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日本 | 失蹤

北日海峽,Holo號貨輪航洋於海麵,這是載重20萬噸量級的貨輪,幾千斤的發動機提供龐大動力,使這條巨輪遠行至此。

它的目的地是名古屋港,日本最大的海峽港口,鏈接了六個重要城市的核心海岸。

貨輪上有人載歌載舞、舉酒共飲,因為他們就快到達卸貨地點了,到時這艘貨輪能給他們帶來不下於百萬美元的收入,可以給船上每個人的下半生過上個舒適的日子,因為這批貨物價格過於昂貴,高出市場價十幾倍,這是他們幾十年從業以來都沒見過的天價,如今乘船曆海足足一年,如今終見曙光。

黑色頭發的男孩提著公文包來到甲板上,好客的水手向他遞來了一杯清爽的啤酒。

“謝謝,我不喝酒。”男孩麵無表情的婉拒了。

冷漠的態度並沒有引起他人的不滿,反而引得周圍一陣大笑。

因為男孩中途上船已經有好幾天了,那冷冰冰的態度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但在昂貴的船費下讓他們對男孩改觀,認為男孩是個麵冷心熱的家夥,就像剛開封的冰啤酒,摸起來涼涼的,喝下去讓人爽快。

男孩直徑走到船頭,沿著鼓風而起的旗幟看向遠方,能隱隱看到島嶼的輪廓。

“別看就在那裏,實際上要抵達還得幾個小時,你們東方不是有說嗎,望山跑死馬。”大副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身邊,他端著朗姆酒,聊家常的語氣。

“恩,大概清楚。”男孩說。

“你上來這麽久也沒說過自己的名字,我知道你們這種人都挺隱秘的,就像幾十年前的克格勃一樣,神秘還鋒利。”大副不修邊幅的胡子隨風飄**,“但總得有個諢號吧,起碼以後有人會在海上吹噓你的故事,如果你做了什麽大事,這個諢號說不定還會成為你的傳奇代號。”

諢號?

其實男孩沒想那麽多,他隻是出來執行任務,危險程度也不高,而且他對傳奇啊故事什麽的不感興趣,他已經夠出名了。

但他還是說了個名字,“叫我炎柱吧。”

“炎柱?”大副神情驚奇,“這麽奇怪的名字,一聽就是外號啊,看來小哥挺有名的嘛。”

“其實還好。”男孩說,他覺得這個諢號應該沒什麽問題,反正沒人會知道,也沒人會當真,他隻是借用一下。

“到港口還有一段時間,你可以休息一下,等會卸貨就管不到你了。”大副感歎,“人生相逢是緣分,祝你順利。”

男孩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很平淡地說:“這艘船運的貨是什麽?一般這種貨輪,每天都會有人定時的清點貨物數量,但我上來3天,都沒有人踏入貨艙一步。”

這是男孩上船以來說的最長的句子。

“貨艙?”大副眼神漸漸鋒利,“你一直在觀察這個?有什麽好觀察的,送貨而已,而且貨輪不是什麽貨物都要檢查,會經常檢查清點的一般是散裝或時效品。”

“所以貨輪的任務是大型件嗎?”楚子航點點頭,“能看看麽?”

大副端酒的手慢慢放了下來,他做了個手勢,甲板的其他水手也安靜了,整個甲板突然降低了音量,所有人都看向這個地方。

“貨物從北極裝載,什麽樣的貨物要在那種嚴寒極地裝載呢,而且,即使是大型件不用清點,可保養與倉儲安全排查是門必修課。”男人淡淡地說,“能運送這種級別的貨物,你們應該相當專業。”

“抱歉,不檢查是客戶專門委托,與我等無關。”大副有些明白了,眼前的人不是什麽克格勃,而是某個官方組織,他們對這條貨輪的運載物品起了疑心。

其實他自己也有疑心,什麽樣的貨物看都不準看,到達目的地就每人給500萬美元,職位高一級金額番翻一倍,他和船長是看在金錢的份上才願意接下這筆買賣,但他不會為了金錢去得罪某個官方。

找錢還是找死他們分得清,能在海上生活的人已經不是人,而是看透生死的地縛靈。

但他還想掙紮一下,“這批貨物我敢保證沒有違法,一路上經過的休整港口都對船體進行過排查掃描,那個貨物可能比較隱私,所以……”

“能帶我去看看嗎?”男孩說。

“為什麽要樣做呢?”大副臉色難看,“這批貨物在靠岸後就會卸載,到時候再看不行嗎?大家都是出來跑的兄弟,何必為難彼此,委托合同不允許我們查看貨物,否則交易就會取消。”

“你們的損失,我方會承擔。”男孩終於顯露出自己的背景,他用的是“我方”,而不是“我”。

“這可是九位數的交易!”大副滿臉不願,“你如何證明你可以承擔?”

