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說書5·神醫故事
午飯過後,收拾妥當廳堂裏的桌椅餐具,便又擺開昨晚相似的一條長蛇隊伍。
西門吹雪繼續為昨日未能輪到而剩下的姑娘們看診。
楚留香與花滿樓則是徐徐而行,散步一陣,再到花園裏下下棋、聊聊天。
花老伯自覺留下照看這兩位隻能居家休養身體的人士。
而陸炤則帶著一大幫子親友溜溜達達,有說有笑,招搖過市,一道去了江湖茶館。
等到了茶館大門前,陸炤大吃一驚。
眼前這著實麵貌一新的江湖茶館,真的是不久前那個新開張沒多長時間的小店嗎?
單從這外頭看去,第一眼就能瞧見整個茶館擴大的許多。
新糊的牆麵幹淨整潔,新開的幾扇窗子與嶄新的紅漆大門都敞開著,裏麵寬闊的大堂與稠密的眾茶客清晰可見。
新打造的匾額上刻著四個鎏金大字——江湖茶館。
二樓掛出來的紅底黑字條幅上寫的是——說書。
還掛了一匹染色古怪的麻布,懸在空中隨風的鼓入而形似一件鬥篷。
陸炤愣愣地盯著那塊眼熟的麻布。
這就是古人打出招牌的先進廣告思維嗎?
“怎麽了?”陸小鳳上前兩步,正好也隨著他的視線方向看到了那塊眼熟的麻布,不由失笑,“怎麽好像把你掛在上頭當招牌了一樣。”
陸炤哽住。
他那件親手染就、親手縫合製作出來的大鬥篷其實已經離他而去了。
是無花親手拆散的他們倆。
無花嫌棄這玩意讓大禮掉價。
此後他再也未能見過大鬥篷一麵。
後來他同司空摘星一道逃離石觀音老巢的那座石林時,從她房間地上撿起那塊用來遮蓋大金籠子的嫣紅綢緞披在了身上。
格外喜慶。
再後麵,他與司空摘星循著綠洲車轍印跡方向找到商隊後,用那塊顏色鮮亮的上好綢緞與商隊換來用來蓋貨物的備用粗麻布。
所以現在,他身上這件做工比先前那件好一點點的灰白色粗麻布新鬥篷,實際上與那件顏色古怪的偏灰黑色老鬥篷已是天差地別了。
不知道換新馬甲後,老粉們還認不認得出。
陸炤胡思亂想著與眾人進了茶館大門。
上來笑臉相迎的新麵孔客客氣氣道:“幾位光臨,感激不盡。隻是現下大堂中已無足夠的空位,僅有樓上幾間雅室尚且空著。”
樓上還有雅間了?
陸炤新奇而驚歎地往二樓看,果然見二樓有一圈的獨立小房間,各雅間都有一兩個朝向說書台子的窗子,隻是有的窗開啟著,依稀可見影影綽綽的身形端坐房中,有的窗虛掩上,倒是看不到裏麵。
姬冰雁作為這夥人當中最富的那個,再是有著“鐵公雞”一稱,麵對於好友楚留香有救命之恩的陸炤也會變得闊綽大方起來:“那就,兩間雅室。”幾位跟來的姑娘們一間,剩下的幾個男人一間,正剛好。
“好嘞!客官請,這邊上樓。”
陸炤也跟著他們一道先去雅室瞧了眼。
他對這新裝修的獨立包間裏麵的陳設還是有些好奇的。
但當他跟著上到二樓走廊裏,還沒來得及進屋看看呢,就被眼尖的二子叫住了。
“先生?先生!您這就來了,可太好了。我方才一回來,就與掌櫃、舒先生他們說過了,等會兒您一上台就可以開講!”說著,二子還挽起陸炤的胳膊把他往樓下帶,“說起來,您這身新換的鬥篷可真不錯。”
與先前那件對比來看嗎?
