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時代落幕
“不止如此。”
這個時候,李先又再補一刀:“除了長沙國外。北伐之後,寧海國新增了五萬戰兵,同時地方上,還有五萬府縣兵。
而且該國同樣建起了鄉勇民團製度,舉國上下,也有十餘萬民團。
這加起來,便是二十餘萬兵馬了。
南海國那邊,雖沒有學長沙、寧海兩國,但國內也有近兩萬的宮廷衛士及地方府縣兵。
而且該國官員,大多由原本南海派的弟子充任,這些人大多出自南海郡的地方豪強武人。
此些群體,在地方向來勢大根生,多有財力威望。而且族內子弟,也多習武藝。
故而讓他們領軍出戰,或許艱難。
但若有外敵入侵南海國,這些豪強武人,為了保衛家鄉,保衛自己的利益,卻是會拚盡全力的。
到時在地方上,拉出十幾、二十萬兵馬來,絲毫不成問題。
而且這些兵馬都是鄉黨親族,雖然不怎麽通曉戰陣旗號,凝聚力確實不差。又出自武人世家,勇力也不弱。
南海國看似武力孱弱,才一兩萬兵。
但卻是藏兵於民間,實際上也不好打。
朝廷想要攻滅這二國,沒有二十萬兵馬,再有一兩位先天宗師統帥,也是不可能。”
嗯。
這樣算算,如今參與叛亂的三國,兵馬有多少了?
長沙國八十萬、寧海國二十餘萬、南海國也二十餘萬,總數加起來都一百三十萬以上了。
別管這些兵馬質量怎麽樣,就算是民團鄉勇,野戰不行,守城總歸行了吧?
就更別說,這一百三十萬兵馬之中,還有三十餘萬戰兵精銳了。
沈丘隻是在心中算了算,對於是否要出兵平亂,就已經徹底沒了心思。
“好了,別說了。”
這位建武天子擺了擺手,止住了還要繼續羅列數據,以勸說自己不要動兵的兵部尚書李先,鬱鬱說道:“朕知道這三國難打了,不會出兵了,你別再說了。”
李先聞言,連忙行禮道:“陛下,此三國並非不能滅,隻是需要時間等待罷了。待十年後,二十年後,等江東四郡休養生息,以朝廷之力,絕對能滅之。”
隻是聽了這話,沈丘卻沒什麽興致,隻是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麵對叛逆,卻不能舉大軍討平之。
這個殘酷現實,令這位新登基的建武天子,內心頗受打擊。
此時已不想再多管這些事情了。
李先見此,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好在如今已勸住了君王,目的也是達成了,故而隻得再行一禮,然後默默退下。
就這樣。
麵對站出來,公然獨立叛亂的長沙、南海、寧海三國,麵對自己法理受到威脅,國格受到降低的危害。
金陵朝廷這邊,新生的寧國,並未做出什麽反應。
這位才開國沒兩月的建武天子,做起了鴕鳥,縮起頭來,對於這一切當做的沒看見。
而這番姿態表現,在傳了開後,天下無數在觀望金陵朝廷態度的人,頓時嘩然。
因為所有人都意識到,金陵朝廷的退縮,寧國的退縮,都意味著什麽?
