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沙漠圖2·沙漠之舟

遼闊無垠的沙漠之地,風卷著細細的砂礫自遠處沙丘上呼嘯而過,焦黃色的幹枯草團被吹得到處滾動。

淺灰藍的穹頂之下,灼燒著自我的太陽肆意揮灑光與熱,讓這片毫無遮攔的靜默之地的每一寸沙子表麵都被關照到,灼熱的空氣仿佛在扭曲光影。

沙丘上一小隊駱駝悠悠挪行,駝鈴聲錯落作響。

這疑似商隊的車隊裏,其中有一架車,蓋著油布,布底下的商品滿滿當當高高隆起。

一看就很適合打劫。

天空中不知什麽時候翱翔著幾隻大鷹,盤旋在這車隊上空,發出提醒的叫聲。

自遠處出現一艘船,竟就如行在海麵一般,行在沙漠之上,滑行如飛,直如禦風而行一般。

待到近了,才發現這沙漠之舟是被一群大鷹帶動行駛的。

這船還不到近時,便開始慢慢減速,最後緩緩停在車隊跟前。

這艘船從外麵看去就顯得十分華麗,船體由竹材製成,輕盈無比,船頭和船尾雕刻有極為細致精美的裝飾,船艙四麵還懸掛著輕輕搖晃的珠簾。

兩位紅衣童子從船上下來,恭敬等候在車隊前。

車隊裏一架華美舒適的車架上的車門開啟,下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吩咐道:“抬上去吧。是給夫人的禮物。”

他這麽說,抬物件的人自然輕手輕腳,小心又謹慎。

待車隊的人與物都上了船,兩位紅衣童子銀刀揮舞,不過瞬息工夫,拉著車隊辛苦一路的駱駝就躺倒一地。童子用銀刀分割了駱駝肉,將一大條一大條新鮮還帶著血腥的肉帶上船去。

甲板上蜷伏的大鷹好似嗅聞到那新鮮的血氣,有一隻沒忍住扇了一下翅膀,還未有其他動作,空氣中便突的“啪”一響鞭聲,是守在大鷹邊上的紅衣童子所抽,為要教訓不老實的出頭鷹。

收好駱駝肉的紅衣童子從船艙下麵走上來,拎著今日已經備好的新鮮肉條,投喂甲板上的鷹群。

待大鷹們這頓吃完,紅衣童子手中長鞭又淩空一抖,“啪”!

鷹群立刻衝天而起。

這艘沙漠之舟又緩緩加速,直到飛速行駛於平滑的沙地上。

速度是逐漸加快的,因而船上的一切都未受到這迅疾速度的影響。

船艙內正中心的主房中,珠光寶氣,富麗堂皇,一應金銀寶器、綾羅綢緞肆意揮霍在此,充當這靡麗奢華的屋室之中用以裝飾陪襯之物。

寬敞的室內,那些珍寶所拱衛的正中間處,是一張床榻。

綃紗羅帳,珠簾掩映,柔和的光線灑在床榻中一具飽含韻味的玉體上,如夢似幻。

雕鏤紋飾的門外響起恭敬的請安:“夫人安好,他們回來了。”

“嗯。”那橫陳錦被之上的美人隻是從鼻腔裏應出一聲來。

門外換了人:“夫人,此行帶了禮物欲獻上。”

美人側身而臥,一隻纖細滑膩的手臂懶懶支起頭來,婉轉悅耳的嗓音帶著些許了無興致的倦意:“那便,獻上來瞧眼。”

那人推門而入,抬進來一樣又高又大的物件,被一層鮮豔奪目的嫣紅綢緞全然遮蓋住。

他並未多做停留,放下這物件,便老老實實出去,順道合上房門。

美人被他這神神秘秘的禮物勾起一點子興趣了,支起憊懶的嬌軀下了床,走到高大的紅布前,伸手一扯,掀起的寬大紅綢在空中揚起一道優美的弧度。

露出底下禮物的真麵目——一個巨大的金籠子。

金籠子通體金光燦燦,打造籠子的粗欄杆每一根都被鍍上真金,某些位置的欄杆之間還有些用金絲編織的花紋圖飾,顯得尤為奢華靡麗。

這樣一個金籠子裏關著的卻不是一隻奇珍異獸,而是一位樣貌奇特的西域男子。

他正蜷縮在籠子的角落裏,環抱著自己健實流暢的臂膀,頭微微低下,滿頭銀白的長長卷發披散在身上,發尾散落在地,忽然被掀開遮蓋的紅綢,受驚時抬眼看過來,兩隻顏色迥異卻同樣美麗的眼瞳映入美人的眼中。

美人被驚豔了一瞬,欣喜不已:“那不成器的東西難得帶回來一份大禮!”

她繞到籠中之人的跟前,柔嫩的玉臂穿過鍍金欄杆之間的縫隙,搭在那銀白流光的發頂,那人明顯一顫。

她柔弱無骨的手一路順著發絲往下,撫摸過肩頭、臂膀、小臂、手腕,直到被環抱住的大腿處才停下,感受著手底下不停發抖的健美體魄,深感滿意。

她是滿意了,可她手底下顫顫巍巍的陸炤可真要嚇死了。

天啊天啊天啊!

聽她嫵媚柔婉地對他說:“乖孩子,別怕,妾身定然好好疼你。”

陸炤簡直汗毛直立!

“你怎麽這般羞澀,都不敢多瞧妾身一眼。是覺得妾身不能夠入得你的心麽?”

瑟瑟發抖的陸炤要哭了,他哪裏敢啊?

