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祝讓加入劇本
最近幾天蘭錦似乎很忙,侍候沈映雪的時候總有些心不在焉。
沈映雪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沒有作妖,每天都安分吃飯睡覺打遊戲,和往日沒有區別,他問蘭錦:“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休息幾天,換個人過來?”
“主人為何這麽說?是我伺候的不周到嗎?”蘭錦誠惶誠恐,“我知錯了,主人別趕我走。”
沈映雪頓時覺得自己就像個吃人的封建地主,可蘭錦又不是真的下人,也不會在意這種名聲,為什麽會做出這種反應?
沈映雪問他:“我沒想趕你走,隻是看著你近些日子似乎很忙,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對了,最近這段時間,到底在忙什麽?你也不跟我說,虧我還是主人。”
蘭錦聽到他的話,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口。
沈映雪歎了口氣:“你也把我當瘋子看嗎?”
“沒有!”蘭錦雖然知道沈映雪可能是故意這麽說,但他就吃這一套,心愛的人這般示弱,他哪裏有不從的道理,“是荀炎他們,在外麵出了點事情。”
沈映雪掰著手指頭一直算著日子,今天是江寒楓他們離開的第九天,再等個十來天他們就該回來了。
蘭錦突然這麽說,沈映雪心裏有點慌:“是什麽事情?”
蘭錦說:“本來一切都好好的,諸成玉在青羽宮竟有些威信,底下的人都聽他的話,說什麽就是什麽。他們不費力氣就拿下了青羽宮,以為能早點回來,沒想到路上遇到了顏家的人。”
他看到沈映雪茫然的樣子,就知道沈映雪已經不記得顏家是哪個了。
“您可還記得,當初被荀炎殺死的萬寶貴?”
沈映雪點頭:“有些印象。”
“萬寶貴的兒子娶了孫家的小姐,他的兩個女兒,一個嫁到了孫家,另一個嫁到了顏家。”蘭錦說,“顏家是醫藥世家,他們家的子弟還學刀法,在江湖上名氣不小。萬存死了之後,萬家就亂了,孫家和顏家都在爭奪萬家的產業,最後誰也不占理,都想著拿大頭,最後定了個賭約,誰能給萬存和萬寶貴複仇,誰就繼承萬家。”
沈映雪聽著就笑了:“這個賭也不講道理,還是都想著獨吞呢。”
“的確如此,但是倒也符合江湖規矩。就看誰的本事大,誰獲得的東西多,輸了的人也不敢再置喙。荀炎他們這次出行,打著簪花巷的名義,排場很大,從來沒有掩飾過行蹤,顏家的人問詢而至,摸到了青羽宮。”
“結果如何?”
“那邊來信說,青羽宮的許多人都中了毒,江寒楓也為了保護諸成玉受了些傷。諸成玉雖然跟我學了些醫術,年紀還是太小,連把脈都沒弄明白,更不知道如何解毒。我怕孫家的人趁機來簪花巷找您的麻煩,不敢離開,派了一些人往青羽宮去,都沒了音信,應該是半路中招了。”
沈映雪聽完也開始發愁了。
蘭錦說:“這些事情,本來就不該讓您操心,您隻管安心養病就好了,我還想著等解決之後再告訴您的。”
沈映雪問:“你有解決的辦法?”
