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一早上,唐既明終於還是離開了。許渭塵的流感尚未痊愈,選擇在家辦公。
忙了一上午,先前辦的商事案件的客戶打來電話,想約他吃飯感謝,聽說他生病,在那頭噓寒問暖,想來探望。許渭塵不愛別人來家裏,也生怕把客戶傳染,趕緊拒絕。
客戶語氣頗有些失落,和許渭塵約定病好了一定得見,又說想介紹幾個朋友給許律師認識,還沒聊完,許渭塵忽然聽見門口有動靜。
他嚇了一跳,趕忙拿著手機走出書房,隻見唐既明站在門口,不知怎麽打開的門,手裏提著一個紙袋,對他笑了笑:“給你帶了午餐。”
許渭塵覺得唐既明有時候腦子真的很不清楚,總把曖昧的事做得這麽坦**,自己這麽多年走不出來、找不到男朋友,唐既明顯然有很大的責任。
他答應了客戶見麵的要求,掛下電話,不大高興地看著唐既明:“你怎麽進來的?”
“不是你說我傳染的,讓我負責嗎?”唐既明關上門,將袋子放在料理台上,走過來,又搭搭許渭塵的額頭,坦然自若地說。
那也沒讓你待著麽久更沒讓你自作主張重新輸指紋。
許渭塵想這麽回答,然而他知道唐既明有多忙,百忙之中抽空來照顧他,純粹是責任感和對朋友的善心,而且唐既明已經在布置餐桌,他便沒說出口。
恰好他的手機震了震,收到了母親的短信。
母親問他:【雅君阿姨介紹的人有沒有給你發消息?】
許渭塵低頭回:【發了。】
【你覺得怎麽樣?回消息了嗎?】母親發來一長串,【昨天他來雅君阿姨家送一幅畫,我見了,像是踏實的人。比我以前看到的那些不男不女的同性戀好很多,而且知根知底。我想過了,如果你真的要找,隻能找這種類型的。】
許渭塵不知道怎麽回,畢竟他自己也是母親見過的同性戀。母親對他私生活發表的言論,總是讓他很有壓迫感,許渭塵不想忤逆母親,因為母親隻有他可以依靠了,但也不願她插手自己的感情。
大概見許渭塵皺著眉頭看手機不說話,唐既明關心他:“工作的問題?”
許渭塵抬頭看他一眼,搖搖頭:“我媽。”
唐既明是最了解許渭塵家裏的情況的,他便沒有遮掩,把手機給唐既明,忍不住抱怨:“我都沒見,她就發這麽長一段,見一麵她豈不是要上門給你弟弟下聘禮了。”
許渭塵在餐桌邊坐下,發現唐既明給他帶的是他喜歡的餐館的簡餐。
前幾年許渭塵念法學院時,碰到雨雪天氣,唐既明會讓司機來幫忙接送,要是他恰好在城裏,又有空,便自己來接。
許渭塵本來就習慣占來自唐既明的便宜,心安理得地接受,使喚唐既明帶他去這去那吃飯,這間餐館他們吃得最多。
不論是唐既明記得許渭塵的愛好,還是恰好路過,許渭塵看著餐館的標誌,都難免開心,難得地誇他:“唐總吃飯真有品味。”
唐既明拿著他的手機在他對麵坐下,遞還給他,問:“你要見馮武應嗎?”
“不知道,”許渭塵剛歎一口氣,“我都還沒給他回消息呢,不知道回什麽。是不是不禮貌?”
唐既明安慰他:“不回至少比聊得尷尬有禮貌。”
“對不對?”許渭塵覺得還是唐既明懂自己。
本來以為自己毫無期待,但和唐既明聊起這話題,認識到他並不在乎,更不可能吃醋的時候,許渭塵發現自己仍舊有些失落。
他低頭吃了幾口,母親又忽然發了一條:【幹脆周末讓雅君阿姨約他來家裏吃飯,我問問既明,他要是有空,就讓他帶你回來,也讓既明幫你參考一下。】
許渭塵覺得頭大,回母親:【我這周末很忙。】
母親卻說:【吃頓飯怎麽會沒空?既明都比你回得勤快。】
馬上,唐既明的手機也震了,他看了一眼,對許渭塵說:“阿姨問我周末有沒有空帶你回家。”
“你快說沒空,她要你帶我一起去和你表弟吃飯。”許渭塵來得正好,想和他串口供。
唐既明卻沒有照做,看著許渭塵說:“阿姨早晚要你見的。”
許渭塵微微一愣,覺得唐既明的意思好像是他也希望許渭塵能見見馮武應。許渭塵不高興了,冷下臉說了句“隨便”,也不願意再吃飯,放下叉子凶唐既明:“那我就見好了。我禮拜六見麵,禮拜天跟他求婚,你們都滿意了。”
“我的考慮是我帶你回去,你見得不高興隨時可以走。”唐既明解釋。
他說得很冷靜,沒有一點想催許渭塵談戀愛的樣子,好像也很為許渭塵考慮。許渭塵不凶了,嘴角往下掛,看著唐既明,過了一會兒,轉移話題:“我是不是真的應該學開車?”
