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沙漠圖1·雙線展開

陸炤不知道自己這回到底是被誰抓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抓到哪裏了。

他一直懷疑無花如果聽到他編的這個妖僧魅惑眾生的故事,輕易猜出原型是誰,會不會來噶了這個知曉不少秘聞的鬥篷生。

可是這次來抓他的是個紅衣的女子啊,看她白眼狂翻的樣子,感覺性格這麽直白,好像也不像無花的女裝易容。

總不會是有誰剛好與無憂的三段情史裏某位姑娘的經曆巧合相似,撞上了吧?

陸炤被紅衣女子扛著,路拐了又拐,到車馬行取了馬,又顛簸了一路,到了另一座城,又換車……如此循環往複,終於到達一處不知道位於哪座城的水榭小居。

湖岸長廊回繞,水廊架至湖上的軒室,軒室寬大的數扇窗半開半閉,孤高的清音自其中孤高的身影而出。

紅衣女子把肩上扛著的裹著大鬥篷的大塊頭往軒室門口一丟,麵帶迷醉地癡癡看向裏麵那道人影。明明他們隻相隔一扇敞開的門,她的眼中卻透出似望穿秋水般的渴求。

陸炤就仰麵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那首琴曲最終結束。

裏麵那人腳步聲規律,不快不慢,直走到門邊才停駐:“這是什麽個東西?”那語聲緩慢而優雅,動聽悅耳的嗓音卻用來配如此不屑的語氣。

紅衣女子歡欣雀躍地越過地上那坨,進門攬住那人的手臂嬌聲道:“夫君快來看,紅兒給夫君帶了個禮物。”

那人不以為意地哼了聲:“區區一個滿口胡話的鬥篷生,也值得你擅作主張出去,特意奔波一趟。”他走過來,用腳底隨意扒拉了一下地上的那坨,“這穴位你還能點出差池,果真是不成器。”突然,他的話止住了,俯身一把掀開那件雜色大鬥篷,露出底下的陸炤來。

他端詳著眼前這人,奇怪的異族服侍,許多金飾還被掰掉了,體魄健美,長長的銀白卷發散落在地上與蜜色的身體上,喉結處不自覺地滾動吞咽動作,視線再往上移,就對上一雙眼神閃爍的金藍異瞳。

“安得世間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他輕聲念誦這一絕妙佳句,讀來便唇齒留香,“那妖僧無憂,勾人的手段著實了得,即使是在下,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陸炤膽戰心驚地躺在那裏,不知道自己現在怎麽才能逃掉。

“怎麽?鬥篷生知曉諸多秘聞,卻獨不知自己為何在此麽?”他饒有興致地踩上地上那人的小腿,微微使勁一碾。

陸炤立馬就躥起來了,背抵著水廊的欄杆,警惕地看向對麵。

不錯,他惶恐不安的這段時間特意請教了花滿樓一點武學知識,雖然自己這身體自帶的武學技能沒成功點亮幾個,但額外點亮了新技能——在一瞬間偏移穴位防止被點穴,隻是路上他覺得自己打不過紅衣女子,假裝自己被點穴成功了,想伺機逃跑,卻一路上都沒找到機會。

早知道他居然真碰上無花了,他就在路上拚著瞬息間被打傷的可能也要掙脫這紅衣女子的束縛,大輕功一飛衝天,隻要別在那瞬間被打得缺胳膊少腿,他再是重傷,也有機會成功跑掉的吧。

陸炤此時真是懊悔不已。

對麵這人蠟黃的三角臉、擠在一起的五官、幾根焦黃的鼠須,如此獐頭鼠目、令人不敢恭維的尊容,加上通身優雅絕俗的體態氣質,可不就是易容成吳菊軒的無花嗎?那紅衣女子想必就是他被石觀音安排的老婆長孫紅了。

無花挑眉:“你認得出我倒也罷了,居然連我這新易容的假身份麵目也認得出來,如此看來,在下可就不能輕易放過您這樣知曉甚多的‘大才’了。”

陸炤忍著被醜到的難受,突然聽無花這麽說,以為自己要被當場噶了,趁著這時候沒有任何人接觸到自己的身體,運行特殊功法,身形閃爍了兩下,悄無聲息地淡去。

無花驚異於對麵這隱身的神術,竟然比自己的忍術還要匪夷所思,不過他耳朵輕動,雖然聽不見腳步聲,但聽著空氣中清淺的氣息逐漸遠離,那隱身之人所在方位簡直清晰明了。

他身形一動,極快,極迅捷,眨眼的工夫就抓住了意圖溜走的某人。

被他人接觸到身體,陸炤的隱身頓時失效,身影又出現在無花的視野中。

無花此時與陸炤近在咫尺,突然發現自己矮了這該死的蠢西域人一頭,嫌惡地甩開手,默默後退與這該死的蠢西域人拉開距離。

無花的頭顱高高昂起,倨傲地睥睨那個該死的蠢西域人:“這種愚蠢的小花招小把戲根本無用。你若想保住區區微末螻蟻的一條小命,最好老實點!”

陸炤:……怎麽突然間,我就從知曉甚多的“您”淪落到愚蠢的“區區螻蟻”了?