蘭錦說:“隻能看荀炎和江寒楓能不能突圍殺出來,把他們領頭的殺了,也就不愁了。”
可是顏家的人都懂醫術,聽起來還挺厲害的,荀炎和江寒楓再離開,也怕他們背後放冷箭。沈映雪現在覺得,身邊有一個會醫毒的蘭錦有多麽重要。
蘭錦讓沈映雪好好休息,不讓他想這些。他覺得以沈映雪的病情,睡一覺應該就忘記了。
以後他肯定再沈映雪麵前整理好表情,不露出分毫。
沈映雪沒有辦法,躺在**也沒心情打遊戲了,聽著外麵的蟲子叫聲沉思。
他總不能一直這麽廢物,不然就真的成吉祥物了。
身為一方之主,可以什麽都不幹,但是一定要有真本事。沈映雪總結了一下自己的優點:樂觀、善良、自信、長得好看,除了這些好像就沒別的了,短處都是一大堆。
他難過得把枕頭抱在懷裏,閉上眼睛不到兩分鍾就睡著了。
等沈映雪醒來,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他喊了蘭錦過來:“不如我們悄悄地去青羽宮吧。”
蘭錦先是滿臉拒絕,但是沒有直接說出口,接著他腦子反應過來,覺得這個提議也不是完全不行。
“我以淩雲的身份離開,這樣就不怕他們偷襲了。以前荀炎也經常帶著我在外麵跑來跑去,我們會扮成兄弟,隱姓埋名,很不起眼。”
“可是主人您的身體,能受得住嗎?”蘭錦還是有些擔心,他最怕的是外麵有人一直在盯梢,簪花巷的人,無論什麽身份,出去就是一個死,那就太可怕了。
敵人在暗處,他們在明處,就算時刻提防,也難免有疏漏。
沈映雪說:“有你在,沒問題的。”
蘭錦被這句話打動,頓時心中升起一股豪情。他對自己的醫術極為自信,那些尋常江湖手段,他也都見過,論起暗中傷人,還沒人能比得過他。
蘭錦很感激沈映雪的信任,當場決定收拾東西,帶著人離開這裏。
如果外麵真的有人盯著,就算不走,以後也會有麻煩。總不能幹坐著等死,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才是束手無策。
沈映雪說:“給忠信王府送個信,就說淩雲要出門,找他們借幾個靠譜的護衛。”
雖然忠信王府敵友不明,最近這段時間,那邊都沒有下手的意思,應該是看著花主的麵留手的。不過沈映雪也感覺到了,祝清儀是真的疼愛他,除非涉及到一些很關鍵的東西,不然不會狠心弄死他。至於祝清儀身邊的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所以沈映雪才說,找幾個“靠譜”的護衛。
蘭錦聽完,立刻寫信給那邊,找來可靠的手下送信過去。他趁著這個機會,在簪花巷附近轉了一圈,回來對沈映雪說:“外麵確實有些可疑的人,隻是這邊平日裏也有一些行跡鬼祟的江湖人過來打探,前幾日沒留意到,直到收到荀炎的信,才反應過來。”
忠信王受到信,立刻回信,派了人到簪花巷。
王府的護衛換下了平日裏那身統一的衣服,看著就像普通江湖人,隻是從氣勢上能看出些許不同。
沈映雪展信一閱,頓時無語。
祝清儀也聽說了簪花巷和顏家等的恩怨,看到花主這個時候派淩雲離開,還以為花主故意拿淩雲做要挾,迫使他相助。他在心裏先是好言懇求,說有什麽事情,忠信王府可以幫忙,不要讓淩雲犯險,接著又威脅他,如果淩雲出了什麽事情,就別怪他翻臉無情。
沈映雪看完之後,把信件遞給蘭錦:“你說該怎麽辦?”
蘭錦道:“不如就說淩雲自己想去?”
“好主意。”沈映雪一拍手,拉著蘭錦把他按在椅子上,沒想到那邊的椅子竟然打了馬賽克,差一點蘭錦就摔了,幸好他功夫不錯,及時調整重心,穩坐好。
蘭錦看到沈映雪摸了摸鼻子,臉頰微紅,看起來很不好意思,更加心疼他。這肯定不是主人故意的,又是因為他的病。
也不知道在他眼中,他居住的地方是什麽樣子。
蘭錦把筆洗了一下,沾上墨汁,若無其事地問沈映雪:“主人說,我寫。”
沈映雪想了想:“你就說淩雲對江寒楓情意深重,愛慕已久,不知道從哪裏聽說江寒楓受傷,刺激得發病,瘋癲無狀,誰的話都不聽,一定要鬧著見他。大家都沒有辦法,隻能讓他去。”
筆尖上流下來了一滴墨汁,蘭錦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滴在了紙上。他連忙把紙揉了丟到一邊,又在硯台上順了順筆,表情糾結:“主人,這樣真的好嗎?”
