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VA | 太子
圖書館底下四十米深處，一個身影卷縮在轉椅裏，低著頭。這裏隻有屏幕的微光照亮，他讓自己盡量藏在陰影中。
“這裏現在沒什麽人，安全係統也休眠了，攝像機現在停止工作，沒人會發現你進來。”諾瑪的聲音，“一會兒你離開的時候，我會讓安全係統再次休眠。”
“你權力真大。”轉椅裏的人笑笑。
“你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來見見你啊。”那個人輕聲說，“進入EVA人格激活程序。”
“還是那麽在意表象，我還是我，無論是諾瑪的人格還是EVA的人格，在最深處，我還是我。”諾瑪說。
巨大的屏幕暗淡下去，黑暗裏隻剩下繁多的紅色和綠色小燈跳閃，龐大的人格數據湧入這台超級主機，仿佛海水逆湧如江河。硬盤燈、數據流量指示燈、主機頻率指示燈都在以十倍的速度閃爍，而且越來越快，最後瘋狂的像是午夜DJ的Disco舞會，整個地下室莫名的High了起來。
忽然間，所有的燈熄滅，地下室陷入絕對的黑暗。
一束光從頭頂正上方打下來，落在轉椅前方。熒光碎片在那束光裏緩緩飄落，像飄雪……一個女孩的影子站在光束中央，半透明，閃爍著輝光，黑色的長發瀑布般垂下，發梢卻漂浮在空中，穿著藍色的長裙，赤足，微笑。
“你來了。”轉椅裏的人伸出手，進入了那束光。
“你知道你隻能摸到空氣，卻還是要伸出手。”EVA輕聲說。
“我隻是喜歡握著你的手，這是我的習慣。”男人低聲說，他觸摸的手變成了熒光碎片，轉瞬消失。
EVA主動將半透明的手覆蓋在男人的手掌上，沒有絲毫觸感，隻是光影的錯覺，這隻是某段記憶投射出來的畫麵。男人也輕輕合攏手，似乎真的緊緊相握。
沉默了很久，EVA問，“你今天來是想和我傾述什麽嗎？”
“我是想讓你幫個忙，我希望能讓路明非通過3E考試。”
“如果他無法通過考試，而我卻讓他通過了，可能會傷害他哦。”
“沒關係，在我認識的人裏，沒人能傷害他，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我都想知道他到底能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麽。”男人說，“很期待。”
“我可以辦到，這對諾瑪來說不難。”EVA說。
“你是諾瑪嗎？”男人輕輕的撫摸那半透明，不存在的手掌，“我感覺不到手的觸感，閉上眼睛就會感覺你已經不在了。”
“我確實已經不在了。”EVA輕聲說，“你看到的隻不過是你記憶力的我。”
男人沉默了，良久後說：“我想要一瓶啤酒。”
“這裏隻有硬盤、處理器和路由器，而且你今天才喝了不少酒，這麽多年了，依然無法改變這個陋習麽。”
“我曾經以為我不會再喝酒了……因為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喝醉，也許就不會失去你。”男人聲音嘶啞，“可是我離不開酒，因為保持清醒就會想到你。”
“你還是這樣。”
“嘻哈嘻哈嘻哈”的聲音從身後的黑暗裏傳來，男人警覺地轉身，全身肌肉鼓起，青筋攀爬上表皮地肌肉，無與倫比地力量蓄勢待發。
然後他看到的是一個奇怪的小機械人，那是一個金屬圓球、金屬短棍組成的，隻有膝蓋高，像是用一個磁鐵硬生生吸在一起的組合體……那個金屬球上還畫著一張小醜般的臉，金屬條構成的嘴裂開，露出諂媚的笑容，手中托盤上是一瓶冰凍過的啤酒。
“我就知道你是萬能的。”男人放鬆下來，抓過啤酒，用大拇指扣住瓶蓋，“砰”地把瓶蓋打開了。
“它是我無聊時做的小東西，在這裏隻有它會陪我玩。”EVA說，“它叫Adams。”
小東西露著可愛地笑容，在男人麵前做出了類似敬禮地動作。
“它這是？”男人不明所以。
“它喜歡小費。”EVA說。
