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鬆鳴山上(三)
次日清晨,等薑柚打完三十趟拳,劉景濁與負責待客的魯星說了一聲,便領著一貓一姑娘登山去了。
客邸在半山腰,與那片白岩相隔十幾裏,徒步登山,至多也就是個把時辰。
其實遊山玩水,是劉景濁喜歡的,相反,鬧市一類的,他其實不喜歡。
走出客邸時,劉景濁回過頭,輕聲道:“丫頭,記一下,這是
薑柚啊了一聲,一臉疑惑,“什麽
這個又字,聽的劉景濁笑盈盈抬起手臂,輕飄飄落在少女腦門兒,咣一聲。
說的我劉景濁就這麽喜歡欺負人似的,不過,徒弟不就是欺負的?誰讓你年齡比白小豆大呢?
有這麽個隨時可以欺負的徒弟,倒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薑柚很聰明,她知道劉景濁與掛壁樓是有仇,所以自打上了鬆鳴山,便再沒有問過關於劉景濁的事兒。
即便這會兒閑來無事,她想問些什麽,也隻是說道:“師傅,你會想家鄉嗎?”
其實說話時,劉貝已經算是胳膊肘往外拐的,與劉景濁暗自傳音。
那就還有一種可能,他在故意試探。
人都一樣,身邊有個願意為自己著想的人,慢慢的,自己就也會為他人著想了。
酒桌上,莫滂舉起酒杯,笑著說道:“多有得罪,我自罰一杯。”
不過走近聽時,鬆鳴便更像是柳笛。
薑柚又問道:“那恨嗎?”
白衣神遊陰沉著臉,冷冷開口:“一個元嬰修士,不懂得跟前輩怎麽說話嗎?”
師徒二人一唱一和,那掛壁樓神遊,已然陰沉起了臉。
周遼人大笑一聲,說張道長就是個酒膩子啊!
薑柚一直沒說話,她當然不怕,有事兒喊長風嘛!再說了,師傅又不是擺著好看的。
有外人在,她可不是誰的娘子,而是這鬆鳴山的當家人。
果然,那位白衣神遊率先笑著抱拳,輕聲道:“在下莫滂,方才得罪了。”
劉景濁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知道的人,可能會覺得我小時候很幸福,他們猜對了。但是,說實話,我從來沒覺得自個兒有過家。所以呀!我打小兒就喜歡往外跑,跑的越遠越好,想家,不會,但我會想念故鄉的人。”
劉貝周遼人隨後趕到,一個走去白衣神遊那邊,劉貝則是走到劉景濁這邊,訕笑著說道:“我們正在商量事兒,沒成想二位吵起來了,有什麽好吵的嘛!來來來,喝頓酒。”
與此同時,一道雷霆牢獄籠罩這處牢獄,中年道士兩袖之中,黃符如瀑飛出,一張張符籙又如數萬大軍,很快又結成一道八門鎖子陣。
薑柚還是一頭霧水,心說哪兒啊又說這些?
劉景濁話音剛落,一道身影便憑空落下,那人一身白衣,中年模樣,神遊境界。
劉景濁這會兒其實在想,好些個煉氣士宗門,之所以名聲不好,就是因為有這等人存在。自身有些本事,背後還有一座龐大山頭兒,他當然敢於囂張跋扈了。可事實上,一座大山頭兒,像這般的人,還是不多的。
兩人言語劍拔弩張之時,白鬆夫人瞬身出現,忙打著哈哈:“二位,這是怎麽啦??有事兒好商量,就當是給我個麵子行不行?”
劉貝轉過頭,冷笑道:“周遼人,你覺得別人都是傻子嗎?兩個山上客人碰在一起,我們會不知道?萬一真要起了衝突,別說攀高枝兒了,咱們不落個兩邊不討好,就得燒高香了。”
劉景濁並未回禮,隻是問道:“哪兒喝酒??”
這會兒就輪到那神遊修士皺眉了,謝杖的存在,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這道士究竟是何方神聖?
頓了頓,劉景濁輕聲道:“順便說一句,我不喜歡武槊,所以也就不喜歡掛壁樓了,道友還是少在我眼前晃悠吧。”
那神遊修士眉頭一皺,沉聲道:“道友,言語還是放尊重些。”
薑柚咧嘴一笑,輕聲道:“長風!!”
“別吵了!”
往別苑走去時,薑柚分明聽到劉景濁的聲音。
那邊兒白鬆夫人與周遼人,當然也在勸那神遊修士。
劉景濁與薑柚已經走到了那片白岩,走近才知道,這哪兒是白岩啊!隻不過是一大片極其光亮的青石,反光,所以瞧著像是白岩。
落地之後,便開口道:“呀!沒想到啊!這鬆鳴山還給我藏著掖著,這又是個劍修胚子。”
某人哈哈一笑,我覺得有趣的。
她就是覺得,這一幫老狐狸,師傅也是個年輕的老狐狸。
劉景濁轉過頭,微微一笑,開口道:“教你一個道理,事不過三。遇事之後,可以給人留有機會,但機會至多三次。她珍惜也就算了,不珍惜,那就無需顧及情麵。”
說著便朝著薑柚開口:“小女子,你叫什麽名字?願不願意跟我去掛壁樓修行?”
