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看錯人了

初一日,曉鍾初動,天色乍晴,風淨三十裏浮雲,縱使老天未作雪,人間亦是無塵也。

遲暮峰上,三道身影拔地而起,很快便到了青椋山巔那處平台。

劉景濁繞著圍欄走了一圈兒,隨後麵向北邊,憑欄眺望。

看了許久,劉景濁輕聲道:“往北村鎮極多,不可行,東西是一條往蜀地去的官道,當然也占不得,唯有向南了。”

抿了一口酒,劉景濁調轉過頭,看向略靠西南的那座天壽山,開口道:“那座山得繞開,別的山頭兒,隨意挑選。”

劉景濁轉過頭,笑問道:“路叔叔是墨家子弟,你來看看?”

中年人擺擺手,露出一口大黃牙,笑著說道:“找好地方,讓我建造可以。但這等排兵布陣的事兒,我還沒來得及學,還是少爺做決定吧。”

劉景濁有些無奈,少爺這個稱呼,還不如公子呢!

他指了指輿圖上三處山峰,輕聲道:“沒把笑雪峰跟落冰潭劃給你,有無抱怨?”

顧衣玨一瞪眼,“想啥呢?遲暮峰與笑雪峰一左一右,當然得是山上左右護法的地盤兒了。落冰潭就在遲暮峰後,沒有比龍丘姑娘更適合的人。”

劉景濁聞言一愣,顧衣玨更是詫異。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你那處山峰,取名青魚峰,這片湖,就暫時先不起名字了。”

此時此刻,鹿信恒心中想的,唯獨一件事。

劍光落在客棧門口,劉景濁邁步進門,顧衣玨便遞來一封信。

二殿下真他娘的是劍仙?

劉景濁看了看,這樣也好,占地百裏,也能少點兒錢。

劉景濁接過來打開一看,隨後一道火光將信紙焚燒殆盡。

原本劉景濁是想靠自己修繕那處茅廬,結果龍丘棠溪隻說,一間屋子夠誰住的?劉景濁便打消了這份想法。

鹿信恒笑了笑,直起身子,走去劉景濁那邊兒,幫著按住木頭,隨後開口道:“那是殿下的想法兒,殿下可以不把自己當椋王,我們卻是不能。”

至於顧衣玨選中的那處山峰,就叫青魚峰了,隻不過顧劍仙此時還不知情。

劉景濁沒停手,隻是回頭看了一眼,隨後笑著說道:“離開京城之後我就是尋常江湖人,鹿縣令長就別稱呼我椋王了,再說了,青椋山是在扶舟縣治下,以後還要鹿縣令多加照拂呢。”

我瞧你劉景濁像是個此中老手啊?怎的這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天然適合龍丘棠溪修行的落冰潭,你居然沒打算送給人家?

劉景濁煞有其事道:“大致兩年後走,出去少則三五年,多則十年。”

再說了,知不知道有句話叫當局者迷?

袁塑成老早就吃完了,跟自個兒師傅忙活著。白舂跟楊念箏要照看客棧,白小豆跟著下山玩兒去了。

劉景濁尷尬一笑,“晚些時候給你送到府上成不??我家管錢的沒在。”

聽到這番話,小紅魚一下子就把心放回肚子裏,那不就還有好幾年安穩日子?我愁個啥?

劉景濁卻是微微一笑,頗有深意道:“已經在查了,萬一,萬一那個姑娘還有一線生機,咱們把她帶回來了,知道你顧衣玨住的那座山叫做青魚峰,算不算是一份驚喜?”

顧衣玨忽然說道:“那處無名湖泊,住著一條紅泥鰍,膽小的緊,山主就算是給我個麵子,咱們就當不知道她的存在行不行?”

等到兩人禦劍離去,紅衣小姑娘化作一隻三尺來長的大紅魚,很快便一口吃下尚未沉底的丹藥。

落在這處有周遭七條小河小溪匯聚而成的湖泊,劉景濁率先去到湖水的“出口”。

顧衣玨轉過頭,怎麽你說起別人的事兒就跟此道俊傑一般,落自個兒身上就成了傻子?

劉景濁一本正經,“我他娘的懂個屁!”

顧衣玨一臉恨其不爭,心說此道之事,我堪堪靈台而已。現在一看,你劉景濁,充其量是個煉氣。

之後三人又南下將那幾處地方大致瞧了瞧,三處選定的渡口位置也看了看,之後便定下了將渡口建在最南。

顧衣玨當然會陪著演戲,“那山主大概幾時走,幾時歸?”

