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以愛為名
“祁隊，”被祁興言指派查詢嫌疑人購藥記錄的手下盧楓風風火火趕回來，“查到了，兩個月前，郭棟梁的兒媳曹英通過賄賂開藥店的高中同學，偽造醫生處方，買了五盒洋地黃毒苷。”
祁興言歎了口氣，“傳喚吧。”
臨近下班時間，孫廷昆和曹英前後腳被帶到刑偵大隊。
祁興言晾著孫廷昆，先審曹英。
審訊室內，曹英的麵前擺放的正是被她賄賂的高中同學的口供。
“不，不是我，是劉麗嬌，一定是她收買了我的同學，陷害我！劉麗嬌有動機，隻要我公公死了，她就能得到全部財產，你們去查她呀！
“我根本沒有動機，我還指望著把孩子戶口落在公公家的學區房，讓孩子上好小學呢。公公死了，房子歸劉麗嬌，我……”
曹英情緒激動，瀕臨崩潰。
“曹英，不用隱瞞了，什麽遺產、學區房，對你來說都是浮雲。你的殺人動機已經不是秘密。”
曹英滿眼血絲，不敢置信地等著祁興言和王愷。
“我的殺人動機？你們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因為公公不把財產留給我們，就殺人？”
“你在乎的不是財產，而是比財產寶貴千萬倍的——你的兒子。郭棟梁正在以愚蠢之愛，殘害你的兒子。
“你一心隱瞞的孩子的病情，已經暴露無遺。這種病體現在郭子軒的外形上，不是你能瞞得住的。”
曹英恨恨咬著牙，小聲嘀咕：“都怪郭建峰，那個蠢蛋！我說讓他自己來認屍，我在家照顧孩子。可他非要帶上我們一起，說什麽長輩過世，我們娘倆不去就是不孝。哼，他就是愚孝的蠢貨！”
“發現郭子軒有病的人並沒有親眼見過孩子，他隻是看了肯德基裏的監控錄像。曹英，郭子軒的麵容就是明擺著的證據，無法掩藏。更何況，我們可以去找他的主治醫師，拿到他的診斷和病例。”
祁興言給曹英播放了肯德基餐廳中，郭子軒給郭棟梁吃藥的片段。
“曹英，你是母親，怎麽能夠利用孩子去謀害他的親祖父？若是郭子軒得知了真相，你讓他如何麵對自己？”
“那就是，就是普通的魚油，是保健品。”
“沒用的，曹英，就算你不承認，隻要我們問過郭子軒，被蒙在鼓裏的孩子也一定會說實話，是你為他準備了保健品，告訴他每周日與郭棟梁一起吃飯的時候，以孝順的名義喂給郭棟梁吃。
“被你賄賂的同學和郭子軒都是指證你的人證，再加上殺人動機，你逃不掉的。不如坦白爭取減刑，讓孩子還有媽媽，有將來團聚的念想。”
曹英痛哭流涕，攥拳捶打自己的大腿。
片刻之後，曹英冷靜下來，仰頭止住眼淚：
“我承認，是我，是我給郭棟梁下毒。我騙兒子說那是保健品，能夠預防老年癡呆的深海魚油。我跟兒子說，爺爺老了，要是得了老年癡呆，就不能再帶你去吃肯德基了。
“我兒子很清楚，如果爺爺不能帶他去，再也不會有人帶他去。他為了吃，甚至可以去翻垃圾桶，可以去撿垃圾吃，自然會乖乖地給郭棟梁吃保健品，避免爺爺得老年癡呆。
“是的，我兒子有病，是先天性的罕見病，小胖威利綜合征。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饑餓感，從來不知道什麽是飽腹感。如果不加以控製，他能吃到撐破肚皮。
“這個病就是個詛咒，在那些迷信的人眼中，就是餓死鬼投胎。但我知道，這病是打娘胎裏帶來的，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孩子。如果可以，我寧願拿我的命去換孩子的健康。
“醫生說了，一定要控製食量，否則將來各種並發症都有致命風險。我們把診斷結果和嚴重性都告訴了郭棟梁。
“可他呢？頑固不化，壓根不信。說什麽孩子正在長身體，能吃是福；不讓孩子吃飽就是虐待孩子；說醫生就是危言聳聽，就是為了賺黑心錢；說他活了六十年，也沒聽說有這種病，他沒聽過的，就是假的。”
“郭建峰呢？這種事他跟郭棟梁溝通更好吧？”
祁興言站在郭建峰的立場，如果是他，哪怕是跟父親翻臉，也得護住自己的兒子。
老子蠢，兒子愚孝放任這種蠢，一起去坑害無辜的孩子，那這個兒子便是青出於藍的蠢。
“哼，郭建峰？他就是個廢物！他就隻會不痛不癢地跟郭棟梁說那麽幾句，郭棟梁衝他吼上一句‘你懂個屁’，他就不敢出聲了。
“他就隻會跟我說：老人嘛，都這樣，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敷衍一下就行了。行，我不一般見識，我讓兒子遠離郭棟梁總行了吧？
“不行！郭棟梁想孫子，一周至少要見孫子一次！郭建峰根本就不敢反抗，說爺爺見孫子，天經地義！我阻攔就是不近人情，是不孝。”
祁興言又想到了那三個字——厭蠢症。他是真的很討厭郭建峰。
“郭建峰是大孝子嘛。他跟我說，不差那麽一兩頓飯，隻要我們倆嚴格控製孩子飯量就行。
“但問題是，就差那麽一兩頓，每周兩頓，就能把我忍著心疼、控製孩子一周的飯量成果全部抵消。
“我這邊努力跟幼兒園學前班溝通，好不容易才讓他們配合，也願意接收子軒。我為了更好照顧子軒，控製他的食量，帶他鍛煉身體，甚至辭去了工作。
“可我的努力全都白費了！幾個月下來，小軒又胖了不少。而且回到家，他就鬧騰得更加厲害。
“我減過肥，我知道，一旦開了口，就不容易再收回來了！小軒是孩子，還有病，哪能指望他有什麽意誌力？不就是靠我們大人狠下心，幫他控製嗎？
“那種感覺就是，我辛辛苦苦小心翼翼努力了一周，搭建的積木，每到周末，就會被郭棟梁笑嘻嘻地一把推倒，我無數次地重新再來，永遠看不到希望。”
“就沒別的辦法嗎？”王愷深深共情眼前無助的母親。
“我想過離婚，但我沒有工作，爭奪不到撫養權；就算爭到了，我找工作養活孩子，誰來照看孩子？
“就算我不用工作，郭建峰給的撫養費足夠多，但孩子父親也有探視權啊，孩子到了郭建峰手裏，就等於到了郭棟梁手裏！”
“如果起訴離婚，說明情況的話，是可以避免……”
“避免？我天天24小時跟小軒在一起嗎？郭棟梁根本無法溝通，隻會無理取鬧，鬧大了，全世界都會知道小軒有病。
“如果離婚，我要麵臨的難題有一萬個，可如果不離婚，我要麵臨的難題就隻有一個——郭棟梁。”
祁興言無奈搖頭，“你選擇了最蠢的選項。”
“不，你們不懂。郭棟梁並不是真的蠢、真的油鹽不進。我之前也奇怪，醫生診斷都擺在眼前了，他又不是不識字，怎麽就是冥頑不靈，非要以愛之名去害他們郭家的獨苗？哼，後來我才知道，他不蠢，他隻是在裝蠢罷了！”
祁興言和王愷同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