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木頭 | 熄滅

“諾諾,好了嗎?”女孩從遊泳池裏冒出頭,水花順著肌膚流淌,她靠在遊泳池的邊沿,朝諾諾喊。

諾諾合上筆記本,將身上臨時披的外套一把扯下來,裏麵是一套紅白相間的泳衣,三點式,肌膚在**漾的水光下流露出玉脂感。

這是一個室內泳池,天棚是特質的散光玻璃,陽光從頭頂照入後,變成朦朧的光打在泳池上,像蒙上了一層昏暈。這個泳池有6條賽道,靠門那邊是淺水區。諾諾沿著淺水區慢慢走入,水位慢慢覆蓋到她胸口位置。

“來吧蘇茜,我們繼續。”諾諾戴上泳鏡,一個潛泳來到賽道上,與蘇茜並肩。

兩人默契的在起點背靠邊牆,隨著蘇茜的發帶從空落水,兩人像海豚般一下子竄出去。她們動作一致,同步下潛兩米深的水位,快速潛泳出七八米,又同步轉為自由泳,水花在池麵飛濺,兩道身影快如飛箭。

如果有旁觀者,這個時候一定大呼喝彩,兩人的姿勢以及決策都十分完美,無論是潛泳還是自由泳,都是突進、高速的必勝秘訣,但這種技巧極為耗費體能,一般的職業運動員都不會進行長時間潛泳,可這兩個女孩做到了。

兩人遊到對岸後,雙腳借勢一蹬開始返航,這次兩人不約而同的進行了長達百米的潛泳,這是挑戰閉氣和體能的極限,兩道膚白的身影破水如舟,幾乎同時回到起點位置。

諾諾破出水麵,猛一抬頭,水花在空中灑開成圓。

“學過呼吸法就是不一樣呀。”蘇茜擦著臉上的水,感歎道,“這次你又贏了。”

諾諾在最後時刻突然增速,以半秒的優勢獲得了勝利,在蘇茜眼裏,這種突破極限再次加速是呼吸法帶來的功勞。

“也沒有啦,其實呼吸法我還沒學太會。”諾諾搖頭,“學會全集中呼吸後,才是真正的要去感悟劍技,也就是劍型,需要找到契合自己的屬性……可是我沒有言靈啦,迄今為止都不知道自己該學哪一樣。”

“不能都學嗎?”蘇茜疑惑道。

“你在想什麽啊。”諾諾無語,然後趴在岸邊不知道想什麽,“路明非說,契合的劍型能獲得更高的加成,不契合的劍型反而會傷害自己,這哪裏是能隨便選啊,你以為是吃飯嗎?”

“但是吃飯你也很講究,我們的諾諾就是個考究的小女孩啊。”蘇茜突然抱住諾諾,上下其手,“諾諾的身材,屬性一定很大吧。”

“嘿!你的也不差!”諾諾豪邁還擊,蘇茜退避三舍。

兩人打鬧,水花飛濺,瀲灩場景美不勝收。

諾諾突然鬆開手歎氣,“楚子航和凱撒還有那幾個人都好,根據他們言靈的屬性或者血統的根源,很輕鬆就能找到契合的呼吸法……你們家楚子航才厲害,一天就學會了。”

“什麽我家楚子航,別亂說。”蘇茜笑罵,“不過你們家路明非沒有給你開小灶嗎?”

“我家路明非?”諾諾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要糾正你一點,他不是我家的,他是全世界的,在他眼裏,他是為全世界服務的男人……而且別說開小灶,他甚至覺得我不適合戰鬥,把我排除核心授課名單裏啦。”

“會不會是他擔心你啊,不想讓你在一線戰鬥什麽的。”蘇茜說,“東方男人不都這樣嗎,讓美人妻在家裏豐衣足食,自己在外麵餐風露宿……這叫什麽,大男子主義!”

