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想要裝得對見麵日無所謂一些,許渭塵拒絕了唐既明來接他的提議,兩人約好周五晚七點在他家樓下見。
傍晚,許渭塵照例在事務所加了會兒班。下樓時,他突如其來有些緊張,一直在電梯反光的玻璃鏡裏檢查自己的儀容,頻繁到被同梯的男同事開玩笑:“長得好看的人都這麽自戀嗎?”
許渭塵自己沒說話,便有人替他反駁:“我長許渭塵的臉,我在脖子上掛著鏡子走路。”
同事的話多少讓許渭塵寬慰幾分,但唐既明出席那麽多活動,見過漂亮的人不計其數,他在其中隻是普通,性格格外差,還改不了。但凡唐既明有選擇的機會,許渭塵不知排在第幾千幾百零幾位。
想到這裏,許渭塵還是非常慶幸自己眼疾手快,把握住了機會,用肮髒的手段將如今炙手可熱的唐既明攔截下來,能拖一天是一天。
周五的交通有些堵,到公寓門口時已經七點十分。許渭塵一直在出租車上看表,跳下車後心跳加速,快步走進大門迅速掃視了一圈,卻發現公寓的會客區並沒有唐既明的身影。
許渭塵難免失落,很想打電話把唐既明罵一頓,罵他遲到,但又知道自己這樣可能太小題大作了,而且他自己也遲到了十分鍾。
他便放慢了腳步,走進電梯,和鏡子裏那張嘴角向下,不高興的臉對視了一秒,移開了目光。
這幾天公寓正在檢修公區電路,停了部分走廊燈的供電。
電梯門打開後,走廊裏有些昏暗。許渭塵心情不好,而且他的房間離電梯近,就懶得打開手機的手電,憑著慣性朝家門口走,走了幾步,撞在一個人身上,嚇得他罵了句髒話,還用力推了一下。
他還沒往後退,便被拉住了手臂,聽到很熟悉的聲音。
“這麽不經嚇為什麽不照一照。”唐既明語氣裏含著笑意,好像在笑他。
許渭塵呆了一下,失落消失了,但是氣還沒消,頓了幾秒,凶巴巴地說:“不是說在樓下等嗎?”
“有人認出我,聚在一起影響公寓進出,”唐既明說,“保安就先帶我上來了。”
許渭塵冷冷地哼了一聲,嘲諷他“大明星”,伸手開了指紋鎖,推門進去,先開了燈,才回頭看唐既明。
唐既明提著包,穿得光鮮亮麗,像剛從采訪片場走下來,看著許渭塵微笑,又英俊又溫柔,已經一點都不像在宿舍裏和學校裏的唐既明了。
許渭塵不想他看出自己被他迷住,隨便地找了話題:“你幾點到樓下的啊?”
“六點半,”唐既明說著,忽而自然地問,“許渭塵,你下學期還打算住宿舍嗎?”
許渭塵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回答:“可能不住了,還是住這裏吧。”
“下學期沒什麽事,除了申請法學院,”許渭塵補充,“應該在事務所實習更多。”
唐既明立刻接著問:“你的指紋鎖的密碼是多少?”
許渭塵看他一眼:“記不住,幹嘛?”
“我來你家的時間不一定準,有密碼可以先進來,”唐既明解釋,“或者輸入一個新的指紋,也可以。”
許渭塵覺得他說的也對,但許渭塵記不得密碼,便指了指開放廚房的抽屜:“好吧,說明書在那裏,你讀一下自己輸入一個。”
因為已經有幾個月不見,對於許渭塵來說,上次上床的經曆,已經變得像偷偷做的春夢。
而且唐既明和他保持了正常的社交距離,更讓他不知道怎麽和唐既明靠近,便繞著沙發走過去坐下,還打開了平時根本不看的電視。
唐既明先去錄了指紋,而後走過來,在離許渭塵不遠的地方坐下,跟他一起看天氣預報,和他聊天:“阿姨今天找我問你的地址,我說你沒告訴我。”
唐既明和許渭塵坐得近得微妙,讓許渭塵餘光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他的聲音明明不大,許渭塵卻一個字都沒錯聽,至於天氣預報,則是一則都沒進腦子裏。
許渭塵不想看他的方向,盯著電視機胡言亂語:“謝謝,還好你口風緊,不然今天真的不能來我家了,我怕做到一半我媽來給我送飯。”
許渭塵聽到唐既明笑了:“阿姨還說你很忙。”
“沒你忙吧,我媽給我發了一百多條你的銷售記錄——”許渭塵話還沒有說完,唐既明側過身,吻住了他的嘴唇,又摟著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帶。
許渭塵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配合地跨坐在唐既明的腿上。手臂鬆垮地環著唐既明的脖子,輕輕和他接吻。
一點準備都沒有,就吻得這麽快又這麽親熱,害許渭塵心跳得亂七八糟。
許渭塵閉著眼睛,唐既明撬開他的嘴唇,逗弄他的舌尖,像和寵物玩鬧,熟練得像上一次上床是在昨天。
許渭塵全身發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害羞,摟緊唐既明,又混亂地想:唐既明這麽著急,不會是想做完了快點走吧。
不過唐既明的手沒有伸進許渭塵衣服裏,吻了一會兒,忽然停下來,告訴許渭塵,他把欠許渭塵的錢轉回去了,過幾天會到賬。
說的時候,唐既明的表情沒有變化,手還扣著許渭塵的腰,許渭塵卻心一涼,敏感地覺得自己擔心了許久的事真的發生了。
接吻時旖念完全蒸發,許渭塵看唐既明幾秒,有些惱怒地質問:“你是不是有錢了就後悔了。”
說完,他的火氣竄了上來,又推唐既明的肩膀:“你怎麽這麽不守信用?”