就是那個老人,在歸墟戍邊,家人卻被滅口。
其實少女都沒發現,她自己相比在赤誠山時,已經變了好多了。
師徒閑聊,很快就走了半數路程,中年道士轉頭說了句
薑柚神色奕奕,看來是要打架啊!!
不過看師傅打架,挺無聊的。要麽就是一拳,要麽連出劍都瞧不見。
劉景濁隻是抬起頭,淡然問道:“掛壁樓,好大的名聲。貧道師徒隻是在山中做客,不是鬆鳴山修士,挖牆角還是別處去吧。”
這個劉貝與周遼人,隻是尋常眼光去看,後者當然會顯得真誠些,因為是個人,都會覺得莽撞人、粗人,心機少嘛!可事實上,心機最深的,才是周遼人,劉貝反而隻是表麵奸詐。
道士一笑,輕聲道:“那就賣劉兄一個麵子。”
道士點點頭,就要帶著少女離去。
可那神遊修士卻笑嗬嗬開口:“在下也是山中做客,方才隻是看這位小姑娘是個劍修苗子,巧了,掛壁樓有一位劍客,登樓巔峰,出於惜才我才這般發問的,道長切莫在意啊!”
劉景濁顯然是不給他台階下,隻轉過頭,對著劉貝說道:“明天一早我就走了,先前給黃雪長記性,其實傳了她一套劍法,是幾年前我在一處地方,受一位婆娑洲老劍客所托,為他的劍尋個傳人。他不是劍修,但劍術很不錯。”
劉景濁轉過頭看了看少女,知道她是在等自己的答案,好去想想自己的爹娘。
“張老弟,這事兒是我們不對,不過你放心,劉某雖是生意人,但不是奸商,我是真想交你這個朋友,所以別管這掛壁樓的狗東西,咱們喝酒去。”
少女轉過頭,“有趣嗎?”
道士身影瞬間換做一位年輕青衫,隻聽見那年輕人開口道:“獨木舟山水橋何在?”
中年道士扭頭看向白鬆夫人與周遼人,輕聲道:“其實我登山路上,給了你們三次機會了的,是你們沒抓住機會。”
周遼人笑道:“那就兩不偏幫,咱們這位供奉,不是厲害嗎?要是掛壁樓真惹惱了他,他還真不把掛壁樓當回事,那咱們底氣是不是就可以足幾分?”
薑柚一撇嘴,看向劉景濁,嘟囔道:“這誰啊?有病啊?”
例如沒讓顧慢慢稱心如意的一卦,就讓薑柚知道了,有些事,不能把自以為的好當做是真的好,得知道自己以為對他人的好,會不會起了反作用,是不是真的好。
周遼人針鋒相對,開口道:“劉司庫,按我個人想法,我當然樂得與他做朋友。可咱們想的,得是一座鬆鳴山!”
劉景濁按住薑柚腦袋,輕聲道:“當然要恨,不恨還是個人嗎?但是,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我聽過個很有趣的說法兒,你要不要聽?”
薑柚點了點,劉景濁便收回手,笑著說道:,“無盡大夜,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也是有著星星亮光,靠近那亮光時,你便會覺得璀璨奪目。豔陽天裏,日光普照,可總有些陰暗角落,是瞧不見亮光的。”
劉貝皺著眉頭,沉聲道:“夫人,咱們這樣子,不地道吧?萬一張道長跟那狗日的起了衝突,咱們幫誰都不好。”
可是,還沒有完。
“待會兒看我眼色,該喊就喊。”
道士點點頭,“瞧模樣,病的不輕呢。”
有些事其實無需教,隻需要做給她看。
白鬆夫人沉聲道:“碰到肯定會碰到,無論雙方會不會起衝突,咱們都得有人現身。我們,賭不起!”
少女一頭霧水,心說你這不是記得比我清楚嗎?
山巔之上,白鬆夫人,周遼人,劉貝,三人其實一直看著中年道士與懷抱白貓的小丫頭登山。
劉景濁搖搖頭,笑道:“不會在意,掛壁樓,劍客謝杖,我知道。”
薑柚嘖嘖稱奇,心說這裏胡哨的,才像是神仙手段嘛!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劉貝剛要開口,卻被劉景濁伸手按住了肩膀。
結果那神遊修士立馬變臉,抱拳道:“失禮失禮,不知二位是客,是我失禮了。”
話音剛落,劉景濁轉頭看向不遠處發愣的少女。
劉貝麵色凝重,還沒開口,卻聽見那個再也掛不住臉的莫滂沉聲道:“道友,看在鬆鳴山的份兒上,給你幾分麵子,可別給臉不要臉!”
真心話與否,劉景濁還是聽得出的。
兩把仙劍好似憑空出現,懸浮劉景濁左右,劍意沸騰。
劉景濁緩緩落座,翹起二郎腿,左手大拇指屈指一彈,一道月華便竄天而起,隨後緩緩落下,待年輕人再彈指,再飛起,如此往複。
莫滂眉頭緊皺,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年輕人笑盈盈開口:“中土,劉景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