結果下一刻,泥鰍精聽見那個背著劍,賊嚇魚的人說道:“那就這麽定了,晚些時候去一趟縣衙,讓縣令去遞交文書,等戶部那邊兒下來人,咱們掏錢買下這片湖跟那三座山峰就行了。”

龍丘棠溪去了山腳,跟樊江月不知聊著什麽。

被個滿嘴黃牙瞧著歲數不小的人喊老哥,顧衣玨還是忍不住臉皮抽搐。

其實早就心中暗罵不止,你他娘的不知道我脖子上掛著一枚吊墜嗎??十萬裏可洞悉對方位置,千裏之內,隻要想,是能聽到對方言語的。隻不過,他劉景濁尚且不知道怎麽去聽而已。

劉景濁忍住笑,走去湖邊兒,抬出來一枚丹藥丟入湖中,自言自語道:“這枚殘次丹藥就丟這兒了,算是打個記號,這裏就暫時先不修建府邸,現在這樣也挺不錯。大家以後來玩兒可以,別輕易捕撈湖中水族,等我下次返鄉了再看情況修建錢穀。”

路閡抽了一口旱煙,指著那處湖泊,輕聲道:“少爺也別跟顧老哥置氣了,我看這處湖泊,七水匯一湖,出水口又是細水長流,將此處當做錢穀最合適不過了。”

忙活了不久,有個青年氣人喘籲籲上山,走到海棠樹不遠處才整理了一番衣裳,隨後大步朝前,走到那處正在重新搭橫梁的茅屋下方,恭恭敬敬作揖,說道:“下官扶舟縣令鹿信恒,不知椋王殿下到此,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劉景濁點點頭,瞬間變作劍光砸向客棧那邊兒。

位置確立下來之後,青椋山便成了最北邊的山峰,那處無名小湖,反而成為了中心處。

顧衣玨看了看湖水,冷不丁開口道:“不知怎的,想到這處距離江水極遠的小湖,最終會匯入江水,東注大海,就覺得會有些不可思議。”

鹿信恒笑道:“朝廷早就傳信,以青椋山為最北,往東西南三個方向延展出去三百裏,都劃給青椋山,還包括廣犁縣百餘裏地盤兒呢。我來,就是找殿下要錢,這近方圓三百裏地,太子說不要錢,陛下說要一百枚泉兒呢。具體給多少,看殿下心情吧。”

某人重重抱拳,“救命之恩!”

那兩個賊嚇魚的人又開始交談,紅衣小丫頭便覺得自個兒以後都這樣,便不會被人逮去烤著吃了。

顧衣玨無奈道:“沒必要弄這些的。”

於是,劉景濁又與顧衣玨折返到了那座無名湖泊,路閡回遲暮峰接著建房子去了。

鹿信恒訕笑一聲,開口道:“能不被趕走,自然最好了。”

流水生財,這句話可不是空話。

小紅魚麵如死灰,完了完了,我家要沒了,被人買去了。

劉景濁端起一碗麵,幾口吃完便卷起袖子加入路閡跟袁塑成中。

小紅魚大驚失色,魚嘴都翻了起來。

嘿,果不其然,沒發現。

劉景濁忽然說道:“我有點事兒,得去山下客棧一趟。鹿縣令是隨我一起去,還是自行下山?”

這叫殘次品??這樣的殘次品,給我來一筐好不?

要不然,等他們下次釣魚了,我來個願者上鉤?

算了算了,釣魚的都心黑,別說這個包魚塘的了,別到時候給人燴一鍋泥鰍湯。

劉景濁返回遲暮峰時,午飯已然做好。

小紅魚化作人形,狗刨式往水底去。

這鹿信恒倒是實誠,劉景濁便停下手,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酒,隨後說道:“青椋山往南一百五十裏,往東西一百五十裏,這些個地方我都要,你抓緊上書,讓戶部派人下來與我簽訂契約。”

粗略估算,至少也要建造十餘座宅子,才夠人住的。

鬧歸鬧,顧衣玨還是指著靠南的幾座山頭兒,輕聲道:“繞開那座天壽山,便是箕逢、嫿枝,以及一座無名山峰,還有一處占地幾十裏的湖泊。共計四個地方,都在青椋山百裏之內,可惜了,最南邊兒臨近我最中意渡口位置的地方,並無山峰。對了,我選中的山頭兒,是西南方向那座無名山峰。”

到了她了好些年才搭建成的“洞府”之後,她四仰八叉倒在一塊兒大石頭上,自言自語道:“好些年沒見到有人來了唉,今個兒我可真高興。哎,那個釣魚的,你啥時候回來??等你回來了,我上鉤還不行嗎?”

也是一條細流,一直往東,大約十裏左右會與另一條小河匯合,之後東去匯入青泥河。

劉景濁氣極,看著路閡說道:“路叔兒,你說這家夥說的是人話嗎?”

兩人說話之時,湖邊兒一處大石頭邊上,泡泡咕嘟咕嘟,有個剛剛化形不久的紅衣小丫頭,此刻浮在水麵,一側耳朵與水麵齊平。

聽見兩人停下交談,她趕忙堵住嘴,她覺得,隻要不吐泡泡,別人就發現不了她。

得虧是龍丘棠溪還算講道理,要是遇見個能說出“我可以不說,你不能不知道”的女子,看他劉景濁如何收場。

原來如此,沒想到還是看錯人了,墨漯國司馬祿洮,野心很大啊?

頓了頓,劉景濁說道:“你傳信傾水山,同時給溫山君傳信一封,讓他幫個忙,直接把周放他們帶去白鹿城,然後讓潭塗跟趙長生提前來青椋山吧,潭塗是清溪閣玄字傳人,現在我有些放不下心。”

一夜之間,神鹿洲少了一國。

信上還有一件事,劉景濁隻會當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