沈映雪跟他說過,江寒楓其實並不喜歡他,外麵的傳言都是假的。蘭錦觀察了好幾天,覺得確實是這樣,就沒放在心上。可是現在沈映雪主動給淩雲安排劇情,蘭錦受不了。
雖然“淩雲”這個身份不是沈映雪,但是和他都是同一個人,都是他最心愛的教主,高坐在雲端的神明,怎麽能被那些俗人拉下凡塵?
沈映雪說:“有什麽不好的?”反正都是真的,他和江寒楓就差一層窗戶紙……還有那麽幾個劇本了,就能捅破了。
蘭錦看沈映雪神色淡淡,並不在意,好像根本不會受這些流言困擾,反而他自己有點小題大做了,於是放下心,在紙上寫了起來。
如果哪天,沈映雪真的在意外麵的流言,那才可能對江寒楓有情義。
蘭錦寫好信,給忠信王送過去,等到了新的回信,還有一個大夫,說是宮裏出來的,醫術很高明,可以為淩雲診治。
沈映雪煩了:“他怎麽這麽囉嗦?再多來幾次,荀炎自己都回來了,江寒楓的傷都自愈了。”
蘭錦也深有同感,但是他們還想要忠信王府的保鏢,不能不讓他安心。反正沈映雪的易容也去掉了,扮起淩雲來一點都不費勁,讓那位大夫診過脈,開完藥,回去給忠信王答複後,就帶著人悄悄離開了簪花巷。
王府書房內,忠信王看著沈映雪的脈案,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讓人喊了祝讓過來,把那張紙丟在祝讓臉上,厲聲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祝讓結果紙張,展開一看,隻見是一個方子,他雖然不懂醫術,從小各種書讀的不少,也是能看明白的。看完之後,立刻知道這是淩雲的脈象,立刻白了臉色,跪向忠信王:“叔叔,侄兒知錯了。”
“伏晟那個人,自視甚高,狼子野心,根本不受你的控製,你隻看到他表麵對你卑躬屈膝,哪裏知道他背地是是怎麽想的。”祝清儀雖然憤怒,但是理智尚存,他看著祝讓低著頭愧疚的模樣,心裏稍軟,到底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沒忍心說更過分的話。
祝讓說,“弟弟變成現在這樣,我也是不想的。上次我過去看他,心裏也難受得很。我再不敢讓他參與進這些事情裏來了,至於弟弟的病,我會尋訪名醫,為他診治的。”
祝清儀看著祝讓亂糟糟的頭發,那天他從簪花巷出來之後,頭發就亂得很,斷了好幾縷,有一小部分根本束不起來。
他知道這是沈映雪幹的,也知道沈映雪平時做不出這種事情。他之所以這麽對待祝讓,都是因為他瘋了。
祝清儀細想一下,還有點羨慕,沈映雪在他麵前,都是一言不發,在祝讓這裏倒是很活潑。
“映雪已經這樣了,就連黃太醫都說,沒什麽辦法,隻能給他開些藥,暫緩身上的病痛,遏製病情發展,不過多活幾年。”祝清儀深深歎息,這件事也有他的錯,他總不能全都怪到侄子身上,“你要是有心,就殺了伏晟,給你弟弟報仇。”
祝讓想了想,伏晟不是那麽好殺的,他們相處的時候,伏晟一直都有防備。祝讓說:“可有期限?”
祝清儀道:“就以三個月為期,要是能把他抓過來,讓映雪親自報仇……罷了,這種事情,還是我來更合適。”
祝讓明白了叔叔的意思,點頭稱是。
祝清儀說:“映雪鬧著要去找江寒楓,簪花巷惹的麻煩,你也知道,我怕那些人對映雪不上心,你要是沒其他事情,就去跑一趟,護送映雪回來。如果能打動他,哄他離開花主,回王府來,那就更好了。”
“照顧弟弟是侄兒分內的事情,叔叔放心吧。”
祝讓離開王府,打點了行囊,麵帶微笑,心裏罵罵咧咧地上了路,終於在不遠處的郊外,趕上了正在歇息的蘭錦和淩雲。
沈映雪看到祝讓就笑了,他玩這個人頭發的時候,根本沒想過之後會是什麽樣子,沒想到祝讓收拾好了,會變成這樣。
祝讓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弄了好久,也沒法把那些散落的頭發束起來,之前倒是想著紮成小辮,再梳到一起留個馬尾,可是太費工夫了,祝讓想著湊合過這兩天就好了,大不了帶個鬥笠,遮擋一下,沒想到還是被沈映雪看到了。
“淩雲,還記得我嗎?”祝讓笑著對他說。
沈映雪搖了搖頭。
蘭錦看到忠信王派來的那群人,對祝讓的到來沒有反應,想來那邊早就打算好了,讓他親自跑一趟。他嘴上還是問道:“世子怎麽會過來?”
