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人登山,有人押注

劉景濁便詢問道:“哪座山頭兒?不會離主山很遠吧?”

顧衣玨賣了個關子,笑道:“先去客棧吧,晚些時候帶你去看看。對了,渡船選址,我找了三個地方,到時候一並看了。”

劉景濁點了點頭,等到龍丘棠溪跟白小豆走來,便一起往客棧方向去。

當然了,劉景濁先說了客棧中兩個女子是怎麽回事,免得待會兒又挨兩劍。

客棧上月竣工的,原本打算的兩層小樓,路閡非要再加一層,於是便成了三層樓了。頂樓自己人住,二樓住客人,一樓是酒鋪。

老遠瞧見那間客棧,白小豆樂的合不攏嘴,輕聲道:“這就是咱家客棧了?那我以後不就是少東家了?”

少東家這三個字,對小丫頭來說,好像比流離郡主更有分量。

龍丘棠溪笑著說道:“以後去龍丘家,我給你蓋一座酒樓。”

小丫頭眨眨眼,“師娘,說話算話哦?”

往前走走了不久,客棧下方已經站了一排人。

白舂施了個萬福,微笑道:“公子放心,我也不會幹別的了,倒是得煩勞個子給客棧起個名字。”

說著,劉景濁一把拉起龍丘棠溪,輕聲道:“走,看海棠樹去。”

袁塑成輕聲道:“他為什麽傷心?”

許久之後,年輕人緩緩起身,轉過頭笑著說道:“看,沒哭吧?”

還有一件事,就是流離郡新任太守,好像是很快就要到任。

牛慶山半山腰,道袍老者撫須笑道:“薑老弟怎麽押注?”

哪承想這些個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般,齊齊施禮,“見過龍丘姑娘。”

天下青白,白舂當即說了聲好。

十幾裏地而已,步行也沒走多久,很快就到了山腳下。

最後,劉景濁走去龍丘棠溪身邊,輕聲道:“她叫龍丘棠溪,我的姑娘。”

路閡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猛然單膝跪地,雙手遞上一塊兒上刻“開闔”二字的漆黑令牌。與此同時,三道劍光幾乎同時祭出,將此地籠罩住。

路閡沉聲道:“開闔峰主路閡,見過少主。”

河畔客棧,二樓圍欄處,站了一排人,都在看遠處那座青椋山。

“你跟你師傅是兩回事,青椋山上不會有見人就磕頭的規矩,誰也不行。你以後就跟著他們喊我山主,或是直呼其名都行。”

劉景濁解釋道:“英雄雖已遲暮,少年依舊春風。這是教我拳法的老人,將此地命名為遲暮峰的初心。”

最後走向那個一臉詫異的少年人,他也是前幾日才曉得,自己師傅不止是個木匠,還是個傳說中的神仙呢。

劉景濁微微抱拳:“幸苦樊姑娘守山了,我先去看看山上長輩,晚些時候請你喝酒。”

劉景濁笑了笑,對著眾人微微抱拳,隨後看向路閡,輕聲道:“路叔叔,本來是想著等山上有個落腳地再去接你的。”

百節率先開口:“殿下,可算回來了。”

有個小丫頭狂奔而來,二話不說埋頭拔草。緊接著,客棧一行人便都來了,連顧衣玨都跟個老農似的,幫忙幹活兒。

劉景濁再次拉起龍丘棠溪的手,沒說話,兩人禦風而起,很快就落在遲暮峰。

白小豆湊過去,咧嘴笑道:“我的師娘。”

話鋒一轉,薑老漢扭頭看去,“你呢?”

轉過身,劉景濁指向顧衣玨,笑道:“這位是顧劍仙,登樓境界,以後會是青椋山其中一位峰主。”

很快,一個年輕人脫去青衫,將兩把劍靠在海棠樹下,借著月光拔草。龍丘棠溪也走了過去,幫著一起拔草。

可瞧見龍丘棠溪之後,樊江月便有些無奈了。

龍丘棠溪笑了笑,某人不記得了而已,這事我都聽到耳朵起繭了。

倒也不是那種極其驚豔的好看,可就是越看越好看。她心說自己要是個男的,怕也免不了會喜歡的。

登山路上,劉景濁始終沒有開口,直到山巔那處,在已經燒焦,長滿雜草的廢墟前,劉景濁噗通一聲跪下,久久沒起身。

少年人的問題,白舂與楊念箏也想知道答案。事實上,白小豆也不知道師傅為什麽傷心,可她就是感覺到了。

百節夾了一筷子菜,心說還是得有個主心骨啊!瞧瞧殿下回來這模樣,再看看當時自個兒回來那個尷尬勁兒。

雖然是閑事,但劉景濁還是用心聽了。

一頓飯吃完,已近黃昏,大家夥兒幫忙收拾了碗筷,白小豆跟著去了後廚洗碗。路閡還有些雕飾沒做完,自個兒忙活去了,他是真沒把這兒當家,沒把這裏的人當外人,做事極其隨性。

年輕人轉過頭看了看,擠出個笑臉,平靜道:“我要重修這屋子,重建青椋山。”

兩人手拉手走到樹下,不遠處便是一條小溪,溪水旁是一間年久失修,四麵漏風的茅草屋。

隨後看向白小豆,小丫頭自個兒蹦了出來,笑著說道:“我叫白小豆,是師傅的徒弟,大徒弟。”

劉景濁輕聲道:“等我一趟歸墟返回,就去把她帶回來,重新栽到青椋山上。”

從左往右依次是百節、路閡、白舂、楊念箏、袁塑成。

樊江月笑道:“咱倆先正兒八經打一架,當然了,稚子江之約,也不能就這麽算了的。”

主要是顧衣玨的名聲不是好名聲,要真是個正人君子一般的名聲,說不定反而作用不大呢。

白小豆抿了抿嘴唇,再看向青椋山,目不轉睛。

劉景濁脫口而出,“叫青白客棧如何?”

