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零 | 靈視
“大殺胚，早。”諾諾打了個招呼。
路明非已進入圖書館二樓，就看到了講桌邊的諾諾，她今天穿著紫色的長裙，紫金色瑪麗珍鞋，像極了紫色鬱金香綻開。
“啊？你怎麽在這裏，這不是3E考試的地方嗎？”路明非詫異的看著諾諾，“你不會是來提醒我考試的吧？想幫我作弊？”
“你還真以為我是你秘書了？”諾諾剛想說什麽，就聽到路明非說道：“呼吸法。”
“好好好，我是來幫你作弊的，前提是你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今天3E考試，我是輔助曼斯坦因教授的。”諾諾比了個耶，“我是收卷那個，所以要不要幫你準備好答案，到時候你寫個名字我直接收。”
“太客氣了，為了呼吸法你真是一點尊嚴都不要。”路明非白眼。
“對了，你把凱撒打哭了，他昨天晚上宣布退出學生會，會長都不做了，現在人都找不到，學生會成員全都像沒了頭的蒼蠅，他們希望我跟你商量一下……”諾諾歪頭，“讓你把凱撒勸回去。”
路明非仔細思索，想起來昨天那個金色頭發的驕傲男人，沒想到他輸了後居然這麽剛，連會長都不要了。
這樣驕傲的人挺麻煩的，要不就是纏著你，要不就是對你不屑一顧。他想起來那個金發驕傲男拿刀砍自己的決然，那真是為了麵子命都不要的人。
“怎麽？你是他女朋友嗎？這麽為他著想。”路明非問。
“沒有啦，不過他在追求我。”諾諾玩起了講桌上的粉筆，掰斷，丟回盒子，“主要是學生會沒了凱撒還挺麻煩的，我去學生會就是因為那裏人多簡單還好玩……”
教室裏有人注意到諾諾和路明非交流，眼神都開始出現了莫名的變化。
路明非察覺這一幕，“先不跟你聊了，我要考試。”他說完就找到了寫著“路明非”的桌子，坐了下來。
“哎哎，真無聊哎……”諾諾把手上的粉筆灰拍掉，心裏念叨，“還想著要不要讓路明非去當會長算了，不過他這樣的人估計會當甩手掌櫃吧，那我可就成了真秘書了。”
曼斯坦因教授從大門走了進來，掃視整個考場，原先的唏噓聲頓然消失，他看了看腕表，“全部人到齊，現在宣布考場紀律。”
“作弊是絕對禁止的……”
這話出口讓路明非渾身一震。
“違反者會被取消考試資格！不要試圖偷看別人的試卷，攝像頭覆蓋了整個教師，沒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試圖攜帶通訊設備，這個房間隔絕一切無線電波……”曼斯坦因威風凜凜，“我知道你們都是天才，但我可以告訴你們，比你們更天才的人都曾在這裏考試，沒有一個人作弊成功過。”
許多人的目光在這時都投向了路明非，這位殺神昨天入校就破了學校記錄，論天才還有人會比他更天才？但更戲劇化的就是昨晚貼吧的內容，路明非居然對皇帝不起反應。
曼斯坦因無視路明非，一字一句的說：“你們座位上都有自己的名牌，認準位置，不要弄錯了。”
路明非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名牌是兩麵的，正麵寫著路明非，他翻了過來，上麵寫著“繼國災後。”
他抬頭看了一眼講台上的諾諾，諾諾歪著頭看著他。
“真多事啊。”路明非覺得煩躁。
“路明非你好，我叫奇蘭。”有人在旁邊說話。
路明非扭頭，說話的是一個皮膚偏黑的男人，看上去是個印度人，長著英俊的臉，是那種讓人一眼就想到印度電影明星的家夥。他坐在隔壁的座位上，朝路明非伸出了右手。
“你好。”路明非和他握手。
“能問你要個簽名嗎？”手剛握完，奇蘭就拿出了筆和筆記本遞給路明非，路明非有些無語的接過本子，猶豫了一下，在上麵簽下了“繼國災後”這個名字。
“是這樣的，路明非先生，我想邀請你加入新生聯誼會……”
“我不加入一切學院的社團。”路明非搖頭，奇蘭閃亮的瞳孔迅速暗淡下來。
“好了先生們，現在不是社交時間，如果你們沒能通過3E考試，你們培養人際圈也隻是浪費時間。”曼斯坦因大聲說：“請大家關閉手機，和學生證一起放在桌角。”
大家各自關機，按曼斯坦因的話照做，路明非的手機昨晚刷了通宵，忘記充電所以沒帶出來，他隻好左右漫無目的的看。
這時那看到斜角位置上的一個小女孩，為什麽用小呢，因為這位女孩讓人一眼就感覺到不忍觸碰，就像故事裏的白色小精靈，生怕用點力就壞了。
