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說書6·洛陽圖4·探案

陸炤也是方才聽沈存中說起包大人判案,才想到說探案故事的。

探案,懸疑、推理與解謎,從小說、動漫到影視劇,都一度風靡。

比如民間流傳的古典名著《三俠五義》裏日審陽、夜審陰的包青天,比如日漫《名偵探柯南》《金田一》等作品中走到哪死到哪的偵探主角們,比如西方的懸疑推理作家們阿加莎·克裏斯蒂、愛倫·坡、阿瑟·柯南·道爾等的著作,都給人帶來不錯的精神娛樂享受。

陸炤這便打算也提取懸疑探案中那些經典的元素,組合成一個新故事,說給麵前這幾位新結識的“老熟人”們聽個樂嗬。

唔,偵探要有點逼格,要神秘,那就不起名了,給整個代號稱呼吧,從“格物致知”裏頭取“格致”。

不過神秘偵探視角似乎不太有代入感啊?

那就再安排一個小助手充當攝像機視角吧。

代入感、代入感。

陸炤掃視眼前坐等“聽書”的課本必背重點人名們,腦中思緒瞬息萬變。

主角就安排一個書生的身份吧,方便這幾位還在國子監讀書的學子們有點代入感。

名字……書生,沈素。

“咳咳。”鬥篷生擺出一副要說書的架勢,還從子瞻兄那裏借用了獬豸銅鎮紙充當驚堂木來使用。在場的幾人或多或少都聽過鬥篷生說的故事,覺得挺有意思的,這下都端正坐好等待聽書。

陸炤整理好思路,略作排布,便開口講道:“今天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乃是一位書生。他名為沈素。”

沈存中聞言一笑,其他幾人也會意莞爾。

這沈素說不準就是存中兄的本家人呢。

“沈素出自耕讀世家,麵容清俊,勤懇真誠,卻生來便不能言語,這便斷絕了科舉入仕為官之路。好在他上有兩位讀書不錯的兄長,家中也便任由他循著自己的喜好學習遊樂,隻教育好他君子應當擁有的品性德行。”

子瞻稱讚道:“教人子,首先該當使其修身正德。如是家風清正,子嗣方可成材。”

“沈素沒有來自父母兄長的壓力,成日裏自由自在,養得心性也是單純天然、不慕名利,獨獨有對樂曲情有獨鍾,時常追隨各地傳出名聲的琴瑟琵琶到處跑,就隻為求得一聽,傳聞中能叫人‘三月不識肉滋味’的絕世佳音。”

存中:“倒也是位愛樂如癡的性情雅士。”

“一次,他從昏迷中醒來,察覺到臉上被潑了茶水,意識不清明,脖頸處更是火辣辣地刺痛不已。”

上來就昏迷?這沈素是遭了什麽人的毒手了麽?聽上去就是一個平素從不招惹是非的乖巧書生,如何引來如此惡劣的敵視對待?

“沈素迷迷糊糊中回憶起,自己好像原本是打算來這個小鎮上一家青樓,聽這裏聞名周遭數座城鎮的箜篌曲,可現下自己身上這是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抬起沉重黏著的眼皮,模糊的視線緩緩聚焦,看清近在咫尺竟有一張陰沉的陌生麵孔,心髒驟停,嚇得他屏住呼吸。”

子由眉心一跳,子瞻立即緊握住弟弟的手臂:“惡徒竟然就近在眼前!這可如何是好?”

江楓把江琴摟緊懷中,猶豫著如此凶殘惡事是不是不該給孩童聽到。

“見他醒來,那個神色陰沉冷漠的麵孔遠離開來,瘦削的男人坐回床邊的輪椅中,眉頭緊緊扭到一處,動作不疾不徐,將手中一根麻繩一圈一圈纏繞起來。”

“當沈素勉力坐起來時,就見那個令人悚懼的男人坐著輪椅出了房間。”

“他心中異常恐慌,四下打量,這是青樓裏一間普普通通的房間,輕紗彩綢紅緞麵,裝飾花裏胡哨的。”

“牆邊就有一處梳妝台。他用袖子擦拭掉臉上的令人不適的水漬,下了床,搖搖晃晃幾步,終於穩住身形,走到梳妝台上放置的那麵銅鏡前。”