他一點也不想答應這個男孩的請求,但也不敢對男孩做什麽,他在海上漂流了幾十年,早練就了一雙看破人心的雙眼,這個男孩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絲毫怯色,反而是蔑視,就像老虎在觀察獵物。

這樣的人他見過幾個,不是橫行霸道的海盜頭目,就是某戰亂地區的軍閥頭頭,他實在是惹不起。

“用這個。”楚子航打開公文包,從裏麵拿出了一張刻有世界樹徽記的黑卡。

大副接過卡片,他沒看懂這是什麽意思,卡片上麵不是銀行卡,本身材料也不特殊。

“卡塞爾專員身份卡,這是我的,你可以拿著這張卡去上麵的地址找我,到時候會按合同要求賠償你的損失。”男孩說。

大副將卡片翻過來,頓時看到一張清秀的照片,上麵寫著楚子航和一串不知道什麽意義的數字,最下方是卡塞爾學院的地址。

“這不是學生卡嗎?”大副愣了。

“恩,是的。”楚子航說。

大副額頭青筋暴起,他開始感覺這個男孩在耍他們玩,哪個學院沒事幹會跑來做這種事情,這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嗎?好好讀書不行?

“這批貨物不能看,如果你沒什麽事的話,建議好好呆在自己的房間裏,看在你給的船費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大副說完轉身就朝船艙內走去。

“抱歉了。”

大副聽到了身後的呢喃,他不知道這個男孩為什麽道歉,於是疑惑的回頭,隻看到一片火海。

海上為什麽會有火海,這是大副清醒前最後的念頭。

過山車飛速穿越地下通道,然後飛馳而上,在那十個甜甜圈般的鐵路裏轉了起來,上麵的乘客撕心裂肺的喊叫著。最終,過山車在一個彎道結束了自己這趟旅程,回到了出發點。

路明非拉著佐伊的小手,表情無奈的從通道走出來,這是第8次玩過山車了,但看這個金發小女孩的反應,她似乎還想再來一回合。

“爸爸,再來。”小女孩的眼神裏閃動著光彩。

這讓路明非若有所思。

女孩自打蘇醒後,就如同失去靈魂的屍體對外界毫無反應,除了叫自己爸爸……但現在卻鍾愛過山車,或許是刺激的事物讓這個女孩喚醒了屬於人類的應**緒。

“能告訴我嗎?”路明非蹲下,平視佐伊的眼睛,“為什麽喜歡坐過山車啊。”

佐伊眨巴眼睛,“因為,這樣可以感覺到心跳。”

“心跳?”路明非有些不理解,他不太懂感覺心跳有什麽含義。

“恩,會感覺自己能摸到東西。”佐伊點頭,“喜歡過山車。”

路明非沉默了,他想可能是長久的昏睡,讓這個女孩失去了人類的某部分感知,或許那個手術師還在女孩身上做過什麽手腳,但現在設備不齊全,無法檢查。

“那我們去體驗一下別的好不好,跳樓機怎麽樣?”路明非輕聲說。

“恩。”佐伊點點頭,就要去牽路明非的手。

遠遠跟隨的喬沐風端正的坐在路樁,見路明非終於轉移了目的地,連忙站起來,同時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直到發現路明非去了另一個遊樂設施。

另一邊,暗中跟隨老唐的卡蓮露表情難看,她站在鬼屋的門口……老唐和康斯坦丁已經在裏麵呆了超過30分鍾。

同時遊樂園有人開始**,有人流開始往某個方向聚集。

喬沐風站了起來,他凝重的看向休閑區,在那個方向,能隱隱感覺到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扣好安全帶。”路明非朝旁邊的佐伊說。

