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你不行,咱大孫子行啊
朱棣出應天時有多器宇軒昂、雄心壯誌，那麽此時回來的時候就有多狼狽不堪、灰頭土臉。
甚至一時間他都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那兒，明明他是打著王命旗牌、帶著精幹人手，一級級的查下去的。
不僅查官府，還派人暗訪查民間、查基層。
可以說，自上到下他真的該做的都做了。
但為什麽就這麽束手無策呢？
他到底是哪裏錯了？
如今的他，隻能由自己家那位老道的父皇答疑解惑了。
朱棣的行蹤，其實一直掌握在朱元璋手裏，蔣瓛那邊安排的人手，每天都會把朱棣一行人的各種動向、問題全部快馬加鞭的報回來。
因此，對於朱棣遇到的困難，其實朱元璋比他本人還清楚。
看著壓根沒有回府，直接風塵仆仆衝到自己麵前的老四，在那兒委屈而迷茫的說著這一路的見聞。
哪怕朱元璋早就知道了，此時聽到自家老四這位親曆者，從他自己還有皇家的角度去看待問題、述說問題的時候，朱元璋仍舊忍不住殺心四起。
“老四，咱明明給你準備了人手，你為何不當場那幫子貪官汙吏全都拿下？”
“大
刑伺候之下，咱就不相信他們能嘴硬到那個程度？”
“瞧瞧你去的那些地方，這才洪武年間就是如此了，那以後咋辦？”
“這天下百姓還過不過日子了？”
“那幫子貪官汙吏既然不能為民做主，那還留著他們作甚？繼續禍害當地？”
朱元璋這脾氣曆來就是這麽暴躁，這會兒就更不爽了！
朱棣明明自己氣的不行，但這會兒還是得死死拉住自家父皇。
“父皇、父皇，爹！咱不能這樣！”
“不教而誅這種事兒咱不能幹呐！”
好說歹說，朱棣總算是把朱元璋給勸下了。
可朱元璋安靜下來以後，父子對視了一眼，卻都有些麻爪！
這事兒，不好辦呐！
眼下的情況是，真想如何，其實他們父子倆其實都已經明白了。
但難就難在這幫人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至少從官麵上讓你無法指摘。
正當交易、合法交易、你情我願……
當這些元素全部集合在一起的時候，老朱父子倆便有些難以下手了。
倒不是說他倆沒這個膽子殺人，而是殺人不能這麽殺。
可是眼下問題已經暴露出來了，他倆都是知道民間疾苦的
，很明白若這麽下去，那再過些年恐怕會愈發嚴重。
民不寥生之下，那為了一口吃的，造反又當如何？
當年老朱不就是這麽起家的嗎？
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個問題，那便是地都到了這些勳貴、鄉紳、豪族手裏，這稅可就收不上來了。
朱棣這一路上之所以這麽頭疼、著急，其實考慮的就是這些。
“父皇，若真跟兒臣所慮的那般，那咱大明朝的稅收以後恐怕就收不上來了！”
“尤其是兒臣最近查看的江南等地，明明阡陌交通、青苗遍地，卻無半分貧者立錐之地。”
“那田畝都到了鄉紳手裏，您可是給他們免了農稅的！”
“咱們總不能真跟高煜所說的那般士紳一體納糧吧，那動靜可比現在還要大了！”
朱元璋原本為了這些事兒正煩著呢，結果聽到“高煜”這個名字頓時眼前一亮，直接一拍大腿道。
“對啊！怎麽忘了咱那個大孫子了呢！”
說到這，朱元璋直接自己就上手開始扒衣服了，嘴裏還不停的催促道。
“走走走，趕緊換衣服，找咱大孫子嘮嘮去！”
“哼，這幾天被這群混賬給氣著了，咱都忘記這事
兒是咱大孫子提出來的了，他慣是個機靈的，這事兒問他準沒錯！”
朱棣一聽事關自家大兒子，頓時也來勁兒了，毫不猶豫的同樣上手給自己扒衣服了。
反正宮中自有他能穿的便裝，早備著呢。
不多時，一輛半點不起眼的馬車溜溜達達卻又堂而皇之的從皇宮側門直奔城郊而去。
到了近些天一直未曾到訪的朱宅，看著那熟悉的牌匾，父子二人忽然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笑，心中竟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仿若到了這地方，就不用端著往日裏的架子，更不用為些許雜事發愁了一般。
二人也是府上的老客了，故此門子笑眯眯的壓根沒進去通報就把人領了進去。
走進正堂時，卻發現朱高煜正一身暗紋竹節湖藍錦袍在身，頭戴紫金嵌玉冠，翹著腿皺著眉頭翻看著一本書冊。
聽見動靜了，抬頭一看才發現居然是小半個月不曾見麵的兩位“門客”，頓時驚喜不已，趕忙起身迎客。
“老爺子，李叔，你們二位可有日子沒來了啊！”
“前些日子咱們吃肉、喝酒、聊天還挺盡興的，不曾想這轉頭就見不著你們人了！”
朱元璋父子倆聞
言頓時臉上浮出了幾分尷尬來。
沒辦法，前段時間他倆都太忙了，而且這一忙起來都忘記自己在這邊還有份“差事”呢。
最重要的是，前腳人剛剛送了一批優質糧種給他們，轉頭他們就不見人了，多少顯得有些過分了。
好在朱高煜也隻是打趣順帶敲打一二，倒沒有怪罪的意思，這父子二人倒也順著台階下來了。
分賓主落座以後，寒暄幾句過後，老朱終於忍不住主動說起了今日裏的來意。
“小友，上次我等喝酒吃肉之時，你不是說起那土地丈量、清查之法嘛。”
“咱尋思著這事兒於國於民都是一等一的好事，便跟咱那些老兄弟們說了！”
“這等好事兒他們在朝堂上提出來，洪武皇帝高興，他們也能得了功勞去！”
“誰曾想，此事竟是一波三折，辦不下去了，小友可有法子教我？”
朱高煜聞言一愣，而後看著這位滿臉愁苦的老爺子樂了。
“老爺子，您這問的可就有點意思了啊！”
“這事兒啊，你跟那些如今的勳貴說，有用才怪了！”
“您倒是一番好意，可人家不樂意啊！”
“誰樂意舍了自家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