那確實這件的顏色染得均勻多了。
陸炤就被半拉半帶地下了樓,上了大堂背靠一麵牆居中搭建的說書台子。
二子剛想下台去,陸炤就一把拉住他,指了指台子前麵:“老規矩,大屏風。”又指了指抱著琵琶跟來的嵐煙,“為嵐煙姑娘也安排一張座椅吧。”
二子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地看向默默跟在身後的蒙眼姑娘。
陸炤就簡單解釋道:“她來幫忙,為我的說書伴個奏。”
二子沒懂,但對鬥篷生先生盲目信任的他選擇老實聽從,整大屏風與座椅去了。
一應準備就緒,除了他沒能提前準備好枸杞果子飲。
陸炤落座後,扶尺一響。
滿座寂然。
坐在側後方的嵐煙以手撥弦,聲如裂帛。
配合得非常妥當。
陸炤啜飲一口茶水潤潤嗓子,便開講了:“諸位,在下今日又是來講一個新故事的。隻是這回的故事,乃是虛構,於而今江湖之中並無任何影射。”
底下竊竊私語起來。
“這誰?新來的說書先生?怎麽也學鬥篷生穿個白鬥篷?”
“什麽學鬥篷生,這嗓音就是鬥篷生本人!老子前頭就聽過他說書,還能認錯不成?”
“真的假的,怎麽這回說起虛構故事了?前幾回不都是講的什麽‘混合’的秘聞麽?”
“嗨喲,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這鬥篷生啊,定是兩次被抓,嚇壞了!”
“不是聽說鬥篷生把大魔頭石觀音解決了嗎?”
“你從哪兒聽這麽個傳言……”
……
陸炤清了清嗓子,又是一敲驚堂木。
一連串流珠般的琵琶聲適時響起,將眾茶客的心聲吸引到台上來。
“上回,在下講到江湖中繞不開的修佛之人。這回,在下講的,亦是江湖中必不可少之人。”
江湖中必不可少之人,什麽人?
劍客?
魔頭?
“神醫!”斬釘截鐵道出這段新說書的中心。
神醫?倒也確實是江湖中人人都可能需要的,缺了神醫,尋常武林人士在這殺來殺去的江湖上,可就更是難保小命了。
“就如武道三千,可分出刀槍劍戟等百八十樣兵器流派一般,醫術一道,亦有不同流派不同分支。”
“其中,較弱勢些的流派不計其數,而走向略偏門的情誌祝由分支主要精力並不在江湖。”
“在江湖中聲名較響亮的,僅有三支流派,分別是暫為主流的藥醫流派、行醫理念為以毒攻毒的毒醫流派以及用針灸之術行醫的穴醫流派。”
嗯?竟是這麽個分法……
二樓一處雅室內,一位看起來脾性溫和的青年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他身側眉眼豔麗淩厲的姑娘瞪圓了眼睛:“以毒攻毒的毒醫?毒術就毒術,非要救人作甚。毒又不是天生為的醫人而來!你說是不是?”
他自然好脾氣地都應是。
娘子下的毒,自有他會替人解開,害不了人,不打緊。是以,隻要娘子高興就好。
“藥醫流派聲名最顯的是桃源穀,毒醫流派名噪江湖的是靈樞山莊,穴醫流派則有素問門。”
“故事的開頭,便是桃源穀中新一代弟子,即將出穀遊曆的一位師妹,名喚白苓。”
靈樞、素問都出自《黃帝內經》,白苓也許出自茯苓,可藥醫門派為何名為桃源?
比之“桃源”,怎麽想也是“杏林”更合適醫道門派吧?
