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中斷 | 蘇醒
一群白大褂從轉角匆忙趕來，推著鐵架車，上麵擺滿了各種激素類的藥水，他們從路明非跟前經過，進入病房的幕布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那些醫生的眉頭仿佛能擰出水。
路明非靜靜的看著幕布上忙碌的剪影，片刻後說：“我們回去吧。”
“不等，等了嗎？說……說不定。”
“不用等了，他死了。”路明非關掉靈感，轉身離去，沒走幾步就有人在後麵叫住了他。
“你好，兩位先生？”是病房裏急救的醫生，他打開門走出來，操著一口標準的英語。
“你……你好。”喬沐風點頭，“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醫生拿著一張紙走過來，“斯凱奇的搶救未能成功，因為腦瘤惡性突發，加上內出血感染已經離世，我知道你們不是他的親屬，但是……”
他看著手中的紙，“他在臨死前寫了一些內容，我覺得是給你們的。”
路明非接過紙張，上麵寫著歪歪扭扭的英文，可以看出來斯凱奇在死前經曆著怎麽樣的痛苦。
【我不清楚你們來自哪裏，但感謝能找回我的女兒，願以我誠心祝你們永安，但依舊懇請你們，能照顧我的女兒。——一位父親。】
路明非認真的將紙條折好，放在了上衣的口袋，“我收到了，謝謝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醫生眼裏流露著哀傷，“我也是名父親，所以我很感謝世界上有你們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很多。”路明非說完看向喬沐風，“走吧。”
兩人走在醫院外的大路上，這條路很安靜，因為會經常來這裏的人不多，大多進來後也走不出去，除了一些家屬留下來的痕跡，醫院外的路就像清晨醒來無人的客廳。
路明非能看到護欄牆角的一些痕跡，用泥土寫的祝福語，還有不知道誰放在草坪上的白百合。
他覺得斯凱奇太帥了，這個男人用半輩子去尋找女兒，死前也在為自己的孩子擔憂，這是淳樸又深沉的父愛。這樣的父愛帥的掉渣。路明非想自己的父母也不差，雖然為了人類在一線奮鬥，但時刻想著自己的前途。
“路會長，我……我們現在要……做什麽。”喬沐風小聲的說。
“線索斷了，我本想從斯凱奇那了解手術師的信息，因為手術師知道他的女兒長什麽樣，這說明斯凱奇和手術師是有過來往的，因為相比貝當的知名度，斯凱奇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人。”
“他死了。”喬沐風想了想說。
他想說的是斯凱奇死了，所以也不得而知。
“斯凱奇會來到紐約，說明他知道些什麽，但他死了，這一切線索就結束了，我們必須重新開始。”路明非目光深遠，“不過好在關鍵人物在我們手中，如果我是手術師，那麽一定會想辦法去搶回那個女孩。”
“卡蓮露……在看管她。”喬沐風說。
“不，沒人看管那個女孩。”
喬沐風瞪大雙眼，似乎不相信這個決策，這麽做不就等於將人質送給手術師嗎。
“諾瑪布局監控了那片區域，隻要進入那個房間，都會被跟蹤鎖定，手術師不來還好，隻要出現就再也逃不掉。”路明非說，“不用擔心女孩的安危，手術師將她當成了女兒的延續，就一定不會傷害她，同時也一定會踩入這個陷阱。”
但他們一路回到那個病房時，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人員來過，諾瑪也悄無聲息，這代表手術師沒有出現。
難道是他們的解析有問題？路明非心想。
路明非推開病房的門，對流產生的風一下子將他的流海吹起來，然後路明非看到小女孩正靠在床頭，看向窗外的目光迷茫而呆滯。
女孩醒了。
“你好，能說話嗎？”路明非在床邊坐著，嚐試和女孩建立溝通。
但女孩始終保持著呆滯的神情，就像一尊沒有靈魂的朽木，直勾勾的看著窗外，不管路明非說什麽都沒反應。
“佐伊？”路明非輕聲呼喚。