“大男子主義個頭啊。”諾諾低頭看著波動的水麵,“他那是不懂愛,認為這個世界上的愛隻有那麽幾種,而且沒了就沒了,也不會再有。”

“聽起來很忠貞的樣子,但路明非不是沒談過戀愛嗎?”

“每個人都會在心裏裝著一個影子啊,那個影子還在,愛就還在,影子不在,愛就沒了。”諾諾說,“正常人心裏的影子沒了,換一個就行……但路明非不同,影子沒了,他連愛都一起跟著埋葬。”

“突然有點可憐你。”蘇茜輕聲說。

“可憐我什麽?你們不會都以為我喜歡他吧,哈哈哈。”諾諾突然大笑,捧水灑的蘇茜滿臉都是。

“可惡!你把我吊帶弄斷啦!”

新一輪的水麵大戰正式開始。

紐約,病房內。

“路會長,找到了。”卡蓮露急匆匆的破門而入,“諾瑪發了郵件,已經確認關聯目標,會長你有看到嗎。”

路明非將陽台外的視線收回來,拿出手機打開了自己的郵箱,裏麵果然有一封新郵件,發送時間是半小時前。

點開郵件,裏麵是一張肖像照,下麵是相關的資料。照片裏是精幹帥氣的中年人,鷹鉤鼻,戴著一幅黑邊眼鏡,眼神中全是對世界的向往與期盼。

“亨利·貝當,法蘭西人,男,36歲。”路明非念著郵件的內容。

“生於巴黎,薩克雷大學物理學教授,曾任職太平洋氫能化研究組工程一師負責人,在當地被稱為充滿陽光的和平主義者,8年前在西岸島發生慘烈車禍,妻子當場身亡,女兒送治醫院後不治身亡,本人也因車禍成為了植物人,從此希望之星墜落,成為物理研究界的哀歌。”

“真是完整的信息啊,但一個植物人,怎麽可能做出這麽多凶殺案呢?”路明非說。

“會長,這是貝當的公開資料,下麵才是諾瑪真正要交代的。”卡蓮露說。

路明非往下一拉,刷新出了新的內容。

上麵寫的是不為人知的內幕:

【西岸車禍源於一篇論文,是同校另一名教授普當斯特所為,為了成為通訊作者並拿到論文的著作權,普當斯特製造了一起意外事故,在貝當成為植物人後,普當施特以那篇論文進入了物理百家名人堂。但在一年後,普當施特離奇死亡,同一死亡的還有植物人貝當。】

“卡塞爾執行部已經確認過了,貝當在當天晚上就舉行了下葬儀式。”卡蓮露表情凝重,“但他們在墳墓裏,沒有找到屍體。”

“貝當女兒與妻子的墳墓呢?”路明非問。

“有的,不過是骨灰。”

路明非陷入沉思,他突然想起下水道的那張臉,破布般的臉。

當時他就確認殺死的不是手術師本人,因為那張臉上的傷痕太新了,看到那張臉的同時,他就明白自己靈感聽到的那種“死亡又新生”的情緒是什麽,是那個人被手術師折磨著,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可以猜測,手術師強迫那個人偽裝成自己的身份營造假死。

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是要給自己加上一層殺錯人的負罪感嗎?路明非心想。

但怎麽會有負罪感呢,那個人內心的肮髒思緒,和暴起的殺意,在路明非看來和手術師是同一種人,隻不過手術師更像一個獵手。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諾瑪為什麽會將他定義為手術師,根據在哪裏?”路明非說。

“因為這個女孩。”卡蓮露看向昏迷不醒的小女孩,“他的樣貌和貝當已經死去的女兒一模一樣……”

路明非迅速點開之前的資料,上麵是一張全家福,小女孩站在男人旁邊比出剪刀手,紮著馬尾辮,高興的就像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假期。

“一模一樣。”路明非將照片和病**的女孩對比,但又搖搖頭,“但年齡不符,貝當的女兒如果沒死,現在都應該十多歲了。”