青年若有所思地琢磨起“桃源”是否意有所指來。
“白苓自幼長於桃源穀中,從小到大不曾出穀,對外麵的世界有著許多憧憬與向往。”
“她其實自認為隻是桃源穀這一代弟子中非常普通的一個,才貌氣質不如穀師姐,醫道天資不如裴大師兄,性情修養不如源師兄,勤學刻苦不如徐師兄,就連蘇小師妹雖年紀尚小,也好似比小時的她顯得更為伶俐體貼。”
“但她在各方麵都尚可,全麵這點便也可算作她的優點了。”
另一處雅間內,清俊絕塵的公子豁達一笑,眉目疏朗:“合該如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不必單看那些不如他人之處。就如我,倘若我拋開自己的優點,非要與燕大哥你比武,那便是我不自量力了。”
姓燕的漢子亦是爽朗大笑,正氣凜然:“說得好!江弟,你與那小姑娘說得都有理!”
“白苓此時雖然年紀算不得多大,卻也懷有自己的抱負。就像師父們、師兄弟姐妹們那樣,她決定自己也要出穀遊曆,踏上與他們相似的行醫之路。”
“正如孫爺爺領著年幼的她正式拜入師門時,所立下的那個誓言——”
“終此一生必將行醫不怠,唯願奉獻以求濟世蒼生!”
濟世蒼生!
如此誓言一出,重逾千金。
眾人都很是捧場,為小姑娘這份心懷蒼生的偉大抱負而動容。
那溫和青年也對小姑娘的誌向甚為讚許與佩服。不過他自己雖然醫術超群,但卻並無濟世蒼生的遠大誌向。
“在白苓心目中,孫爺爺是世界上醫術最厲害的人,也是對他們最耐心、最和藹的師父。然而常年來,實際負責教導他們這些徒弟的人是裴大師兄。”
有一回,孫爺爺照常空出些閑暇時間陪伴他們這些年幼的小弟子們,還給他們講人參娃娃與何首烏童子的故事聽。”
“小白苓就嘟著小嘴同孫爺爺撒嬌道:‘雖然裴師兄也很好,可師兄有時候還是有點凶凶的。為什麽給我們上課的不是孫爺爺呢?’”
“孫爺爺笑嗬嗬地告訴小白苓,孫爺爺正忙著把藥材娃娃們的故事編成一本書,裴師兄替他教導其實幫了他好大的忙呢。”
“等到懂事以後,白苓才知道孫爺爺正傾注心血編纂的乃是一部醫書,一部編成後能夠造福萬眾生靈的醫書。”
“這些年來,孫爺爺與其他師父、師兄師姐們時常外出遊方行醫,為醫案病例的積攢添磚加瓦。”
醫書啊……
嬌媚的辣娘子捅捅他的腰側:“你說,我倆是不是也該各自編寫一本書出來?你作醫經,我作毒經,且看你能不能破解我的毒經!”
溫吞的青年仍是笑臉盈盈:“好!”娘子說得對,娘子提的建議真好,娘子高興就好。
“白苓也想成為一個造福蒼生的大醫。”
“於是白苓辭別穀中師門,踏向俗世紅塵。”
“這一出穀,她卻先撞上一個明明身上什麽毛病都沒有、卻非要賴上她的男子。”
“咦?”雅間裏的姑娘們紛紛猜測起這個男子的身份來。
莫不是白姑娘命中注定的愛人?
可她不是出來行醫的麽?
行醫之餘,也不妨礙啊。
……難道真是喜歡白姑娘而前來的追求者?
“這人外貌堂堂,卻是一副厚臉皮,老愛逗弄她,顯得格外煩人,還為要與她套近乎、拉關係而自稱名為白術,乃是她同姓一族的親戚。”
“白苓才不信他的瞎話呢,不過是甩不開這塊牛皮癬,隻好捏著鼻子忍受與之同行的日子罷了。”
“好在這白術並不影響白苓計劃的遊方行醫。”
“與預想中截然不同的是,白苓出穀後,並非一步就能遇到一個病患、幾步就可遇到一個奇特的案例,反而處處都可見普通小毛病,許多人還都不當回事,根本不願為那點算不上重大病症的‘小問題’去花錢看病吃藥。”
“在他倆遊曆江湖一段時間,一點點積攢起醫者的好名聲後,才終於有一個稀罕的病症自己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