佐伊是女孩的名字，這個名字在法蘭西很常見，在中國就跟振國、子軒一樣爛大街，但女孩的樣貌一配上這個名字，突然就有了藝術感。路明非不得不承認世界上是有“迪士尼”公主的，拋開那個冰山女孩，眼前的佐伊就像從迪士尼出來的女孩。
這是從照片看不出來的氣質，女孩的眼睛很大，淩亂的頭發自然的耷拉在床頭，呆滯的目光看起來像是被母後欺負了的白雪公主幼年版。
“佐伊……還記得斯凱奇嗎？”
這位白雪公主依舊沒有反應。
“還記得爸爸嗎？”路明非最後一次嚐試，如果還不行他就決定放棄了。
但這聲“爸爸”卻讓女孩的視線發生了偏移，呆滯的目光出現了光彩，他從呆呆的看著窗外，變成了呆呆的看著路明非。
“爸爸。”女孩的聲音沙啞，如果用抽象的比喻來形容，就像是十幾年沒喝水的沙漠。
路明非尬住，小聲的說，“佐伊，我不是你爸爸，我的意思是，你還記的爸爸嗎？”
“爸爸……佐伊？我的名字……”女孩想了很久，久到大家都一位她睡著時，她補充了一字，“嗎？”
我的名字嗎？這是女孩想說的話。
路明非扶額。
“你還記得些什麽嗎？”路明非抱起希望，再次問道。
“我隻記得爸爸，其他的不記得。”女孩搖搖頭，“好像有好多空空的畫麵。”
“那你爸爸是誰？”路明非眼神全是希冀。
“你是爸爸。”女孩說。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他仿佛聽到全世界都是喊他爸爸的聲音。
“喬沐風。”路明非扭頭。
喬沐風低著頭，“在……在。”
“你在笑？”
“沒有。”
“你都不結巴了，還說沒有。”
“噗嗤，我……我我我我……對……對不起。”
遊樂園門口，路明非牽著小女孩站在門票兌換通道前，小女孩穿著棕色的洛麗塔連衣裙，金黃色的頭發被被捆成了雙馬尾……這是喬沐風幹的，路明非沒想到這個內向的男孩，居然對女孩的手藝活這麽熟悉，特別是那條裙子……喬沐風是從自己的箱子裏拿出來的。
當時的氣氛很尷尬，路明非不太想去問為什麽執行任務要帶這個東西，但他大約能猜到這種事情的本質原因，所以從醫院到遊樂園的一路，喬沐風都在身後一百米遠的地方緊緊跟著，就是不靠近。
“爸爸。”女孩那毫無波瀾的聲音，“到我們了。”
路明非回過神來，連忙通關驗票，因為佐伊的身高達不到買票標準，所以他將多出來的一張票留給了後麵的喬沐風，還和窗口打了個招呼，“等會有個滿臉通紅說話結巴的男孩過來，就說這張票是留給他的”。
他拉著女孩往遊樂場裏麵走去。
其實來遊樂場是有說法的，老唐和康斯坦丁就在這裏，卡蓮露也跟著他們。來這裏不單止可以與隊員匯合，還能將這個小女孩交給老唐……老唐是那種喜歡帶孩子的人，路明非一眼就看出來了。
多完美的計劃，路明非心想。
“爸爸，那個。”女孩的聲音打斷了路明非的心理活動。
他看下佐伊指的地方……半空扭旋著的鋼鐵通道，以及在上麵飛速疾馳的列車，車內的慘叫聲由遠及近，這是遊樂場最刺激的項目之一，十環過山車。
“我們要先去找人，然後再來玩，好不好啊。”路明非蹲下來，輕聲說。
但回答路明非的是一雙清澈而靈動的雙眼，眼睛裏充滿了堅定。
“哎，聽話，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路明非撫摸女孩的頭發，“晚點帶你來玩！玩幾次都可以！”
佐伊指著過山車，“那個。”
路明非發現這個女孩有點倔，讓她別叫爸爸，她就會一路叫個不停，讓她別玩，她想玩的心思就更堅定，但誰讓女孩是任務的關鍵目標呢……路明非勸說自己要有耐心。
“佐伊，你想玩遊戲，但要考慮其他人的想法啊，你不能這麽自私。”路明非裝作很嚴肅的樣子。
“恩。”佐伊仿佛真的被說服了，她收回了指向過山車的手，但眼眶裏迅速布滿眼淚，靜靜的看著路明非，發出無聲的哭泣。
“哎，玩吧玩吧。”路明非歎氣，拉起佐伊的小手走向過山車的排隊通道。
這個小女孩雖然小，但好像很清楚自己長得很可愛，針對大人用的手段嫻熟老練，一鬧二哭用的是爐火純青。路明非隻好選擇舉手投降，這麽可愛的女孩簡直戳中了他的內心，讓他一瞬間想起了那個木屋裏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