唐既明便笑了笑,說:“現在又想學了。”
許渭塵不說話,重新吃了起來。
周二許渭塵又開始上班,間歇回了幾條消息給馮武應。
馮武應說話很有意思,兩人隨意地聊聊生活天氣和工作,不像許渭塵想的那麽尷尬。
唐既明說流感好得慢,這周中的晚上總是莫名其妙出現在許渭塵家裏,說殷勤倒也不是特別殷勤,隻是帶些吃的來,觀察許渭塵的身體情況再走,可能是因為許渭塵一直咳嗽,他心懷愧疚。
許渭塵受不了總是看到唐既明,而且趕又趕不走,便有些想把唐既明的指紋再刪一次,但唐既明是為了來照顧他,沒對他做什麽,甚至也不睡在他家,如果突然刪掉,似乎也顯得沒有良心。
到了周六,許渭塵先去了趟事務所。唐既明下午來接他,到家時,許渭塵家門口已經停了一台車。
走進家門,聽見母親歡快的笑聲,許渭塵和唐既明走過去,發現馮武應在給兩位母親講笑話。
李文心笑點很低,笑得停不下來,許渭塵很少見到母親這麽開心的樣子,對馮武應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馮武應長得比照片裏帥氣,穿得也沒照片那麽街頭風,帶了個鴨舌帽,把耳環戒指都摘了,仿佛一個男大學生。
許渭塵對他點點頭,打了個招呼,馮武應沒和他聊幾句,便又被許渭塵的母親叫著說話。
許渭塵的母親似乎非常喜歡馮武應,一直向他推介許渭塵,簡直要把許渭塵的從小到大的人生經曆全說幹淨,馮武應則是十分捧場,不住點頭,還接連提問,聽得許渭塵心生煩躁。
許渭塵一煩就坐不住,換了幾個坐姿,低頭看手機裏的工作消息,被母親說了幾句,隻好把手機翻著放在桌上,臉也掛了下來。
許渭塵將手垂在腿旁,煎熬地聽他母親和馮武應聊天,正忍著不去拿手機,眼睛看向壁爐上的時鍾,手背忽然被碰了一下。
坐在他左邊的唐既明俯身往餐桌靠了些,仿佛正傾聽李文心的話,在沒有人能發現的角度很輕地捉住了許渭塵的手。
許渭塵不敢看他,隻知道唐既明從他的手背又碰到手心,好像在安撫自己,許渭塵立刻再次覺得隻有唐既明懂他,又覺得很委屈,便也曲起手指,抓住唐既明,把唐既明的手當做壓力球,亂七八糟地揉捏。
隻是抓了幾秒鍾,許渭塵心情剛平複一些,母親忽然看向他,他嚇了一跳,縮回手。
“渭塵,”母親說,“你去拿你小時候的相簿給武應看。”
“……我都不知道在哪裏。”許渭塵很無奈,不想動。
“不是在書房就是你房間裏,讓既明和你一起去找找看。”母親又說。
唐既明先站起來,許渭塵也隻好跟上去。
兩人先進了許渭塵房間,許渭塵走到書架前,回頭對唐既明說:“我想回去了。”
“等吃完,”唐既明靠近他一些,抬手摸摸他的頭發,低聲安慰,“我讓秘書給我打電話。”
唐既明自己送到許渭塵麵前,他當然不客氣地抱住,把臉貼在唐既明胸口,生氣地說:“我好煩。”
唐既明搭著他的背,剛要說話,許渭塵的門忽然被人敲了兩下。
許渭塵一驚,立刻和唐既明分開了,走過去道:“誰?”
馮武應笑眯眯地推門進來,問:“找到了嗎?”
“還沒有。”許渭塵盡量客氣地對他笑笑。
“抱歉,”馮武應說,“阿姨有點太熱情了,我隻能多捧捧場。我看你不太高興,找機會上來和你道歉。”
他笑起來弧度標準,露出八顆白牙,顯得性格很好,許渭塵也很難對他生氣:“你不用道歉,我媽是這樣的。”
“這樣吧,”馮武應忽然提議,“我一會兒說起我朋友新辦的藝術展,你說想看,我們倆直接開溜,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