而這一片喧嘩之中,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建武二年的時候,從長沙國傳來的消息,將這波聲浪推得更大了。
……
洞庭郡巴陵城,率師已經屯駐在這裏數月的長沙王陸淵,在等了數月後,依舊沒見到金陵朝廷的動向。
最後在探查了寧國朝堂的消息後確認,那位建武天子當起了鴕鳥,不可能再出兵了。
於是在宣布獨立脫離了金陵朝廷的朝貢體係後,又於建武二年正月初八這日,在巴陵城外祭天。
隨後宣布,改國號為楚,但尊位依舊為王,是為楚王。
接著以楚王之名,陸淵宣布改元神武,正式與金陵朝廷做了徹底的切割。
緊隨長沙國之後,同樣在正月初十那天,寧海國也改國號,以國主蘇玄歌的姓氏為名,建蘇國。同樣改元廣武。
長沙、寧海兩國,徹底成了過去。楚國、蘇國,拉開了新的篇章。
而隨著這兩國的改名建元,以寧國為代表的金陵朝廷,對於整個揚州區域的霸權,也正式宣告著瓦解。
天下霸主的位置,繼承了越國正統的新生寧國,不管從名義上還是實質上,已然丟失。
至於在揚州區域內的霸權,雖然還能勉強維持著。
但若是由於原先說的一樣,漢中、西川二國,隨著與金陵朝廷的隔絕,慢慢也跟著脫離獨立。
九真一郡也獨立建國。
等失去了這些外圍藩屬屏障之後,那麽隻剩下江東四郡的寧國,便也就徹底從原本占據揚州大部的大國,徹底變成占據揚州東部一隅的區域強國了。
而以上兩國一郡,什麽時候會獨立脫離,誰也不清楚。
隻是所有人都知道,等著兩國一郡獨立脫離的時候,便就是寧國揚州霸權落幕的那一天。
到時從天下霸主跌落成揚州霸主的寧國,將徹底從霸主的寶位跌落。
那是,臨海郡世家掌控江南揚州兩千餘年的曆史,也將在此刻畫上句號,成為過往。
屬於六姓七族的時代,屬於金陵世家的時代,屬於寧國的時代,在陸淵這個穿越者的撬動下,正漸漸落下帷幕。
而對於這些舊時代的事物,他還在更加努力,爭取將他們徹底掃進垃圾堆中。
然後新生的楚國,將接過揚州的霸權,參與到天下的逐鹿之中。
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
作為長生者的陸淵,堅信著這一點。
因為別人熬不起,但他,肯定是能熬死所有和自己同時代的人的。
到時候別人都死了,剩下的英雄,不就隻有自己一人嗎?
此為熬命戰法。
……
長沙、寧海二國,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改名建元。
倒是南海國這邊,此次卻是沒有緊跟著兩位盟友,依舊維持著南海國號。
甚至雖然獨立了,卻還用著建武天子的年號。
隨著楚國、蘇國的野心暴露,顯然嚴望秋也開始防備起了這兩位盟友。
此時使用建武年號,就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畢竟他很快就要老死了。
而自己死後,南海國就沒了先天宗師庇佑。到時兩個強大盟友在側,全都擁著數十萬兵馬。
這許多大軍,誰知道是防備寧國的,還是盯著自己的。
都說人老成精。
嚴望秋隻是老了,很多事情都有心無力,不想再動彈了。
但這卻不意味著他老糊塗了。
怎麽著,也是活了一百多歲的人,一些事情的彎彎繞繞,陰謀詭計,還是瞞不過他的。
而南海國的這次脫離腳步,自然也引得楚國、蘇國不滿。其中蘇玄歌更是派出使者,前往南海國進行譴責。
陸淵那邊,同樣也派出使者。
但卻不是去譴責的,而是交流感情,給嚴望秋送些禮物,以安這位盟友之心。
同時則詢問,原先南海國答應楚國的各種援助,是否還算數?
在得到了援助依舊作數的回答後,陸淵對於此事,便也就不多管了。
反正不管是蘇國、還是南海國,他也沒指望兩國真的能跟自己一條心。
隻要他們答應自己的好處還依舊作數,能繼續出錢糧,幫自己養著日漸擴張的大軍,這就足夠了。
不過即便如此,三國之間,在此事之後,盟約已然出現了裂痕。
如今雖然還未徹底決裂,但時間想來已經不久了。
或許等嚴望秋一死,沒了這位先天宗師後,三國之間,便會看見刀兵。
畢竟,陸淵這邊有南海、蘇國兩國援助,自己也差不多有兩郡之地,所以才養得起二十四萬兵馬。
可蘇玄歌的蘇國,才隻有一郡之地,國內賦稅又被陸淵割去了三分之一,卻養著十萬兵馬。
如今雖然能靠著對內橫征暴斂撐著,但這顯然不能長久。
若不快點尋到新的財源,那麽這如今養起來的十萬雄兵,可就不是蘇國的鎮國支柱,而是禍亂之源了。
收不到餉銀的武夫大爺們,可不會管你國家是否艱難,百姓是否困苦。
他們隻知道,你不給我發錢,扣了我的餉銀。那麽既然你不給,就別怪我自己動手拿了。
麵對拖欠軍餉的事情,縱然你是先天宗師,這點也不好辦。
當初武安侯那麽厲害,可在進入西川平蜀的時候,後勤被斷了,手下大軍不照樣嘩變嗎?
