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盡力一試
謝晚凝抿抿唇，“我們可以設置病坊，將那些已經得了瘟疫之人按照病情的嚴重程度，分成幾個批次，分別隔離。”
一位花白胡子的太醫，冷哼一聲，“你說的這些，是個正常人都能想得出來，簡直是說了一堆廢話。”
謝晚凝並未有一絲退讓，目光堅定地質問道：“可是我與侯爺皆並未聽說並州有設立病坊一事，既然想到了這個辦法，為何不做呢？
花白胡子的太醫，是此行太醫中最年長的，也是最有威望的。
名叫崔行，出身太醫世家，頗有名譽，猛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在眾人麵前質問，頓時感到麵子全無。
“你這個丫頭真是好生單純，這瘟疫如此厲害，民心大亂，如果沒有官府強行鎮壓，那些百姓怎麽可能甘心進入病坊隔離？”
崔行頓了頓，瞥了眼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腰間的玉佩的燕玄燁，“更何況，大家都知道瘟疫厲害，又早有傳言稱，朝廷會把所有得病之人都聚在一起燒了……”
怎麽可能還有百姓傻到願意去病坊隔離。
謝晚凝聞言，也下意識地瞅了眼燕玄燁，“那也不可就這麽放縱下去，難不成非要等所有人都染上了瘟疫大家才開始重視嗎？”
吵吵嚷嚷間，燕玄燁眼眸中滿是冰寒之意，不怒自威，淡淡道：“夠了。”
眾人紛紛噤聲。
謝晚凝心中微顫，低下頭。
“攬清。”燕玄燁喚了聲，“帶些人立馬按照夫人剛剛說的辦。”
攬清雙手作揖，心中緩緩升起一個問號，夫人？侯爺什麽時候有夫人了？
謝晚凝右手握拳，放在唇下，輕咳兩聲，她已經很適應這個身份了。
攬清反應過來，答了聲“是”。
下一秒，便不見了身影。
……
並州城其實並不算偏遠，因著土地麵積大，每年靠生產農作物也能比其他州縣富裕一些。
隻是一旦遇上災害，耽誤了收莊稼，那便是滅頂之災。
燕玄燁換上一身常服，帶著謝晚凝去巡城，身後還跟著崔行等眾太醫，以及幾個侍衛。
侍衛雖少，但是謝晚凝這次不害怕了，因為她知道還有許多看不見的暗衛在默默地保護著他們。
往日最為繁華熱鬧的街道上現如今已經沒了商販，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偶然傳出一些哭聲，擾得人心酸不已。
謝晚凝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所以她明白，人在麵對死亡的時候的恐懼感是會迅速飆升的，在這期間，為了活下去，他們會做出許多之前從來不敢做的事。
“爹，爹你怎麽了？”忽然，尖銳的哭鬧聲傳出，謝晚凝心裏一緊，便要去看看情況。
燕玄燁緊急抓住她的胳膊，“你退後。”
看著燕玄燁義無反顧的背影，謝晚凝難以描述此刻內心的感受。
事態緊急，謝晚凝沒顧得上去深究。
走得再近一些，謝晚凝看到拐彎處一個胡子拉碴的老漢躺在地上，他衣衫襤褸，渾身抽搐著，像是突發了什麽疾病。
旁邊抱著他的大概是他的女兒，半大的小人兒哭成了淚人，叫人心生憐惜。
小人兒見到跟在燕玄燁身後的禦醫身穿白衣，便知道他們是大夫，立馬跪在地上朝他們磕頭，“求求各位大人，救救我爹吧！”
僅僅在幾秒鍾之內，小女孩兒的額頭便磕得犯了紅，隱隱有紅血絲要冒出來，謝晚凝眼中滿是憐惜，心一抽一抽地痛。
大概是小女孩兒的哭聲太過悲痛，有不少百姓紛紛打開一點門窗，看熱鬧。
崔行最先將小女孩兒扶起來，一大把年紀了，還堅持跪在地上給老漢檢查。
跟著他的徒弟大概是怕老漢染上了瘟疫，連累自己，不僅沒有上前攙扶崔行的意思，反而還後退了幾步。
崔行的腿腳不太好，跪下時是靠著衝力，容易些，可是想挪動時卻萬分艱難。
他急著給老漢檢查，一時間也騰不出時間再嗬斥那幾個沒有醫德的徒弟。
就在他焦急安分的時候，突然腰間墊了一個胳膊，本以為會是某一個良心發現的徒弟，回頭望去卻發現是謝晚凝。
“你這小丫頭倒是膽大，不怕死麽？”崔行佯裝嗬斥，語氣不善。
謝晚凝盯著老漢抽搐的嘴角，緩緩道：“若是怕死，如何成為醫者？”
正在給老漢清理鼻腔異物的崔行，動作猛地一停，目光堅定地看著謝晚凝，心中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改變。
“這老漢不像是染了瘟疫，可是犯了癲症？”謝晚凝兩條柳葉眉輕蹙著。
崔行悶哼一聲，“醫術不錯。”
居然得到出了名刻薄頑固的醫者崔行的肯定，謝晚凝心中微微有些詫異。
“晚了。”崔行將手從老漢身上離開，緩緩開口道，語氣平常到像是在說今日晚膳吃什麽。
小女孩兒一聽，立馬又跪在旁邊慟哭，“大人，大人，求求你再給看看，我家裏人都感染瘟疫去世了，現如今隻有我跟我爹相依為命了……”
謝晚凝不忍心見小女孩兒悲傷，伸出手去摸老漢的脈搏，驚訝道：“崔太醫，他還有氣息！”
崔行歎了口氣，“最快的辦法就是為他施針，可從這裏回去拿針，最快也要半刻鍾，這老漢最多隻能撐一小會兒了。”
經曆了前世，謝晚凝知道死是什麽滋味，也知道身邊親人去世是什麽滋味，所以她無法放任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她的麵前。
“讓我來試試。”
謝晚凝將崔行攙扶到旁邊，回憶到師父曾經教過她一項急救措施，當時她隻是在一旁看過一次，並沒有實踐過，但現在顯然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隻能盡力一試。
謝晚凝裙擺一掀，跪在老漢身旁，雙手交叉放到老漢的胸口，然後自己直起身，使勁按壓他的胸膛，老漢的身軀不停地抖動著。
“天啊，這姑娘是在幹嘛？”
“老漢既然救不活了，那就讓他安安生生走吧，這樣折騰一個將死之人，真是……”
“連宮裏來的太醫都說救不過來了，那肯定就是沒救了，小琴，你快叫那姑娘停下來吧，別折騰你爹了。”
“是啊小琴，這姑娘一看就是個弱女子而已，哪懂什麽醫術，你趕緊叫她停下來吧。”
周圍村民吵吵嚷嚷，對著謝晚凝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