求您了大娘,您就當我是個絕育、啊呸,是個銀樣鑞槍頭的廢物點心吧!

我一點用都沒有,千萬別用我!

美人吃吃輕笑著收回手,卻又抬起光潔**的玉足,穿過欄杆之間,滑嫩的足底就踩在陸炤腳背的皂靴上,在玄黑的反襯下,肌膚愈發顯得乳白。

陸炤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隻怕就要被這饑渴的石觀音摁在籠子裏就地辦了。

此時實在等不及好友的相助了,他得自己支棱起來。

想想辦法,即刻就需整點隨便什麽把戲小花招應付當下局麵!

莆田少林寺,一座山峰頂上的後院。

小院裏竹葉森森,鍾聲疊疊,茶香幽幽,檀香隱隱。

軒中竹簾後正盤坐著一人。

此人就是查案至此的陸小鳳。

他來此地好一番磨纏耍賴,方才從天峰大師那裏得知無花的過去。果然處處都與陸炤說書所隱喻暗示的內容對得上。

可也是剛剛,他才得知他掛念在心的倒黴友人數日之前就突然失蹤,顯然又是被抓走了。

陸小鳳端起案上已經冷透的茶盞,一飲而盡,即刻起身要去辭別天峰大師,以及他這兩日剛剛結識的光頭新友。

攤上那麽一位倒黴好友,他可不就成了個勞碌命,時不時就得奔波在查案與救友的路途中。

哎,那猴精現在不知道在哪蹲點,要找他下個委托還得先找猴兒。

端午已過去一些時日,盛夏之際,草木繁茂,鳥獸活躍。

萬梅山莊今日迎來了一位老熟客。

莊主難得的朋友陸小鳳到此,管家可真是喜上眉梢,招來喚去安排下人上茶上點心,早早就置備起下一餐的飯菜來。

陸小鳳四肢酸軟地窩進一張長青翅編成的軟椅裏,巴巴地盯著桌上那杯淺碧色的酒液,卻絲毫都不想動彈。

嗜酒如命的陸小鳳,麵對萬梅山莊特意取出用來招待他這貴客的好酒,居然沒有立刻去灌飲,可見他奔波一路究竟有多疲累。

陸小鳳突然歎了口氣:“你看看我這麽一副慘樣,就是交友不慎,攤上了一個倒黴透頂的朋友啊。”

對麵坐著的一位男子,白衣若雪,氣質凜冽如寒鋒照月的無鞘之劍。他就是交友不慎,攤上了陸小鳳這個倒黴透頂的朋友的萬梅山莊莊主——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淡淡道:“月有圓缺,運有吉凶。”

“那就是說,我賭運好,活該別處倒黴來找補平衡運氣咯?”

西門吹雪突然想把陸小鳳眼巴巴看著的那杯酒當著他的麵,一飲而盡。可惜他是執劍之人,從不飲酒。

他有些遺憾,不得不錯過陸小鳳的有趣反應了。

陸小鳳又道:“那你的好運和黴運是什麽樣的?”

西門吹雪的手搭上他的烏鞘劍:“好運。”又朝陸小鳳的方向示意:“黴運。”

陸小鳳:……

陸小鳳抖了抖兩條眉毛:“那黴運既然是要來找補平衡運氣的,你是不是不會拒絕?”

西門吹雪冷冷道:“即使是黴運,要從我這裏討要點什麽,也得給我留下些什麽。”

陸小鳳問:“留下什麽?”

西門吹雪比了個“請自便”的手勢:“四條眉毛,總也要給我留下兩條眉毛。”

陸小鳳驚駭不已。

管家前來請莊主與他的友人貴客用餐,結果一進門,一照麵,就呆愣住了。

對麵那俊美瀟灑的陸小鳳,他臉上本該有著標誌性的“四條眉毛”,兩條是他的眉毛,另外兩條是他的兩撇胡子,那兩撇胡子簡直跟他的眉毛一模一樣。

而此時,陸小鳳的臉上顯得尤為怪異。

管家當然知道是哪裏不對勁。

——陸小鳳的兩條眉毛不見了!

是真真正正的兩條眉毛,不是那像眉毛的兩撇胡子!

陸小鳳嘴裏那叫一個苦澀啊:“你早說隻要我的胡子就好了。”

西門吹雪忽的笑了,宛若萬載不曾解凍的冰山悄然融化。

“靈犀一指,名不虛傳。豈能攔下。”

陸小鳳的苦瓜臉也皺起來了,配上他的眼睛上方那光溜溜的無眉之地,簡直更滑稽了。

先前受陸小鳳所托,前來江南的楚留香到達了目的地。

陸家府上好似無人在家,敲門數次,都無人回應。

楚留香來到花滿樓的小樓前,發現小樓的大門倒是正敞開著。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小樓裏空無一人,花滿樓並不在裏麵。

楚留香從樓梯上走下來,思索起這裏到底發生過什麽。

這時,敞開的小樓大門口跑進來一個活潑的小女孩。

這小女孩眼睛滴溜溜地轉,一副鬼精鬼精的樣子,說起話來滿口胡話、天花亂墜:“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老身那乖乖侄孫的家!”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敢問您哪位?”

小女孩瞪著他,叉著腰道:“現在的小年輕啊,一個個的,都不懂得尊老愛幼了!麵對古稀老嫗,言行卻如此失禮!”

楚留香歎了口氣:“那麽請問這位老人家,在下楚留香,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小女孩遲疑不定地打量起他。

楚留香?怎麽不是陸小鳳?好像確實搞錯了人,這眉毛數量對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