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洛陽圖3·激烈討論
不明白這位鬥篷生為何一副神色恍惚的樣子,江楓替陸炤對幾位同桌的監生為己方四人作了一番介紹。
“原來真是陸大俠、江大俠和燕大俠!諸位在江南的仗義救助早已傳遍天下,如今世人皆知江南義士們所行之義舉。”
“江公子儀表堂堂,風雅清逸,一見便知是人中龍鳳!”這是在誇誇江楓貌比潘安,美姿儀者走到哪都受人青睞。
許多時候看人除了看品德才華,外貌氣度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環。江楓這姿儀要是敢天天往京城大街上走,不說擲果盈車不愁吃喝,湊上來捉婿的老丈人們、姑娘們的芳巾香囊以及意欲結交摯友的文人雅士都可能把他走動的那條街堵起來。
“燕大俠氣勢不凡,穩重如山,正氣凜然,想來也是位用劍君子!”劍者,古稱“百兵之君”,上至君王公卿在禮製都有佩劍一說。劍也是文人最為推崇的君子之兵。
仗劍江湖,懲惡揚善,這樣一位胸懷坦**的大俠出現在眼前,對小年輕學子們的吸引力也是不小的。而且燕南天的皮膚一看就是在外闖**過的,“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遊曆天下對於這些理想的文人來說,也著實是眼饞得緊的“願望”了。
“小童子這勁頭,看著也挺機靈。”機靈是機靈,不過這句是不是純粹沒話找話的硬誇?
最後,幾位學子把目光匯聚到陸炤身上,眼神閃閃發亮。
重頭戲來了。
先是從外貌氣度誇起,說天生異象,卓爾不凡,氣質純粹天然,行事為人良善熱心,顯然一顆赤子丹心。再是相互捧哏補充,引經據典地誇,著重誇誇陸炤說書故事的雅俗共賞,還起到教化民眾、揚善貶惡、警惕人心之功用。
那個拆解分析故事的各樣前因後果,挖掘各種細枝末節,做出許多“鞭辟入裏”、“入木三分”的論述,最後還要請教一下恰好正在當場的原作本人,這些理解領悟是否哪裏還有錯誤或缺漏不足之處。
陸炤:……
陸炤隻想說,你們這閱讀理解做得,我個區區原作罷了,哪裏懂什麽正解啊?
反正原作確實沒比讀者們更能理解原著的創作思路。
陸炤:“……說得好!沒問題,對,在下就是這麽想的。你們說的都對!”
然後冷酷地把自己的托盤推到中間,問江楓、燕南天他們吃不吃醃菜、吃不吃某些配料。
陸炤身為從小到大在現代生活過的城鎮居民,相比生活條件更差的古人、窮苦民眾,其實還是有些挑食忌口在身的。
比如,他除了口味偏清淡,還不怎麽吃醃製品。
這一點得益於當年對長輩們的洗腦無孔不入的電視廣告。
語重心長的姨姨:“哦喲!小炤你快來看看這個,可得記住了!醃製的菜啊,都有毒!電視上這專家都說了,裏麵有什麽亞什麽鹽的,吃了就得病,癌症!”
年幼無知的小炤小朋友乖巧點頭,將電視廣告上專家的“危言聳聽”牢記於心多年。
幾乎大多數的醃製品,比如鹹菜、酸菜、醃黃瓜、醃蘿卜、泡菜等,陸炤再沒有主動吃過。
善解人意的江楓從托盤中取出那點醃菜,放到喜形於色的江琴小少年的飯碗裏,而後與燕南天瓜分了重口的幾樣調料。
陸炤將托盤拉回來時,碗碟中已經隻剩下一些味道清淡些的飯菜。
饒是同為南人的幾位學子都被這“清湯寡水”的一餐驚住了。
被友人們齊刷刷轉頭盯住的沈存中僵硬低頭看向自己的托盤中。
雖然小生也是杭州人,但是真的沒有這麽誇張的……
“砰!”
另一處長桌有人怒而拍桌起身:“柳子厚!你莫不是在說風涼話?河東又沒被下令禁止今秋科舉!”
就差被指著鼻子罵的那位監生還未動彈,身側豪縱不羈的友人當即騰的起身維護:“怎麽?不過兩句尋常言語,就將某些人物激得渾然不顧禮儀,都要跳起來了?”
手慢一瞬導致沒能拉住友人的柳子厚隻好與友人一道:“並非風涼話,隻是出於真心,理性探討,方才有此想法。”
氣急敗壞的那位顯然是“利益相關人士”,眼看對麵兩人,自己孤身作戰怕是不敵,就想再拉一人下水,四下掃視,指著相鄰長桌的一人道:“務觀兄如此才華橫溢、胸懷壯誌之士,難道就該被一場災殃耽誤大好年華嗎?”