佐伊很聽話的模仿路明非將安全帶扣了起來,然後坐入機器裏。

跳樓機的座椅類似半個雞蛋殼,屬於深凹型,坐下去後身體會深陷在空間裏,這為遊客帶來了一點安全感。所以路明非坐好後也看不見佐伊,隻能看到一雙小巧的腿在座椅外晃動。

巨大的電流音,跳樓機被啟動了,整個環形機器在製動下緩緩升起,路明非能看到地麵越來越遠,人和物體也越來越小。

“先生,你好。”有人在隔壁座位說,“好久不見。”

跳樓機上升到了兩百米的高度,這個時候,下方的風景已經變成了芝麻大小的東西。

“你果然沒死啊,貝當。”路明非淡淡地說。

靈感,開。

能感知到一個人的存在,互相間誰也看不見誰,這是一趟獨屬於三人的跳樓機。

“跳樓機脫軌的概率是15億分之1,但不代表不會發生,十噸重的鐵自由落體速度,產生的動能足以讓鋼鐵扭曲成破爛。”貝當的聲音,“你和我是一樣的生物,我或許能活下來,你可以嗎?”

路明非黃金瞳驟亮,他看向左手方向,隔著佐伊的位置,貝當坐在另一邊。

“你毫不在乎佐伊的生死?”路明非說,“你可是把她當作了自己的女兒啊,你半生都在為了她,你會這麽做麽?”

“怎麽不會呢?”貝當的聲音聽起來很冰冷,“我隻是借用她的身體複活我的女兒,但失敗了……一個失敗品,應當要做的是銷毀,很可惜那天你阻止了這個結果,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銷毀她。”

路明非沉默了,原來他們的分析出現了一個誤區,貝當並非將佐伊當作了自己的女兒,他隻是將佐伊當作一件容器。

“失敗了就換下一個,但失敗品必須銷毀。”貝當說,“這是身為研究者的底線。”

“你居然還有底線?”路明非差點笑了。

他從貝當方向聞到了刺鼻的藥水味,這說明貝當可能在來之前就進行了一項慘無人道的實驗。靈感反饋的訊息也沒錯,貝當的情緒裏隻有一望無際的平靜。

這樣的人其實比鬼更殘忍,因為鬼會把人類當食物,這是欲望;殺人犯會把殺人當作發泄,這也是欲望。但貝當不同,似乎他沒有這麽做的必要性,內心也不在乎殺或不殺,但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剖開一具具屍體。

比如下水道那幾十條生命。

“飛鳥有飛鳥的底線,魚有魚的底線,生者有生者的底線,死者也有死者的底線。”貝當說話像在念詩,“我為了複活她,可以殺死底線。”

跳樓機升到了400多米的高處,此時已經能看到遠方盡頭的山,以及山上飄**的白霧。路明非頭頂響起機械卡扣的聲音,這說明跳樓機和頂端製動的裝置扣合了,當裝置鬆開扣鎖,這台跳樓機將以一秒三米以上的速度下墜。

這時,路明非聽到了下方傳來的焦急情緒,好像下麵的那群人遇到了什麽足以絕望的事情。

“這座跳樓機的鋼索已經斷了。”貝當的聲音,“所以當這台機器下墜,將再也不會升起來……下麵的人應該發現無法操控這台機器了吧。”

“哦,是嗎?”路明非說。

這個高度的氧氣已經很稀薄,環境也並不適合戰鬥,更別說佐伊就在兩人中間。路明非內心判斷利弊。

“跳樓機會怎麽墜落呢?直接下墜?還是從上方彈射出去?”貝當說。

又有一大片情緒出現了變化,是慌張和驚恐,路明非不由的朝那個方向看去,是遊樂園的另一個區域,那片地帶出現了許多人流集中的情況。

“你發現了?是某種能力嗎?”貝當說,“不用擔心,我隻是不想讓太多人來幹擾我們之間的事情,所以安排了一些小曲目引開他們,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路明非寒聲道。

“那開始吧,還你上次給我的一刀。”貝當朗聲道,“這是決戰,也是新生,哈哈哈哈!”

頭頂的卡口猛然鬆開,巨大的失重感猛然降臨,路明非在失重的一瞬間解開了安全扣,嘴裏詠頌龍文,一道看不見的濾鏡淹沒了這個區域。

言靈·時間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