那個嬌小的女孩坐在位置上目不轉睛，她將一部看上去很貴的手機放在角落後一動不動。路明非看的真切，覺得女孩皮膚真白，好像是冰塊冷藏過的百合，顏色淡的近乎純白的金發編成辮子，露出了修長的脖子，既像天鵝，又像冰雕。
好像從北極幾千米下挖出來的女孩。
路明非的眼前出現了幻覺，他看到了一個女孩朝他撲了過來，是蝴蝶忍的笑臉，但下一刻又變成了這個女孩麵無表情的樣子。他連忙甩頭，心裏覺得自己出問題了，應該是少年青春期的原因。
現在都成年了還沒談過戀愛，會幻想很正常。路明非這樣安慰自己。
但他還是覺得奇怪，這個女孩子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他回到這個世界時，回憶蝴蝶忍的觸動，這種感覺就好像你某日在甜品店裏吃東西看著窗外，突然路過一個人，你想起了很多年前做的一個夢。
黑色幕牆從雕花木窗的夾層移出，封死了所有窗口，接著教室裏的壁燈亮起，諾諾沿著走道給每位考生發試卷。
“喂，醒醒。”諾諾發到路明非，順著路明非的視線看到了那個純白的女孩。
“啊，謝謝。”路明非接過試卷，頓時愣住。
教室裏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試卷上一片空白。
路明非反複的看試卷，愣是沒找到一個字，他抬頭想問些什麽，諾諾已經走到後麵的位置去了，原地留下了很香的味道，應該是諾諾今天用的香水味。
“就是空白的，不用懷疑有什麽問題，你們可以互相討論，隻要不抄襲答案。”曼斯坦因說，“祝你們好運。”
他說完就和諾諾走出了教室，隨著門關閉，房間裏熱鬧起來，學生們左顧右盼、交頭接耳，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人生中最無奈的表情，像個文盲般用力的要從空白的試卷裏看出字來。
這時候有音樂奏響，播音係統開始放起勁爆的搖滾樂，Michac Jackson的《beat it》。
學生們茫然的抬起頭，都傻了。
路明非頓時明白了古德裏安教授說的“聽力題”是什麽，原來是聽歌嗎，但這首歌和他昨晚背的答案似乎沒什麽太大的關係。
他想起了芬格爾昨晚的話：“他們會用節奏強勁的音樂掩蓋龍文，你隻需要集中精神，就能聽到低音區的副旋律，那就是龍文。別人會在共鳴是出現‘靈視’效果，會有一些異常變現，但也有些人會很安靜，你隻需要聽完音樂把答案寫上去就可以了。”
路明非認真聽著音樂，像《中國好聲音》的評委般側頭閉目，好像在品味音樂的風格，實際上他不懂音樂，他隻是在聽音樂中背後的龍文。
然後他果然聽到了有人在淺吟低唱著什麽，很晦澀難懂的音節，像極了使用言靈的吟唱。
“聽到了。”路明非快速的在白色試卷上答題。
“不愧是S級。”旁邊的奇蘭說，“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已經開始答題了。”
路明非不知道怎麽回答，總不能跟他說“兄弟我是有後門的”，他隻好朝奇蘭露出了優雅而不失風趣的微笑。
“路明非先生，我知道你不想加入社團，但我希望你能領導新生聯誼會。”奇蘭認真的說。
路明非微微一愣，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新生聯誼會能改名嗎？”
“能的，我們人數不多，我隻是想有一個能容納新生的組織，因為新生不應該分散，像獅心會有楚子航，學生會有凱撒，新生應該有路明非，像您這樣強大而勇敢的人應該成為領袖。”奇蘭說。
“學生會已經沒有凱撒了……不過考完試再說吧，我再看看。”路明非嘀咕著，他打算考完試後去了解一下創立社團麻不麻煩，如果很麻煩就直接占領新生聯誼會，來個改天換日，變成他路明非的組織。
卡塞爾學院的社團權力似乎很大，甚至具備一定左右學院的能力，路明非估摸自己再出點力，把學校上麵那些人搞定，就能從社團翻身做主人，把卡塞爾也變成他的地盤。
似乎路明非的拒絕讓奇蘭陷入了絕望，他失落的低頭，眼淚奪眶而出。
“這位同學，沒必要吧，我還沒說不去……”路明非還沒說完就愣住了，因為奇蘭的瞳孔看的根本不是他，仿佛再看幾十公裏外的天空。
感知，開。
複雜而大量的情緒如潮水湧入路明非的腦海裏，仿佛一本名為“史詩”的書翻開了，各種宏大的念頭和恐懼充斥在這個房間裏蔓延。