身後天氣預報的聲音都變得煩人,許渭塵生氣地瞪著唐既明,唐既明愣了一下,許渭塵立刻覺得自己猜對了,要從唐既明身上下去,還沒起來,就被唐既明抓住手臂。
唐既明抓得有點緊,緊到許渭塵覺得他很沒禮貌,又掙不開。
“不是,你想多了。”唐既明低聲說。
許渭塵不高興又警惕地看著他,他手上力度不減,慢條斯理地解釋:“許渭塵,我隻是不想欠你的錢。如果我想還了錢就不和你做,何必問你要家裏密碼?”
他說得有道理,許渭塵也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太敏感了,態度軟化下來,有點迷茫地看著唐既明的眼睛,想了想,低下頭,靠在他肩膀上,說:“那好吧。”
他其實還想問,萬一唐既明以後找到另一個“艾”,想戀愛了怎麽辦,可是問不出口,就說:“你有良心的話,起碼應該陪我三五年吧。對不對?”
許渭塵理不直氣不壯,說得很輕,說完也想,三五年是不是太久了。所以唐既明沒回答這個問題,許渭塵沒和他計較。
“許渭塵,以後你跟我生氣之前,可以先問問我。”唐既明這樣說。
許渭塵抬起臉看他,心想他說得輕鬆,這怎麽問,嘴上還是敷衍地“嗯”了一聲。
電視還沒看就被唐既明關了。
和上次一樣,或者比上次更好,唐既明對許渭塵徹底地履行了他的承諾。結束後許渭塵糊裏糊塗地抱著唐既明不想鬆開,身體被滿足,精神卻好像空缺許多,於是抬頭索吻。
唐既明不拒絕他,許渭塵很開心,做了一個夢,重回到高中舞會,唐既明沒有回應林賽的呼喚,林賽也沒找過來。唐既明陪許渭塵在半開放的暗室裏,將一整支舞跳完。
許渭塵醒來的時候,發現唐既明也睡著了,在他的**,睡得很沉。
許渭塵偷偷地伸手,在被子裏摸到了唐既明,唐既明一動也不動,許渭塵用手指摸到他手背青筋的起伏,沿著手腕向上摸,碰到了更大片的溫暖皮膚。
唐既明睡著時任許渭塵擺弄撫摸,沒有任何防備,讓許渭塵完全理解了自己會做這個夢的原因。
因為他很竊喜,他終於比所有人都占有了更多的唐既明,成為了暫時的第一名,或許不會是最多,但是至少有得最早。
從大學畢業到法學院,又成為執業律師進入工作的這幾年,過得算不算好,許渭塵無法很簡單地判斷。
一方麵,許渭塵每天都很充實,逐漸有了自己的事業,雖然比不上唐既明成功——唐既明畢竟萬裏挑一——但他追隨父親的腳步,正實現兒時對職業的夢想。
許渭塵認為如果父親仍然在世,一定會引以為豪,會堅定地告訴他,他不比唐既明差。
另一方麵,許渭塵和唐既明穩定地見麵,在兩位母親的眼皮子底下,感情濃濃淡淡。唐既明處事得體,肉體關係不提,兩人仍算是好的朋友。
許渭塵的感情生活仍然是一片空白,壞處是無法脫離對唐既明的依戀,好處是在不知他們關係的前提下,母親感到非常滿意。
許渭塵決定要與唐既明結束上床的約定,是因為去年的某一件事。他下了很大的決心,不想再拖拖拉拉。
但在這個被唐既明傳染流感,於是心安理得接受照顧,允許唐既明留宿在他家的夜晚,許渭塵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有些失眠。
於是他打開了一盞燈,偷偷觀察睡著的唐既明,回憶起了第二次的見麵日,他認為自己得到了部分唐既明時的那一種喜悅。
許渭塵不明白時間是怎樣溜走的,似乎一夜之間,他就突然被迫醒悟,不能再任性地綁住唐既明,得當一個對自己和母親們負責的大人。
可他真正的想法是,他一點都不想當理智的大人,也睡不著,隻好愁腸百結地看著唐既明,想把唐既明永遠關在他的房間裏,又懷念以前想得更少,渴求得更少,所以顧慮也更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