連武安侯都做不到的事情,蘇玄歌一個半路出家的國君,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所以在龐大的財政壓力下,蘇國對外擴張,已然成了一個必然之事。
區別隻是如今的蘇國,還能撐幾年。
這場對外的擴張之戰,打的究竟是誰罷了?
從如今的周邊局勢來看,國君即將老死,很快就沒了先天宗師庇佑的南海國,無疑是一個最好的目標。
嚴望秋估計也正是看到了這點,從蘇國不斷擴軍的舉動之中,感受到了危機,所以才會慢慢脫離三國同盟,向著寧國靠攏。
想的不正是盟友靠不住後,能借著金陵朝廷的力量,來保住自己國祚嗎?
至於這麽做,是不是飲鴆止渴,已經將死的人了,也顧不了這許多。
能解一時渴,便算一時吧。
……
神武元年正月十五。
剛剛建成的楚王宮內,到處都在張燈結彩,大紅顏色布滿了整個宮廷,便連宮內最低級的宮女宦官臉上,也在這節日的氛圍下露出了笑容。
進賢殿內。
陸淵正與王後兩人,在這元宵佳節,招待著朝中文武官員。
楚國新立,改元神武,這兩項事情,都是極為振奮人心的。
因為這代表著以陸淵為首的楚國集團,在與金陵朝廷為代表的寧國集團的爭鬥中,又一次取得了勝利。
從此以後,不僅楚國脫離了寧國的掌控,而寧國也徹底跌落了天下霸主的地位,甚至連揚州霸主的位格都岌岌可危,隨時有著跌落的風險。
這等霸主跌位,霸權空缺的時代,正是英雄攪弄風雲,重整霸權之時。
而放眼整個揚州,除了已經在衰落的霸主寧國外,不管是嶺南的蘇國、南海國,亦或者是西邊的漢中、西川二國,相比起新生的楚國來說,都是弱小太多太多了。
此四國,絕無爭奪霸權之可能。
而除了原本越國體係下的幾國外,揚州地界上,還剩下的就隻有西南那邊的大小數十個夷國了。
那些夷國,實力雖然也不弱,甚至其中強者,比起楚國也不遜色。
但這些蠻夷之國,終究是化外之名,向來以金陵朝廷為代表的江南正朔,有著格格不入的文化與矛盾。
而且西南諸夷國,雖然疆域也算廣大了,哪怕被滅了一個靜海國,也依舊還有相當於江南這邊的六七郡之地。
可這六七郡之地,卻有著三個大夷國瓜分,這些夷國之間,也矛盾重重,許多部族世代相互攻殺,有著血海深仇,根本無法整合到一處去。
所以他們深陷於內鬥,也根本抽不出力來,參與外界的揚州爭霸。
故而這細數一遍,放眼整個揚州之內,能撼動金陵寧國霸權的,也就隻有橫跨三郡,疆域萬裏,戶口百萬,雄師二十餘萬的楚國了。
身處在這麽一個充滿生機,勃勃向上的國度,並且成為其中官員,參與了霸權之爭。
你說說,對於那些胸懷天下,有著大抱負的文武官員來說,能不為此歡欣鼓舞,振奮士氣嗎?
砰砰砰!