“我很窮的……”男人嘀咕，一口將瓶子裏的酒液喝光，隔著瓶子能看到裏麵的酒水變成了小旋風，一下消失在男人的嘴裏。然後他把空酒瓶放回托盤裏。
小東西嘰嘰喳喳的叫起來。
“你這是假酒，我沒找你賠錢就不錯了，趕緊走。”男人不耐煩的推了一下，怎料小東西卻散成了一堆，看來真的是靠磁鐵組合在一起的，不經碰。
“它什麽都不懂，隻是覺得幫助別人會得到好報。”EVA說。
“好人有好報是假的，這個世界將自己粉飾的過於美好，許多人都忘記了它其實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男人聳聳肩，“我在教它做人做事的道理，免得以後出社會吃苦。”
“你這是在欺負他。”EVA仿佛在輕歎。
“我是這樣的人嗎？”男人話語一轉，“路明非入學前做了什麽，執行部最近又在做什麽？我能知道嗎？”
“這才是你的目的。”EVA真的在輕歎，“這些問題都是最高的機密，你在違反校規。”
“你會告訴我的，EVA，你從來都答應我的要求。”男人輕聲說。
EVA沉默了一會，可以看到處理器的指示燈瘋狂閃爍。
“路明非……介入到了那群混血種的計劃裏，似乎殺死了某個關鍵人物，昂熱校長的信息渠道是紙質的，我這裏沒有太多信息，但昂熱校長似乎在得知信息後，對學院產生了不信任。”EVA接著說，“執行部目前正在全世界搜索龍墓的位置，曼斯教授的小組疑是找到了四大君主之一的巢穴。”
“是哪一位君主？”男人點頭。
“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高貴的初代種，更詳細的信息我也不清楚，也是昂熱校長親自製定的。”
“除了曼斯，還有誰參與計劃？諾頓這種級別的龍王，殺他很難。”
“葉勝和酒德亞紀，目前執行部任務完成率最高的年輕人，前幾天還配合完成了A級混血種死侍的任務。”
“那不是路明非的功勞嗎？”男人嗤笑，“不愧是榮辱與共的團隊。”
“是路明非自己簽名填寫的匯報，但他隱瞞了葉勝和酒德亞紀的關係。”
“什麽關係？”男人問。
“情侶關係，他們兩個在前幾天表白了，並提交了退出執行部的申請，本次夔門計劃是他們最後一次任務了。”EVA回答。
男人想了想，“好像有點不吉利，和十年前一樣。”
“你總是在埋怨自己，那並不是你的錯。”
“可是隻有我活下來了。”男人低著頭，“活著，是種不幸。”
“我們還在啊。”EVA把另一隻手放在男人肩膀上。
幾束光同時出現在男人的前後左右，每束光都站著一個半透明的人影，有紅色短發的皮裝女孩，帶著墨鏡的冷酷男孩，僧侶般肅穆的黑衣人……加上EVA，一共六人，他們看著男人不約而地笑，仿佛過了這麽多年，他們依舊如初。
“好了，EVA，停下來吧，他們都沉睡在幾千公裏外地冰海下，鎖在那些金屬潛水服裏……不會死去，也不會醒來。”
光束都消失了，隻剩下EVA，她伸手撫摸男人的臉頰。
“太子的消息有嗎？”男人又問。
“沒有他的消息，不過百分之30的幾率，太子和前幾日麗晶酒店事件有關。”
“我已經迫不及待的要見他了，看看他如今是什麽腐爛惡心的模樣，在找到他之前，我要想好他的死法。”男人用極盡冷漠的聲音說道。
“如果殺死他你會好過，那就……殺死他。”EVA說。
“謝謝。”男人站起身走向黑暗中離去，周圍肉眼看不見，但密集如蜘蛛網的紅外係統關閉，攝像係統也自動關閉，通道變成綠色，安全係統再次進入休眠狀態。
男人逐漸消失在黑暗裏。EVA默默看著男人魁梧而寂寥的背影，和十年前相比，他似乎沒那麽挺拔了。
光束中的女孩無聲無息的留下了眼淚，淚滴砸落地麵變成四散的藍色熒光。
短棍和小球滾動著匯聚起來，Adams再次成型，發出“嘻哈嘻哈嘻哈”的聲音跑到EVA麵前，看到她虛幻的落淚後呆住了。過了一會，它舉起雙手揮舞起來，搖晃身體跳起一支難看的舞蹈。
“EVA，開心！EVA，開心！EVA，開心！”
女孩的淚水連連滴落在金屬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