“銅鏡被磨得光潔發亮,輕易照得房間裏一切事物,仿佛接通著彼端黃澄澄的另一個世界。沈素也將自己脖子上那道繩子勒出來的痕跡看得一清二楚。”

“分明就是方才那個男人手中那條繩子勒出的痕跡,深深的,還磨破表皮,滲出絲絲血跡。”

“沈素看向門口,自從那個凶手出門去後,那扇門再沒有關上。”

“他不知道為何那個凶手想要害他。他分明不認得那人,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他也不知道為何凶手此刻又暫時放過了他。”

“他更不知道,這扇門外,等待他的究竟是什麽。”

江琴沒忍住深深吸氣,當即被江楓拎起來回房間裏去。

江楓:小孩子到底不適合過早接觸殺虐邪惡,還是繼續早上的德行教育吧。

江琴再是渴求的眼神,也最終被關閉的門戶遮擋在後頭了。

伯安攥緊拳頭,似乎很像衝進故事裏,護住那個無辜受害的可憐啞書生,再給那個凶手正法了。

“但沈素無計可施,隻好膽戰心驚地挪向門口。”

“接近敞開的房門時,他似乎聽到外頭有些聲響動靜,有驚呼聲,有擔憂聲,卻沒有尖聲的慘叫。”

“沈素意識到外頭的情景應當與自己方才的猜測不一致,於是大著膽子探頭出去看。”

“旁邊傳來‘嘎吱’響動,是木板被什麽東西碾壓過的聲音。”

“他縮在門後,視線一轉,就見方才那個凶手又從隔壁房間裏出來,操控著輪椅,居然能輕巧靈便地從樓梯下去。”

燕南天輕聲喃喃:“六扇門是不是有個捕頭,也是不良於行?不過似乎聽聞身手不錯……”

“那人剛到一樓大堂,一眾正在等候的人便紛紛圍上去忐忑不安地詢問情況。”

“沈素見那些姑娘、龜公、來尋歡作樂的恩客們都毫不避讓那個人,反而還急切地湊上去,便知那人恐怕並非真凶。這其中也許是有什麽誤會。”

存中托腮靠在桌麵上道:“沈公子怎麽如此輕信於人?這麽缺乏警惕心可不好。”

子瞻道:“或許這就是未經磨難的單純天真吧。”與這樣的君子為友,不也挺安心的麽?

“他小心翼翼從房間裏走出來,這空****的樓上似乎隻留下他一人,扒在欄杆處向下看。”

“樓下眾人所圍的中間,那人在訴說樓上房間裏發生的事情。”

“眾人隨之齊齊抬頭,無數道視線瞬間投射過來,到樓上扒在欄杆處的那人身上。”

“沈素的身子不由一抖,又看他們收回視線去繼續與樓下那人對話。”

“從他們的對話中,沈素得知那人自稱格致,是從另一座城鎮查案一路尋訪至此的。下遊一座小鎮近來發現好幾具順水漂來的屍身,屍身經過火燒、水泡,已然麵目全非,但有的脖頸處的頸骨有傷,懷疑是否被勒住過脖子。經過格致與仵作的檢查,那幾人都並非死於水、火。”

“沈素聞言,摸上自己脖子,不小心觸碰到傷處,輕輕‘嘶’了聲,心裏有些後怕。”

“差一點,他是否也會成為下遊小鎮河麵漂來的不知名亡者?與世隔絕,與親友死別。”

子由白著小臉,反抓住兄長子瞻的手:“那些個不幹淨的地方還是別去了。前些時候還有人約兄長一道去的吧?”

子瞻神色有些不自然:“不打緊,不打緊的。”

伯安和存中是較少去那些地界玩耍取樂的,一個除了讀書還要抽時間鍛煉體魄,一個除了讀書還喜歡研究算學,大晚上要看星星。兩人都不覺得感同身受。

“格致又講到,他已然發現,此地、這座青樓就是這個案子的第一凶殺現場。他已然尋訪過本鎮的客棧驛站,找出好幾位疑似突然失蹤的外地書生,聽說都有來這條花街的經曆。”

“青樓東家是個身材短小、麵容嚴肅之人,他很是擔憂地問格致:‘你看到那個凶人了嗎?能抓到他嗎?’”