“我聽叔叔說,淩雲又耍小性子,一定要出門,想著最近我也沒其他事情,不如過來陪他玩幾日。”祝讓溫聲細語,看起來脾氣很好,他來到沈映雪旁邊,提防著沈映雪點他穴道,表麵還是和煦模樣:“我是你堂兄,咱們不久前見過麵,你看我這頭發,都是你弄的。”
沈映雪沒理他,躲在蘭錦後麵,小聲道:“我們走吧。”
蘭錦點頭,扶著沈映雪上了馬車。
祝讓也跟著坐上來,“怎麽讓淩雲弟弟出來了?難道花主不知道,最近外麵不安穩?”
蘭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輕聲柔柔道:“花主自有他的打算。”
祝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太敢和蘭錦說話,但又不得不與他相處:“最近幾天,可曾遇到過什麽人?”
“有幾個不長眼的想下套子,被那幾位大哥收拾了。也有人在淩雲水中下藥,幸而我發現得及時,又找到了他們的行跡,現如今都已經死了。”蘭錦用玩笑的語氣說,“世子該不會也是來殺淩雲的吧?”
祝讓笑容有些不自在:“怎麽會呢?我過來就是為了保護淩雲,怎麽可能對他不利?”
蘭錦說:“那可未必。”
入夜之後,馬車進了城,忠信王府的侍衛提前打點好,留了幾間客棧。沈映雪在客棧中安睡,蘭錦就在旁邊支了張床,時刻守候著他。
等到快五更天,突然聽到“砰”地一聲響,外麵有人大喊:“走水了!是天譴!死人了!快跑!”
蘭錦從榻上坐起來,看到外麵火光連天,還有陸續的幾聲轟鳴,都離得這邊很近,他甚至能感覺到腳下地麵的顫抖。
蘭錦連忙去叫沈映雪,沈映雪混混沌沌,睜開眼睛尚未清醒,摸了一把他的臉,伸手按向蘭錦的後腦勺,用力一按,蘭錦的腦袋就落在了沈映雪的胸前。
沈映雪拍拍他:“貓貓別怕,睡覺。”
房間外突然有人敲門,祝讓急切地喊道:“火要燒過來了,快走!”
說完他等不及回應,一腳踹開房門,就看到沈映雪抱著蘭錦趴在**,兩個人緊緊挨著,不知道在幹什麽。
祝讓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幹這種事情,還不快走?”
蘭錦有些生氣,也知道不是發作的時候,抱起沈映雪來,祝讓拿出一個濕漉漉的披風,裹在沈映雪身上。三人剛一離開房間,就感受到了外麵灼熱的溫度,前麵的火苗亂舞,幸好有披風在,不至於把沈映雪燒傷。
蘭錦伸手,拿起披風捂住沈映雪的嘴巴,避免他吸入濃煙,自己則屏住呼吸,與祝讓一起,運起輕功往外跑。
客棧的欄杆都已經燒焦了,輕輕一碰就散了架。
等出來之後,涼爽的風吹過來,才逃出生天。
祝讓說:“有人提前動了手腳,從簪花巷到青羽宮這一路,恐怕都有埋伏。他們在客棧裏澆了油,除了我們幾個之外,再沒有其他人了,又在遠處架了炮台,遠遠地照著轟,幸好沒轟到咱們住的那幾間屋子,不然誰都跑不了。”
蘭錦把沈映雪外麵的濕披風取下,翻過麵來,給他擦臉。
祝讓看著稀奇,簪花巷裏這隻貓,不會對淩雲有意思吧?