奇蘭低頭開始在自己的白卷上寫畫，眼神流露出巨大的哀傷。房間裏的其他學生也不說話了，氣氛詭異，有的在發呆，像死了全家；有的開始在房間裏漫無目的的遊走；有的深情唱歌；有的載歌載舞；還有人像在衝浪，踩在講台上迎風而起，然後又跳下來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大秀筆墨。
原來粉筆是這樣用的……路明非有些傻眼。
他明白了，他們都進入了靈視，像靈魂出竅般去了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裏縱橫捭闔，但他們忘記了肉體還在這裏考試，導致現場狼狽不堪。
但有人例外，那個冰雕般的女孩靜靜的坐在位置上，腰背挺如細竹。
路明非懷疑她也在作弊，但感知反饋告訴路明非，這個女孩也陷入了靈視，但很平靜，好像在與家人共進晚餐，情緒和諧的不可思議。
房間外，富山雅史神情緊張，提著醫療箱蓄勢待發，“我準備好了，如果精神衝擊太嚴重，隨時可以進去急救。”
“不用擔心，這一批學生素質還是不錯的，尤其是路明非和那個女孩，你看，他們平靜的就像在看電影。”曼斯坦因說，“對了，諾諾，我記得你3E考試的時候好像也很平靜。”
“因為我第一次靈視發生在小的時候，所以3E考試對我的影響不大。”諾諾說。
“第一次靈視？看到什麽了？”
“看到我媽媽躺在**，一個影子走過來抽走了她的靈魂，她死了。”諾諾平靜的說。
“和現實的交匯感這麽強，這樣的靈視很罕見了，多數人看到的隻是毫無規律的線條。”曼斯坦因有點好奇。
“很真實，我不但看見它帶走了我媽媽的靈魂，還看清了它的臉。”諾諾低聲說。
路明非終於畫好了最後一筆，一共八道題，他在龍文還沒放完之前就全部寫完，剩下的時間他一直在沿著剛剛畫好的圖上走線。
他一邊走線一邊看向那個冰雕女孩，有人揮手阻礙了路明非的視線，路明非扭頭，一個小男孩站在旁邊笑吟吟的看著他。
路鳴澤。
“哥哥，你喜歡她？”路鳴澤跟著路明非一起看向那個女孩。
“別亂想，我隻是覺得奇怪，別人的靈視都像撞邪，隻有她安靜的好像在睡覺。”路明非說。
“明明哥哥也很安靜。”
“我是作弊，我還要臉。”路明非無語的說。
“哥哥沒有作弊哦。”路鳴澤走到路明非的桌子對麵，將前麵那人的椅子抽出來，和路明非相對而坐。
他撐著下巴，手臂靠在路明非的桌子上，“哥哥也有靈視。”
“我有靈視？”路明非想了想，“現在？”
“是啊，我就是哥哥的靈視，以前都是我主動來找哥哥的，但這次是哥哥主動把我叫了出來。”路鳴澤笑的很開心，“這是第一次哦。”
“哦，如果是這樣能不能請你立刻回去。”路明非麵無表情。
“太傷人心啦，明明哥哥最想見到的是我。”路鳴澤說，“所以哥哥的靈視就會出現我啦，靈視是靈魂深處最渴望的執念，也可能是深的連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而我，路鳴澤，就是哥哥的執念……”他意味深長，“或者秘密。”
“說實話，我要重新的正視你的存在。”路明非認真的看著他，“如果是執念，我現在看見的應該是一個很卡哇伊的女孩子，不應該是一個男的，還是小孩。”
“所以女人比弟弟更重要？”路鳴澤呆住。
“趕緊從我身體裏滾出去！雖然你幫助過我很多，但我不希望和你有更多的利益交換，因為我很清楚你對我的善意。”路明非很認真，這一次不是裝的。
路鳴澤放下了撐住下巴的手，靜靜的看著路明非。
“充滿善意的交易，往往會有無私的一方，那個人是我，還是你？”路明非目光炯炯，“你是誰我就不問了，你這種謎語人想必也不會說，我隻有一個問題……”
“哥哥提問，弟弟應當作答。”路鳴澤像個聽課的好孩子，端正的坐著。
“你和那些龍王是什麽關係，你屬於人類，還是龍族，還是別的什麽存在。”路明非死死盯著路鳴澤，靈感像針一樣遙遙對準眼前的男孩。
良久，路鳴澤輕聲說，“我屬於哥哥。”
一瞬間，路明非仿佛看到了黑色的天幕橫穿大陸，猩紅的磐石下溢出滔滔的紅河，而他坐在冰冷的磐石上，身邊是腐朽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有具被長槍釘住的屍骸，那個屍骸渾身沒有一點血肉，隻有慘白的骷髏架子耷拉著，骷髏頭空洞的雙眸注視著他。
窗外雷聲作響，照亮了房間裏的兩個男孩，他們隔著課桌相對而坐，似乎要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