一些江南出身的學子,此次正好被劃定到“禁考”的範圍中,也是義憤填膺的架勢。
別地出身的學子們就態度多樣了,有的覺得事不關己,有的卻認為朝廷不公而替江南學子抱不平,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卻覺得朝廷此舉不當而憂心忡忡,懷疑朝中是否有奸佞蒙蔽上意。
被殃及池魚的陸務觀一臉無辜,甚至純良地道:“不過一屆罷了。陛下聖明,朝廷諸公亦秉公無私,如此旨意,必然有其考量。”
某人被氣個仰倒,抬起的手臂都在顫抖。
陸務觀對麵坐著的那位清逸少年輕輕放下手中湯匙,涼涼開口:“你想聽什麽?令既已出,你在此地再是憤慨又有何用?倘若真想試圖改變什麽,倒不如作篇言辭犀利的文章罵罵奸佞之徒。”
那人的臉色鐵青,卻終究不曾放言說要寫詩文批駁朝廷,半晌,狠狠甩袖而去,且臨走前仍未忘記收拾碗碟。
一人隨走,留下還未吃完的各桌學子們卻還未停歇,仍然繼續接著方才被打斷的對話,討論今秋科舉的變動。
“觀光賢弟真是……”蘇子瞻輕笑,回頭就問陸炤,“陸兄覺得呢?可有何高見?”
吃瓜正樂嗬的陸炤:……
陸炤其實沒什麽想法,隻不過天子疑似明賞暗罰的命令,讓他回想起科舉史知名的南北榜。不知道天子是否意圖“平衡”朝堂上出自各地的鄉黨勢力。
陸炤隻推說自己一介江湖小民,不曾了解國家大事,不會如諸位學子們那樣對朝廷政令有卓絕的分析與見解。
沈存中咬著筷子輕舒一口氣:“想太多也累,何必那麽複雜呢?徒增煩惱。說不定真就是聖上好意讓我們顧著家裏呢?要不是我家來急信給我報平安,說不得我此刻已然踏上返鄉的路了。”
同桌的諸位都對天然純思的沈兄讚譽有加。
江琴小朋友偷偷歪腦袋對江楓哥哥說悄悄話:“這也是將來要成為官老爺大人的讀書郎嗎?”
江楓知道,聰慧的少年是擔憂沈兄將來在官場的人精中混不開。
他輕輕撫摸弟弟的發頂:“人各有誌,沈兄胸懷大業,勢必無所畏懼、一往而前。”
午後,下午沒課,陸炤因為要隨時等待麵聖,不能輕易出門閑逛,於是幾位新結識的學子友人們也留下陪伴他們。
幾人聚在號舍外的小院裏一塊找樂子。琴棋書畫詩酒茶等風雅事,隻有江楓能勉強跟學子友人們玩上幾出。而六博、葉子戲、牙牌、升官圖等遊戲,監規明令禁止在國子監中玩,要是被抓到可要遭殃的。
無奈隻能選擇閑談。
子瞻兄為大家分享了朝堂上近來的一些風聲,是從在朝為官的父親那裏得知的。
“朝堂上諸公……雖然都一心為公……但總歸還是分屬各黨的,鬧將起來,當朝打作一團的時候也有。”說著,他忽然思路偏移,“是不是,我們也該練練的?不然等到那時候,我們在朝堂上打不過別人怎麽辦?”
子由為哥哥表現得有點不太靠譜的樣子而扶額:“那哥哥你少吃點?不若日後我與哥哥一同,跟著伯安每日練武強身健體吧。”
子瞻兄驚恐地看向滿臉寫著“歡迎、樂意至極”的伯安兄:“還、還是不必勞煩伯安兄了。”
燕南天的視線落在王伯安那被寬鬆的國子監服飾遮擋的身體上。
體魄強健,是個練家子,看上去比江湖人士江弟的身子骨還更健壯。
伯安兄略有些遺憾地活動兩下筋骨:“練練其實不錯的。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無論國朝有何所需,都有所長以報國,豈非更是絕佳?”
他甚是憧憬地說起最近北地邊城的戰事狀況,心生向往,卻遺憾自己不能親身上前線去:“北地幾座邊城都駐守著大軍,兩年了。三年前於大人、宗大人奉命外放守邊,朝中還以為天子厭棄兩位大人了呢。去年李大將軍從京城出發北上的時候,若不是我爹威脅我要是敢離家遠行,就要絕食餓死自己,我當時早就做好準備要混進辛副尉的隊伍了!”
“伯安兄不是一直念叨的都是衛大將軍嗎?”
“衛大將軍統領的玄甲軍中,據說這兩年來些許摩擦小戰事已經出頭了好幾位小將,單就最奪目的就有嶽、霍兩位宣節,那我去了一個後來的,肯定不如在初來乍到的李大將軍手下升得速度快啊!”
江楓疑惑,小聲問陸炤:“文人現在……還流行投筆從戎了?”
陸炤嘴角**,總不能說王大佬是個假文人吧:“文武雙全,自古也是文人君子所追求的。”沒毛病。
存中兄說起京城中的八卦秘聞,問陸炤是否也知道。
陸炤說大部分可能都不知道。
存中兄道:“原來鬥篷生隻關注江湖的秘聞啊。那預言讖語呢?”
陸炤含糊其辭,隻說是巧合。
存中隻好轉移話題,說起前些時日龍圖閣直學士包大人,被召任權知洛陽府。
上任沒多久就判了好幾莊大案呢。
他繪聲繪色地講述起那些案子,還添油加醋地給故事裏增添了許多傳聞。
場麵變得像個故事會。
輪到的下一位,燕南天幹巴巴地說了自己遊曆時的一個經曆。
江楓分享了以前碰上過的小趣事。
小孩江琴被眾人自然而然跳過了。
輪到最後的陸炤時,陸炤就現場編了一個探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