恰在這時,宮廷之內,已安排好的絢爛煙花,呼嘯著在這夜空綻放。
靡爛炫目的色彩之下,襯托著如今大楚的風華。
“諸位,我大楚雖已脫離寧國,獨為一體,自成正統。但新朝初建,一切皆是百廢待興。
梳理國政,治理萬民。外禦賊虜,征伐天下。
日後諸多功業,皆須諸位賢臣輔佐。
望我等君臣能夠共體一心,與這世上,開創屬於我等之神武盛世。”
數輪煥彩的煙花過後,陸淵站起身來,手拿著酒盞,對著下方眾多大臣朗聲祝詞。
“大王英睿,臣等定用心竭命,輔佐大王,開創神武盛世!”
“生逢聖君,此生幸甚,臣敢不用命!”
“吾王萬年!”
下方諸多臣子,此時也紛紛抬酒行禮,發自內心的祝賀。
陸淵聽了,跟著笑笑,然後道:“卿等慢用,孤與王後,便不多留,以擾諸位興致了。”
說罷,他便攙扶著旁邊的藍彩兒,小心翼翼的扶著她離去。
身後眾臣見此,齊施一禮,送走了大王與王後。
接著,沒了君主在場,眾臣子也沒了束縛,頓時舉杯換盞,離開坐席,與相熟之人歡飲去了。
已經遠離進賢殿的陸淵,此時還能聽到身後喧囂之聲,於是不由扭頭,對著旁邊藍彩兒道:“王後,此間盛世,皆是你我日後孩兒的。”
他指著身後宮殿,又指著外間點起了星星燈火的巴陵城,大抒豪情壯誌。
藍彩兒聽著這話,溫柔的摸了摸自己已經隆起的肚皮,看著陸淵臉龐,輕輕的靠了上去,嘴中呢喃道:“妾與孩兒,此生便托於大王了。”
陸淵摟著藍彩兒,溫柔笑道:“王後放心,就算是為了我等孩兒,孤也會打下大大疆土,讓你們享盡世間榮華的。”
說話間,他感受著懷中人的體溫,傾聽著對方肚子中的律動,體會著那生命的聲音,整個人也不由生出一些恍惚。
從隆慶十八年自己穿越過來起,到如今的神武元年,已有二十年時間了。
穿越二十載,自己也要在這個世界,留下屬於自己的孩兒了嗎?
自己就要做爸爸了。
這種奇妙的體驗,讓陸淵這位宗師與修仙者,都不由心神波動。
他一邊想要親近這個自己的孩兒,親近自己在這個世界留下的印記。但一邊又怕自己投入感情太多,最後白發人送黑發人時,悲傷過度,傷神傷心。
兩相為難,真是讓人左右糾結。
‘罷了,罷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煩惱之後,陸淵長歎一聲。
“大王?”
這聲歎息引起了藍彩兒的注意,已經懷孕而敏感的她,不由抬頭看來。
“沒事,天有些冷,我們先回去吧。”
陸淵低頭,微微一笑,然後扶著自己妻子,往寢宮走去。
身後燈火繁華,兩側跟隨的內侍宮人,皆是腳步輕輕,呼吸輕緩,絲毫不敢打擾眼前這對楚國極貴之人的興致。
而行走之間,陸淵已然看開。
不管日後是否會為自己孩兒心傷,但如今誕下一個孩兒,對於穩定國內,對於鞏固國本,無疑是有極重要的好處的。
甚至一個孩兒還不夠,自己還要多生幾個,最好生幾十個。
‘或許生的多了,到時就算送走一兩個,心中的傷心難過,也會少上許多?’
陸淵心中這般想著。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從未做過父親。
故而對於這種父子之情,也極為陌生與茫然,不知該如何應對。
此時也隻能按自己的想法,來做出這種推論了。
至於是否正確,也隻能讓時間,來慢慢驗證了。
但眼下。
為了自己,為了即將出生的孩兒,先把楚國壯大,總是沒錯的。
事關太平道書的修煉,可不能放下啊。
這是自己長生之路的護道之法,是絕不能拋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