想賺錢。無解。郭棟梁的悲劇充分說明了一個問題:愚蠢的破壞力被低估了。”
成澈回想起這兩天見到的被劉麗嬌利用的鄰居們,案子中的所有相關人,由衷感慨:“還有,有些事如果沒有蠢人,光靠壞人是辦不成的。”
祁興言意識到他跟成澈站在了統一戰線,他們倆經過了郭棟梁的案子,在憎惡劉麗嬌這樣的惡人的同時,也有了厭蠢的傾向。
“這案子多虧有你。”
祁興言有點言不由心。他覺得成澈頂多算是幫他們提速而已,就算沒有成澈,他們也一樣殊途同歸,就是慢點而已。
盡管如此,該說的場麵話還是得說。
“哪裏,你也知道,我幫忙是有私心的。如今確認郭大爺的死不是什麽厭蠢症殺手犯案,我也就放心了。原來真的是我自作多情。”
“總之還是要謝謝你,說實話,一開始唐局說找你來當圖偵顧問,我還覺得沒必要。現在才知道,覃老師和唐局的決策英明。”
成澈睜大眼,不敢置信,“祁隊,我沒想到還能得到你的肯定。”
“一碼歸一碼,求同存異嘛。”
成澈話鋒一轉:“也就是說,你仍然堅信,你沒有認錯人,18年前,是我哥白朗,夥同另一個人販拐走了你的弟弟?”
祁興言苦笑點頭,“我絕對沒有看錯。”
“一周前還是個拐賣兒童的人販,一周後就能見義勇為徒手去接墜樓的幼童?我不相信人性會在短短七天內有如此轉變。
“白朗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他,我早在18年前就已經死了。這是可以確定的事實。而祁隊你的論斷,卻隻是建立在你個人的記憶之上。
“我的職業就是跟記憶打交道,對這方麵也算有點研究。有時候,記憶是會騙人的。
“那年你才14歲,又麵臨那種危急時刻,你連車牌號都沒有記住,為什麽就那麽肯定,你記住了人販的臉?人有相似,哪怕不是雙胞胎,也可能有七八分的相似。”
這番話成澈是第二次對祁興言說了。第一次說,是在精神病院。
18年前的某一天,4歲的成澈獨自在家醒來,找不到爸爸媽媽,便爬上窗戶……幸虧樓下的少年勇敢伸出雙臂去接。
結果是4歲的成澈隻是輕微腦震**和骨折,接住他的19歲的白朗身體多處粉碎性骨折,頭部撞擊地麵,在ICU搶救了10天才脫離危險,由於腦部受傷嚴重,落了個智力殘障的後遺症。
成澈的父母知恩圖報,承擔了白朗的全部醫藥費,把智障的白朗當做自家兒子,讓成澈認白朗的父親當幹爹,代替白朗為白父盡孝。
時間往前推一周,城市的另一端,14歲的祁興言眼睜睜地看著白朗和另一個同夥拐走了他12歲的親弟弟。
祁興言沒有看清楚司機人販的臉,但卻把誘騙兄弟倆上車的人販白朗的臉刻在了腦子裏。
弟弟生死未卜18年。
祁興言之所以違背父母的意願當警察,就是為了尋找弟弟。
4年前,祁興言接手了一起過失致人死亡的案件。
當他見到嫌疑人第一眼的時候,他就確定,這個白朗正是拐走弟弟的人販之一。
隻可惜,白朗是一個智力殘障者,無論祁興言問他什麽,他都聽不懂,更加無從回答。
白朗的醫療記錄也證明,他絕對不是裝瘋賣傻,他是真的傻了,就在他拐走他弟弟後的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