“的確不是同一個人,但我們找到了這個女孩的父親,名為斯凱奇,癌症晚期,隨時會死。”卡蓮露拿出一張病例,“這個女孩的父親在兩年前就報了警,說自己的女兒被綁架失蹤了,我們這次也算在他臨終前替他完成了心願。”

“你的意思是說……手術師的目的和行為,與自己的女兒有關,而關鍵人物就是她。”路明非聽出了言外之意,看著病**的女孩,女孩臉色蒼白,安靜的睡著。

“是的,我猜測手術師將這個女孩當作了自己孩子,想通過某種方式讓自己的女兒複活,而他的言靈也與這個相關。”卡蓮露點頭。

“立刻出發去孩子父親那裏。”路明非轉身就走,半途停步回頭,“其他人呢?”

“哦,老唐說林清秋不太喜歡這種氛圍,帶他去遊樂園了,喬沐風已經在那邊醫院等著。”卡蓮露說。

路明非微微皺眉,他有些擔心老唐和康斯坦丁,雖然康斯坦丁在老唐身邊顯得足夠乖巧,但也是個龍王,一個龍王在人類的群體裏活動,怎麽想都是件十分怪異的事情。

“你去跟著老唐他們,不要暴露,如果出了什麽事第一時間通知我。”路明非說,“告訴我醫院的地址,我自己去。”

“好的好的。”卡蓮露說,“紀念斯隆凱特腫瘤中心,老大,我是要跟蹤他們嗎?跟蹤的時候我能不能也玩一下項目。”

“你不介意我在任務匯報上說明的話,可以盡情遊樂。”路明非說完,卡蓮露嘴角一癟。

紀念斯隆凱特腫瘤中心。

這是紐約著名的腦瘤治療基地,掌控著國際權威,也是目前業內認可度最高的醫院之一。路明非走入這間醫院,入目就是連綿的白色建築群。醫院是矮層的建築設計,讓這裏看起來更像是體育館,建築的房簷交錯堆砌,像一排巨人的階梯。

他根據卡蓮露提供的地址來到了腫瘤中心A科室770,一個人在那裏守候多時了。

“路……路會長。”喬沐風時刻保持著專注度,在路明非出現的時候就迎了上來,站直擺出了標準的捶胸禮,十分重視儀式感和集體榮譽。

但路明非知道,這樣的人一般都很孤獨,甚至自卑。

“情況怎麽樣了。”路明非邊說邊看向房內,那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牆,能看到門上掛著“正在手術”的牌子,透過玻璃能看到十幾台專業儀器陳列,至於手術現場被藍色的幕布擋住了。

“在得知女兒找到的消息……後,斯凱奇受到刺激,導致腦瘤小麵積壓損,現在正在緊急搶救中。”喬沐風為了表達清晰,每個字都說的很慢,“費用是卡塞爾墊付的,需要鬼殺隊承擔。”他滿頭大汗的說完。

“費用的事情不用操心。”路明非說,“我對這種病不太清楚,能說說這是什麽概念嗎?”

“斯凱奇是腦瘤晚期,在醫學上……應該早就死亡……但,他奇跡的活下來了。”喬沐風一邊控製呼吸一邊匯報,“醫生都說是女兒的力量在支撐他……在得知女兒活著後,他的病情直轉急下。”

“說話不用急,可以減縮內容匯報,我聽得懂。”路明非朝他露出了鼓勵的神色。

“他快死了。”喬沐風濃縮成四個字。

“他不能死,我想見見他。”路明非認真地說,“我感覺斯凱奇可以找到手術師。”

“希望手術順利。”喬沐風點頭,言簡意賅。

他的意思是如果手術順利,路明非就能見到斯凱奇。

但病房內突然響起刺耳的機械音,就像某個係統出錯響起的瘋狂警報。

路明非臉色微微一變,在他剛剛打開的靈感裏,某個情緒如慘白的燭火……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