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善意｜分裂
路明非丟掉手中的武器，冷冷的看著屋簷上無能狂怒的山田一介。
“吼！”山田一介怒吼，他雙手攀在屋簷邊緣，指節插入牆內，奮力的往路明非方向前進。
即使是失去了雙腿，也改變不了這個怪物的殺戮意誌，它仿佛不知道恐懼，天生就為了殺戮而生，像極了鬼。
路明非觀察著這個怪物的眼神，金黃的瞳孔裏隻有暴戾與本能，他盡可能的在怪物的眼睛裏尋找那一點人性。
明明剛剛還能正常交流，現在卻如同依靠本能獵食的野獸……路明非思索，他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他想起了那段投影般的回憶畫麵。山田一介在蘇醒後的自我對話，原來是在跟自己交流。
“我的確不喜歡殺人，但山田一介是個很殘忍的家夥，祝你好運。”
路明非想起了山田一介最後一句話。那個很懂禮節的亞洲男孩簡單而仁善，和現在的怪物格格不入。
就好像這個人的肉體是個房間，裏麵住著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和一個怪物，現在孩子睡著了，怪物就在房間裏作威作福。
“人格分裂，還是被什麽入侵了呢？”多疑的路明非很快得出兩個答案。
這一切都直指那個詭異的實驗……黃金雞蛋……
“吼。”怪物低吼著，他爬到了路明非不遠處，死死盯著路明非，即使失去下半身，也想要將路明非啃碎。
路明非緩緩閉上眼，然後再睜開。
“不管是人格分裂，還是被什麽入侵了意識，隻要你不在，另一個山田一介就會出來了對吧。”路明非咬住自己左手小拇指處的創口，之前他砍下了自己的手指，現在已經結痂……他緩緩撕開傷疤，小拇指流出鮮紅的血液。
“吼！”見到鮮血的山田一介更加急不可耐，渾身的鱗片像炸毛般立起來，用力的往前爬。
“換個能說話的出來吧。”路明非淺吟低唱。
稀血·無間。
無形的威嚴彌漫在這個空間裏，仿佛無形的惡意變成了有形的繩索，繩索一端連接著路明非，另一端連接在山田一介的額頭裏。
山田一介的表情凝固，黃金瞳暗淡，像燈火突然熄滅了，許久後，他發出了很長的長歎，瞳孔緩緩焦距。
“你打敗了山田一介，真厲害。”山田一介失落的說，“接下來你會怎麽做呢？”
“我大概會殺掉你。”路明非就地盤坐，和趴在地上的山田一介對視。
“即使你不動手，我也很快就會死了吧。”山田一介用餘光看了眼身後，一道長長的拖痕……是他沿途爬來的血跡。
山田一介的語氣宛如朋友間的交談，像是兩人打著遊戲，路明非突然發大招將其ko，山田一介一丟遊戲手柄無奈的說“啊，我輸了。”
但他明明是一個殺人無數的高危混血種，是一個鬼，鬼的情緒不該是毫無雜念的善意，這就等於一個慈悲的富豪，為了做善事捐出幾百萬，然後說這是雇傭殺手超度那些苦難者的錢。
“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路明非沉默片刻，說：“第一個問題，你對我們沒有惡意，為什麽要傷害我們，是那個怪物控製了你的意識？還是你控製不住自己的能力？”
這是路明非的猜測，他雖然不會對任何一個鬼留情，但他見過這個孩子悲慘的過去，他希望這個故事即使是悲劇，但初衷是美好的……起碼是這個孩子被莫名的力量控製成為鬼，而非自願墮落。
“沒有人控製我。”山田一介誠懇的說。
“他沒有撒謊。”路明非心裏一沉。
“山田一介隻是想保護我，他說你們要殺死我，那就隻能先殺死你們了，可惜他失敗了，我也要死了。”山田一介遺憾的說道。
“竟然……是這樣嗎。”路明非低語道。
山田一介盡力的抬頭，好奇的看著路明非，“叔叔，你們為什麽都要殺我？”
很平靜的語調，像和小孩再問大人要糖吃，但卻變成了重錘砸入路明非的心裏，一股悲涼的風從路明非的心頭流過。
這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少年，居然叫他叔叔。路明非腦海裏在這一刻閃過了許多畫麵，最終定格在那場實驗室裏，那個孩子在吞噬了所有人後變成少年的模樣。這個還沒到10歲的孩子雖然在那天變成了大人模樣……但他的記憶仍然停留在那個時候。
那另一個和怪物一般的人格，是不是眼前這個山田一介分裂誕生出來保護自己的？
“叔叔，我死了後，能放過山田一介嗎？”山田一介有點討好的說，“他隻是想保護我，他其實也不想傷害你們。”
“很抱歉，一介。”路明非說的是日語，山田一介的眼睛亮了，但又暗淡下來。
“又讓您困擾了，對不起。”山田一介卑微的說，神情很愧疚。
路明非突然難過了起來，並非因為這個孩子的遭遇，而是難過於這個世界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小孩，誕生出這種悲劇的世界……和那邊又有什麽區別。
但罪惡總是需要清算的，誰都無法逃脫。
“一介，你殺死了太多人，已經無法得到原諒，我會處決你，讓你以人類的身份死去。”路明非站了起來，走向山田一介，“但我會接受你的道歉……”
路明非蹲下來，撫摸著山田一介的額頭，輕聲說：“同時也代表這個世界向你道歉。”
有白色的空氣流動起來，它們匯聚在路明非的嘴角。
蟲之呼吸·鋒牙之舞。
路明非將手指當作劍尖，這是他與蝴蝶忍切磋時領悟的技巧，呼吸法可以沿用在任何進攻中，一直以來用劍隻是因為劍更適合殺戮，但如果有足夠堅硬的東西，也可以當作劍刃。
他體表的皮膚變成紅色，冒出淺紅的蒸汽，然後用手指戳向山田一介的頭顱。
在路明非即將殺死山田一介的時候，山田一介動了……像垂死的鱷魚突然張開獠牙，用猙獰而充滿殺意的眼神盯著獵物。
“不準！殺死！他！”聲音尖銳。
山田一介渾身肌肉暴漲，雙手代替腿從地麵猛然躍起，張開獠牙咬向路明非的咽喉。
“他居然，從無間裏掙脫了？”路明非驚異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