沈映雪醒來,腦子昏昏沉沉的,他出來幾天,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白天補覺還在馬車裏,也睡不安穩,要是一直這麽下去,肯定要生病了。
不過說起來,穿越後的這三年,沈映雪雖然常常疲倦,身上會莫名其妙地疼痛,還總是乏力,其實沒有生過大病,像什麽感冒發燒之類的一次都沒有。
這可能就是習武之人的好處吧。
蘭錦將他下,扶著他的手臂:“你還好嗎?”
沈映雪說:“暈。”
蘭錦對祝讓說:“勞煩世子去看看馬車還能不能用,淩雲這樣子,怕是沒法直接趕路了。”
“這次肯定是孫家的手筆,這群人應該知道,炮台射程不準,難免防著我們逃出來,我看不如趁著這次機會,偽裝出幾具屍體,再改頭換麵,馬車也別用了,說不定能省很多麻煩。”
蘭錦沒想到這個世家公子,能想得這麽周到,看來沒少在江湖上混。他點了點頭,“就按世子說的來。”
祝讓說:“你照顧好淩雲,我去看看那幾個侍衛還有幾個活著,順道安排一下。”
沈映雪換了以前舒服輕薄的衣服,穿上普普通通的粗麻衣袍,乘坐的馬車也低了不止一個檔次,衣食住行都不再是原來的標準,不過他比祝讓好一點,祝讓那個發型看起來才是……真的像個難民。
沈映雪看到祝讓就想笑,祝讓一直裝成好哥哥,現在都快裝不下去了。
沈映雪來到青羽宮的時候,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青羽宮外麵的山腳下有很多人,遠遠望去都能看到兩邊人在對峙。幸好那邊的山足夠大,沒有出現放火燒山這種損陰德的事情。
“怎麽辦?”祝讓問。
“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走。”那條路是送信回來的探子告訴他的,隻有青羽宮的人才知道,顏家人都不清楚,所以才留了這麽一個口。蘭錦看了看沈映雪,“這一路上,世子的誠意我也看到了,青羽宮危在旦夕,雖說江寒楓就在上麵,我還是不能把淩雲帶過去。不如世子帶他尋一個安全的地方,我獨自上山。”
沈映雪也知道自己去了可能是拖累,沒有鬧著一定要去。
祝讓道:“也好。”
他是不想跟著簪花巷的人一起火並的,堂堂王府世子,絕不可能為一群江湖草莽付出性命。
蘭錦把沈映雪交給了祝讓,“如果我回來發現淩雲哪裏不對,絕不饒你。”
祝讓對蘭錦依然有心理陰影,被他這樣警告,心裏突突地跳,他連連應聲,抱起沈映雪,帶他悄然離開了這邊。
他撩了一下沈映雪脖頸旁邊的頭發,心想:“叔叔叫我和他打好關係,哄騙他回家,這正是個好機會。可我要是就這麽把他帶走,簪花巷的花主和貓都不會輕饒我,還是等沈映雪自己鬆口再帶他離開最好。”
沈映雪在祝讓懷裏睡了一覺,等他醒來的時候,又是在陌生的地方。
這個地方打滿了馬賽克,沈映雪連門在那裏都看不到,他身下是一個巨大的麻將,應該就是床了。在馬賽克係統的幫助下,這張床摸起來又涼又硬,有點像玻璃,也有點像瑪瑙,和麻將的手感是一樣的。
沈映雪站起來看了一下,發現這是一張“竹”。
他又坐下,貼在花紋上仔細扣了扣,在心裏感歎,係統的馬賽克果然巧奪天工,太神奇了。
祝讓聽到聲音,推門進來,就看到他這個堂弟趴在**,認真看著被褥上的繡花,還用手勾起了一點線頭,像是在看什麽稀奇的東西。
這人真是個瘋子。
祝讓道:“你終於醒了。”
沈映雪轉身看他。
祝讓見他怔怔的模樣,笑著走過去:“還記得我是誰嗎?”
沈映雪點了點頭。
這個人臉上一直沒有馬賽克,沈映雪認不出誰,也不會認不出他。跟祝讓一樣的,還有伏晟。
這就是反派的特權嗎?
