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陳河的故事(一)
我叫陳河,出生於1976年的秦川。
那一年是不平凡的一年,發生了許多的大事,是改變國家命運的一年。
或許是因為出生在不平凡的年月,所以我天生就覺得自己是個不平凡的人。
隻是我一直過著平凡人的日子,父母是雙職工,他們給予了我全部的愛,讓我相信這個世上的生活就是這樣美好平淡。
生活中,我是個積極向上,樂於助人的人。
不管看到誰遇到了困難,我總是第一個衝過去幫助對方的那個人。
從小到大,我都是那個被拿出來比較的別人家的孩子。
我能感受的到,我的父母,親朋,師長都為我驕傲。
家裏的獎狀,錦旗掛了滿牆,這讓我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但另一種古怪的思想又占據了我的內心,我總覺得這些還不夠,我生來就是要做大事的。
直到18歲那年,我順利考上了秦川師大,在學校裏,終於遇到了改變我一生的人。
一個是我的老師,陳忠恩。另一個是讓我心動的女孩,也是我的初戀徐曉慧。
陳忠恩老師是教社會學的,我很喜歡上他的課。
也是通過了陳忠恩老師,我才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跟我過著同樣的日子。
他曾去過南湛,拍攝了許多的相片,那些黑白照片中的貧窮與落後,讓當時沒有見過世麵的我大為震驚。
22歲那年,學校開展了一次義務助學,掃盲活動。
麵對著無數個選擇,我義無反顧的報名去了南湛。
當時我跟小慧已經確定了戀愛關係,兩人本來商量好等到畢業就一同留在秦川教書育人。
可是那一次的南湛之旅,讓我們的計劃徹底被打亂,也改變了我過去22年普通平凡的人生。
南湛的混亂,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我曾親眼看見有人在街上用刀砍死了另一個人,雖然很快就被警察給製服。
同行的學長讓我們不要害怕,其實我並不是怕那一灘鮮血。
反而當時周邊路過的那些人的冷漠,才深深刺激到我的靈魂。
那一年的活動為期是十天,我們離開了城市,前往南湛山區農村。
但也隻是在外圍,大山深處據說還生活著許多人,但因為地勢原因,山內有瘴氣的地方也多。
當地的部門領導怕我們這些大學生會有危險,沒有同意帶我們去。
不過這外圍的地區,也算是讓我們這些生長在城市的孩子開了眼界。
當時已經是入秋了,豐收的季節裏,入眼全是衣不蔽體的孩子。
還有那些抽著長長煙槍,目光麻木呆滯的老人。
我們去的那個村子,有一排教室,是臨時借用村委的地方搭建起來的。
村內幹部提前宣傳了很多天,才零零散散的找來了十個年紀大小不等的孩子來聽課。
看到坐在下麵的那些孩子,一個個蓬頭垢麵,臉跟手的顏色就像腳下踩的泥土。
但第一次給孩子上課的我,依舊充滿了**。
我認真的在黑板上寫下了拚音字母,詢問了幾遍有沒有人學過?
那些孩子隻是好奇又警惕的看著我,卻沒有一個人回答問題。
上了半節課後我才知道,原來他們聽不懂我在講什麽。
看著門外聚集的那些成年人,一個個好奇的伸頭往裏瞧,有人甚至直接坐到了門檻上抽著大煙看熱鬧。
年輕氣盛的我,積極樂觀的我感受到了人生第一次挫敗。
後來,經驗豐富的學長給了我一把糖,正是這些一分錢可以買十顆的小糖豆,終於把那些孩子的嘴巴撬開。
不管他們明不明白我在講什麽,至少,他們願意跟著我一起發出啊喔額的聲音了……
那十天的體驗,很挫敗,很無奈,卻激起了我的鬥誌。
如果我注定是個不平凡的人,那麽我一定有能力改變這裏的一切。
23歲,我從師大畢業,婉拒了留校的條件,決定去南湛。
曉慧很不理解我的決定,為了這件事,她第一次跟我發生了爭吵。
而我並沒有因為她選擇留下,隻回家待了幾天,就帶著我的各種證書去了南湛。
如果我隻在南湛的城市內,當一個普通的小學老師,或許後麵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但是我的心太大了,我不滿足隻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學老師,那樣就失去了我遠離家鄉的意義。
得知我要去的地方並沒有學校和教育點之後,我選擇了最難的路,我要獨自去深山裏做支教。
那是1999年,我帶著畢業證,教師證踏入了南湛省錳茂市教育局拿到了支教資格。
但這裏對來做支教的沒有任何的補助,我記得接待我的那位同誌,知道我要去山裏普及教育知識後,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我。
他反複交代我不要進深山裏,因為那裏的村落沒有幹部,不會有人配合。
隻給了我外圍幾個村子的村委聯係方式。
可外圍我已經去過了,我想看看比那裏還糟糕的地方。
我將自己視為救世主,借用上一次的經驗,我將帶來的錢全部購買了日常生活用品,給那些孩子買了衣服,鞋,糖果還有新的文具。
在入村的集市上,我雇傭了兩個當地人做挑夫,幫我把東西送進去。
結果那兩個人在把我帶進山之後,左繞右繞的最後將我大山深處的樹林裏,把我打倒在地搶了我全部的東西跑了。
我應該感謝他們還留了我一條命,否則在那種地方,恐怕等我的屍體化為了枯骨都不會有人知道。
在濃密的樹林裏我不辨方向,胡亂走了幾天,渴了就舔枯葉上的露水,餓了就吃那些被鳥類啄食過的野果。
直到有一天,我被各種蟲子叮咬過的身體腫脹到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之後,重重的摔在一堆腐爛的樹葉上。
我以為我的人生到此為止了,我想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我跟徐曉慧還沒有說分手,我也沒有機會再給家裏的父母帶回榮譽的獎狀。
不甘讓我掙紮著往外爬,直到有一個人影模模糊糊的靠近,才失去了意識。
那是1999年的7月,最熱的天氣裏,我一個沒有任何野外生存經驗的人在南湛深山的野林裏生存了六天。
再次蘇醒後,看著周圍的一切,我知道自己終於到了想要去的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