無花背著手,醜臉上明擺著心情不愉,吩咐長孫紅道:“這禮物不適合我。去準備個籠子,這禮物換個人送。”

陸炤:什麽籠子?送誰禮物?

陸炤想到某種可能,倒吸一口涼氣。

陸小鳳!你查到哪啦?快來救救救!

另一邊,陸炤正心心念念想著的陸小鳳,各處奔忙,調查楚留香過去遇到的那些案子裏,可能涉及七絕妙僧無花的案子。

當下他正在丐幫與新上任的洪幫主勾肩搭背,喝酒聊天。

破破爛爛的木桌下,是一壇壇未開封或已經空了的酒壇子,破破爛爛的木桌上,是一壇壇未開封或已經空了的酒壇子,兩個臭味相投的酒鬼周圍,也是一壇壇未開封或已經空了的酒壇子。

陸小鳳拍拍這新交的好朋友的脊背,豪氣道:“老洪,你喜好美食佳肴是吧?放心!以後我陸小鳳吃到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一定會告知你。我還有個好友,臥雲樓主人知道不?他家廚所做的湖州粽子,天下一絕!上個老皇帝都喜歡得緊。我現在也年年都去他家過端午。等我回頭書信一封,把你也介紹給他。老洪你這耿直爽快的俠義老乞丐,他肯定也很喜歡你。中秋的時候,我倆都去湖州吃他家的月餅!”

“那可太好了!”洪幫主覺得陸小鳳這個新朋友很對他的胃口,酒意上頭還開始絮絮叨叨,對這新友人大倒苦水,說起上一任幫主南宮靈與其養父上上任幫主任慈之間的事情。

“丐幫出了這樣的人倫慘案,實在丟盡了臉麵。今後如何麵對道上以義氣稱道的武林同盟?據說還有個策劃推動了一切陰謀的真凶。可到最後,楚留香竟然不肯告知那鼠輩究竟是誰,隻說那人已死,人死罪消。我們這些個苦主麵對他的推諉,竟也毫無辦法。”洪幫主猛拍桌一掌,著實一副氣不過的樣子。

“竟有此事!”陸小鳳應和著友人的話,與他又幹了滿滿當當一大碗桃花酒,寬慰起這新上任就麵臨如此信譽掃地局麵的洪幫主,“丐幫幫眾人多勢大,混進來幾個老鼠屎,壞了這一鍋粥,也難免的。不過大多數兄弟還是俠義肝膽、行善除惡的,想來在老兄的帶領下,遲早能讓丐幫損失的信譽都找補回來,讓武林中的都知道,咱們丐幫,還依舊是那個頂天立地的義幫!”

洪幫主又是一拍桌,那破爛木桌顯得更加搖搖欲散架:“陸老弟,說得好!咱們丐幫絕不會再出那樣恩將仇報的畜生!滿上,幹了!”他提起桌下又一壇酒,拍開泥封。

得友如此,知己知心,這不得,不醉不歸!

陸小鳳既然已經得知丐幫前前任老幫主任慈之死的真相,得知楚留香最後在這案子的苦主麵前,仍舊堅持隱藏了一個凶手的真名與身份,再聯想到陸炤所言,楚留香曾說無花已死,一切罪惡都因他的死抵消了,便覺得找到無花相關的確切案子了。等他順著這案子當初的線索再走一遭,想來就能證實陸炤所擔憂之事了。

陸小鳳此時尚且還未得到陸炤失蹤消息,他隻是想到——

無花的嫌疑加重至此,陸炤的安危更加需要注重了。

考慮到楚留香與無花曾經熟識,必然更適合應對無花的出手,陸小鳳並未多作猶豫,就走丐幫的傳信渠道,給楚留香去信一封。

信上隻說,陸炤當前有可能遇到危險,可陸小鳳他目前有事一時間顧不上陸炤。陸炤家裏還有那麽多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卻僅有花滿樓一人可提供保護。希望好友楚留香能來江南,幫忙照看一段時間。

於是收到信的楚留香,也未對信中語焉不詳的“陸小鳳的事”與“陸炤可能遇到的危險”多想些什麽,隻與船上的四位姑娘知會一聲,就應下友人所托,迅速動身奔赴江南之地去。

楚留香走後,留下船艙裏的姑娘們麵麵相覷。

李紅袖拖著香腮:“楚大哥又出門了。”

宋甜兒嘟著嘴道:“他每次出遠門都不知道多長時間才回來。”

蘇蓉蓉放下手中的藥囊,提議道:“反正黑珍珠前些時日也給我們送來了邀約。要不,我們這段時間也出趟遠門,就去沙漠一趟,不帶上楚大哥。”

宋甜兒興奮拍手:“好啊好啊!我們都去大沙漠找黑珍珠玩。等楚大哥回來,看到船上空無一人,也讓他著急一回。”

李紅袖起身去拿紙張:“再給楚大哥留張紙條,給點似有若無、似是而非的暗示暗語。”

一旁弱柳扶風、楚楚動人的王四娘默不作聲,卻是心念一動。

號稱大漠之王劄木合之女的黑珍珠,繼承的勢力不算小吧?

他這幾個月守在這人少地狹的一條船上,可快無聊死他了。

急需一處多點蠢人的地方給他散散心,鬆快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