“餓不餓?我去買了些粥,都是普通的米,算不得精細,比不上你在簪花巷吃的那些,出門在外飲食簡樸些,你別挑食,不然身子好得慢。”祝讓不知道從那裏拿出了一碗粥來。
沈映雪看著那個地方想了想,猜測那邊應該是有食盒或者桌椅,但是都被打了馬賽克,他看不到。
祝讓對沈映雪的走神見怪不怪了,用勺子吹了一下,喂到他嘴邊:“喝吧。”
沈映雪喝完,問他:“貓呢?”
“他去青羽宮了,等解決完那邊的事情,很快就回來找你。”祝讓笑著拿出手帕,給他擦了擦嘴,“你和貓是什麽關係?那天我去找你們,看到你和他很親近。”
不是說這個堂弟喜歡的人是江寒楓嗎?怎麽又和貓走得這麽近?
如果說以前的沈映雪,祝讓絕對不會覺得他吃虧了,可是現在的他就不一定了。
沈映雪歪了歪頭:“他是我的貓。”
祝讓沒料到會是這種回答,思忖片刻,沒想明白:“他難道不是花主的貓,怎麽會是你的?”
“花主的就是我的。”沈映雪說。
他這次出門沒帶遊戲機,沒有遊戲可以玩,隻剩下係統投放那些影視劇。沈映雪看了三年,也沒有新的上映,早就看膩了,此時非常想念遊戲機,有一點點焦慮。
祝讓看到沈映雪掰著手指,不知在思考什麽,又問他:“那江寒楓又是你的誰?”
沈映雪沉默了。
他和江寒楓的關係,大概就是偶然在大街上遇到,互相看得很順眼,剛加了聯係方式,打算試一試的那種程度。關係雖然確定了,但是一點實質性的進展都沒有。
如果讓沈映雪跟別人說,江寒楓是他男朋友,還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總不能說江寒楓是他老婆吧,說是女婿就更不能了。
祝讓見沈映雪沉默,覺得裏麵可能大有文章,他語氣和善,又問了一下:“你這次出來,不是特地為了見江寒楓的?”
沈映雪點了點頭。
祝讓問:“你喜歡貓,還是喜歡江寒楓?”
沈映雪依然沉默。
祝讓聲音溫柔如水:“怎麽不說話了?”
沈映雪說:“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就跟“你喜歡你兄弟,還是喜歡你對象”是一樣的。論喜歡,沈映雪當然是喜歡江寒楓,可要是論感情,肯定是蘭錦更深厚。
祝讓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摸摸沈映雪的頭發,嚇得沈映雪抱著頭往後退,幾下縮到了牆角,驚恐地看著他。
“你之前弄我頭發,是故意的?”祝讓立刻想明白了,無奈地笑了起來,“你怎麽這麽壞?”
沈映雪斂眸,“江寒楓呢?”
祝讓說:“江寒楓在青羽宮裏,很快就會回來了。”
如果他們都死在青羽宮就好了,他就可以直接帶著沈映雪回王府,花主缺少了左膀右臂,自己又是個殘廢,簪花巷不足為懼,簪花巷沒了,叔叔就不用擔心,再有人跟他搶兒子了。
過了一會兒,祝讓又帶了一碗藥來,看沈映雪喝下。沈映雪喝完又犯困了,強睜著眼睛沒有入睡,他雙眼朦朧,拍拍身下,“好硬,我不想睡在這裏。”
祝讓道:“忍一忍吧,我再去找幾床被褥來,鋪在下麵就不硬了。”
鎮上的客棧裏,都有一些行跡不明的人,祝讓好不容易找了到一個一處院子,帶沈映雪過來暫居。
這個院子不小,就是十幾年沒人住了,祝讓派人打探過,據說這裏一直有鬧鬼的傳聞,所以沒能賣出去,現在就便宜了他們。
他是不信鬼神的,而且身邊還有那麽多護衛,就算有鬼,也把它給治住。
祝讓是個養尊處優慣了的,他來照顧沈映雪,沒有蘭錦那麽用心,沈映雪處處都不自在,尤其是想下床的時候,配上這個馬賽克真的絕了。
他從麻將上下來,扶著牆壁慢慢走,尋找屋裏的門,剛走了半圈,回頭一看,那塊巨大的麻將床也不知道去哪裏了。沈映雪隻能繼續往前。
祝讓聽到腳步聲,過來看他,一進門就看到沈映雪貼在牆根,也不知道在做什麽,“映雪,你要做什麽?怎麽不喊我?”