要這少年人適應過來,怕還需要些時候。

佝僂老者吐出一口濃煙,淡然道:“傾盡所有,搭上身家性命。”

老遠便瞧見了一棵海棠樹,有些突兀,因為山上依舊是燈台樹居多。

劉景濁看了看樓下青泥河,水勢洶湧,想必如今一座中土,但凡河流,都在漲水。

百節輕聲道:“扶舟縣令早在幾天前就帶著人把青泥河岸走了一遍,一縣之內,沒什麽大損失,唯獨蒼生河上遊,有一家人的祖墳被水衝了,棺材板兒順著河水到了扶舟縣外,有些滲人。現在都在傳呢,那個家族,祖上不積德。”

百節嘿嘿一笑,與劉景濁說了近來想要去青椋山碰運氣被樊江月攔下的煉氣士。以及城裏那處富家少爺,三天兩頭兒的來偷偷看楊念箏。

收回令牌,路閡露出一口大黃牙,笑著說道:“那好,以後也不叫少主了,叫少爺。”

樊江月早就等在茅廬門口,瞧見劉景濁,她隻是想著,是不是可以提前走了?

一桌子飯菜,都是素食,當然是百節提前安排好的。落座之前,劉景濁讓百節喊了一聲樊江月,後者卻說她又不是青椋山人,不來。

方才飯桌上,先來的幾人有說有笑的,瞧著不生分,很好了。

顧衣玨含笑抱拳,輕聲道:“動腦子我差些,動手還湊活,以後有什麽砍人套麻袋的事兒,記得喊我一聲。”

龍丘棠溪搶過一遝兒黃紙,兩人順著一條早已看不起的小道緩緩登山,每走幾步就要燒上幾張紙。

袁塑成木訥點頭,喊了句山主。

劉景濁瞪眼過去,後者訕笑一聲,一本正經道:“咱們還是少砍人,與人為善,與人為善。”

“我去了一趟棲客山,本來想著把她帶回來的,不過喬山長說最好是你自己去,我就沒動了。”

轉過頭,劉景濁笑著說道:“楊姑娘,西王朝那邊兒有消息傳來了,顧劍仙名聲好使,薑家父子都還好,隻不過被卸去職權,如今算布衣一介了。”

劉景濁抬頭看了看,笑著說道:“其實站在山頂上,若是晴天,方圓幾十裏都瞧得見,站在山巔就能瞧見山下螞蟻似的人影。我上山之後,每次練功偷懶,都會悄悄看著上山路,等瞧見了師傅身影,就趕忙先紮個馬步。”

百節與路閡對視一眼,又看了看顧衣玨,最終開口道:“這座山上還有很多人的時候,我待過的。山上的長輩也好同齡人也罷,都對殿下很好很好。可,他們都死了。”

龍丘棠溪也隻是輕輕抱拳,然後就跟著劉景濁登山。

玄岩一笑,輕聲道:“這次我是莊家,賭贏了,不掙錢,賭輸了……”

劉景濁趕忙上前將中年人攙扶起來,苦笑道:“景煬朝廷都沒有動不動就跪的規矩,青椋山更不會有,路叔叔可千萬再別這樣了。”

過了一會兒,劉景濁喊上龍丘棠溪,帶著早就買好的紙錢香燭,往青椋山方向走去。

早在高車國時,劉景濁就傳信趙坎,讓想法子看一看西王朝那邊。離開昆侖過境高昌國時,這個消息便已經傳來了。

袁塑成學著路閡,喊了聲少主之後便要下跪,但被劉景濁一把拉住脖領子,沒跪下去。

劉景濁則是帶著龍丘棠溪跟白小豆,身旁是登樓劍修,顧衣玨。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對著百節說道:“記你一功。”

楊念箏施禮過後,長舒一口氣,不停念叨著:“那就好,那就好。”

在那棵傾倒的大木前方,劉景濁取出幾張黃紙,蹲下來點著了,等燃燒殆盡,他便拿出酒壺,倒下一壺酒。

劉景濁看著那間被荒島包圍的破屋,怔怔無言。

龍丘棠溪抽出手,抿著嘴,低聲道:“別裝了,我知道你難過。”

劉景濁無奈,隻好先轉向白舂那邊,輕聲道:“白姑娘,以後客棧生意還得你多加上心啊。”

叫遲暮峰,其實並無遲暮之意,相比主山青椋山來說,反而要更有幾分朝氣。

白小豆忽然就皺起小臉,輕聲道:“師傅是不是很傷心啊?”

“輸了還管個雞毛,輸了就死了。”

其實不輸,也不還是一個死。

八千年孤寂,都說自己十二人是看門狗。

看門狗就看門狗吧,起碼也沒讓賊人進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