“青樓老鴇是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呼呼扇著團扇,一副很是焦心的模樣:‘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呢?那個凶人還會不會再來啊?這生意可怎麽做呐……’”

“龜公縮在角落不發一聲,隻在聽到死者都是男人時,緊緊環抱住自己。”

“姑娘們也是花容失色地依偎在恩客懷中,其中沈素唯一認得的那位素手引箜篌的李姑娘蒼白著臉,卻亭亭玉立、站得穩穩當當。”

“一位恩客啞著嗓子大喊著‘晦氣、晦氣’慌亂逃離這座青樓,他走後,其餘恩客也都陸陸續續離開此地。反正這間青樓晦氣了,這條花街上不還有別家去處麽?”

伯安譏諷:“無論如何,總也要選個去處是吧?”怎麽就非得用上那二兩肉,卻不去用脖子上那老大一顆東西呢?

“青樓這日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隻好匆匆收拾了一下局麵。”

“沈素也下了樓,回身邊撞見坐著輪椅、皺著眉頭盯著他看的格致,心頭霎時一跳。”

“格致的聲音如深秋平靜無波的寒潭,對他道:‘談談。’”

“沈素隻好指了指自己的張開的口,再擺擺手,示意自己無法說話。”

“‘跟來。’”

“沈素跟上那人,用找到的紙筆進行交流。”

“格致問了他家庭情況、來此原因、有無結仇等訊息,又讓他最近跟著自己,便於觀察他有什麽特別之處,導致他被凶手盯上。”

“沈素內心忐忑不安,便點頭答應了。”

“他心想,或許這人麵冷心善,是打算照看他,防止他再落單被凶人害了。”

燕南天歎道:“無論那格致是否真是麵冷心善的好人,但沈公子也著實總把人往好裏頭想了。”

“於是接下來兩人同吃同住,同進同出。”

“在相處中,沈素逐漸對格致加深了解,知曉他挑食的偏好、略有些挑剔的性格、晚上時常看不清路、還見不得血,卻仍然覺得此人迷霧重重,不知過往,分明是個不良於行之人,卻性格孤僻到獨來獨往。”

“這些時日裏,沈素跟在格致身邊,與他一同繼續調查問詢,得知了另外一些消息。”

“不討人喜歡的格致不一定會被人理會,可麵容清俊、友善風雅的沈素卻總是受到青睞。”

“老鴇揮舞團扇,驅散圍成一團的姑娘們:‘閑著也是閑著,去學個箜篌啊琴瑟啊什麽的不成麽?學個詩詞歌舞也成!去去去。’”

“對上純然的沈公子,老鴇瞬時就軟和下來了:‘瞧她們、真是辜負了東家的善心……東家是遠近聞名的老好人,我們家姑娘們平素都不怎麽出門,真沒有什麽要命的仇家。沈公子又要問什麽?您說!相好的……這我得去問問……’”

怎麽總在問詢青樓這些人?鎮上別處的人不問問麽?

遠近聞名的老好人開青樓,對姑娘怎麽個好法?

除了要命的仇家,會不會是哪位恩客盯著哪位姑娘,非得把姑娘瞧中的其他恩客都害了?

總不會是膽小如鼠的龜公幹的吧?

格致查到什麽地步了?還沒有凶手的頭緒麽?

“青樓關閉了一些時日。然而這段時日案子再沒有發生過,眾人難免抱怨起來。”

“格致的情緒似乎變得不太好,這天,他在後院摘了一片葉子吹奏小曲,曲調悠揚婉約,聽得沈素如癡如醉。”

“而後,青樓再度開業,一切似乎都一如往常。”

“但沈素知道,凶手沒有被抓住,事情絕不會就此結束。”

什麽?這就又照常開業了?

官府不管這事的麽?死了那麽些人,萬一還有案子發生怎麽辦?

伯安沉吟,道:“如果底下不醒事的小官,可能覺著這種無頭案查起來也沒頭緒,便偷懶不肯主動攬事吧。”

子瞻:“所以到底凶手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