沈映雪看見他之後,也不敢動,委屈地看著他:“我不要住在這裏。”祝讓過去,發現沈映雪一直扶著牆,還以為他站不穩,扶住沈映雪的手臂,“這是怎麽了?”
“這個地方太可怕了,我不想住在這裏,我們換個地方住好不好?”
祝讓聽到沈映雪的話,想起鬧鬼的傳言,頓時覺得背後發涼。
他從來沒和沈映雪提起過外麵那些傳言,之前住客棧的時候,也有不少客棧比這裏還要差勁。沈映雪怎麽就唯獨對這邊這麽討厭?
祝讓道:“為什麽?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沈映雪說:“這屋子沒有門窗,我出不去。”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卻叫祝讓心生寒意,他帶著沈映雪出了房間,“你看,這不是出來了?”
沈映雪鬆了口氣,抓緊祝讓的手,任憑他怎麽哄都不願回去了。
祝讓沒辦法,隻能帶他去自己的房間。按道理講,他應該和沈映雪分開居住的,可是白天沈映雪說的那些話太詭異了,祝讓仔細想想,心裏有點毛,也不敢回去,就讓沈映雪靠裏麵些,與他睡在同一張**。
到了晚上,祝讓突然聽到一點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很輕,像是什麽人在走動。他睜開眼睛一看,屋裏一片黢黑。
祝讓點了蠟燭,剛一回頭,就看到身後一個白頭發的鬼直直地站在那裏,祝讓嚇得連氣都不敢喘了。
這時候,那個鬼說話了:“祝世子?”
祝讓聽著他的聲音有些熟悉,像是一個少年的嗓音,並不陰寒,反而軟軟的,有一種特別的嬌氣。
“貓大人說淩雲哥哥來了,特意把我從青羽宮送回來,讓我照看一下淩雲哥哥。”那個人轉過臉來,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睛,他臉上帶著笑,“沒想到這麽巧,世子竟然住在這裏。”
祝讓認出他是花主的兒子,那個眼盲的白子,不是什麽髒東西,鬆了一口氣,他幹咳一聲:“這裏怎麽了?”
諸成玉用天真的語氣說:“我之前就住在這裏呀,難道世子沒有聽人說,這邊鬧鬼嗎?”
夜色沉沉,燭光昏暗,屋裏寂靜極了,連淩雲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祝讓又有些怕了,這個人真的是諸成玉嗎?怕不是別的東西假扮的吧?
諸成玉笑了起來,“我開玩笑的,其實我也是剛來。淩雲哥哥也在這裏嗎?”
他向床邊走去,在昏暗中行動如常,仿佛能視物一般,爬到**之後,摸了摸淩雲的臉,“哥哥睡得好沉,這樣都沒有醒。”
祝讓說:“他這幾天累到了。”
諸成玉道:“世子和哥哥睡在一起?我記得,淩雲哥哥和忠信王父子有些關係,而你是安忠王府的人吧?你和哥哥這麽親近,就不怕你叔叔生氣嗎?”
祝讓愣住:“叔叔巴不得我和淩雲親近,為什麽會生我的氣?”
諸成玉沉下臉,藍色的眼睛在黑夜裏,仿佛是深沉的海底,不見一點光芒。他摸了摸沈映雪的身上,發現他衣衫平整,想來沒有被人欺負。
諸成玉把沈映雪拖到床邊,將他抱了起來。
他瘦瘦小小的一個人,沈映雪都比他高出不少,祝讓看得心驚,趕緊過去扶住了沈映雪,不悅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帶哥哥去隔壁房間,如今我這個親弟弟回來,哥哥就不勞您來照顧了,我雖眼瞎,但還算有點用處,不至於連兄長都照看不好。”說完諸成玉手臂用力,把沈映雪抱了起來,剛要走,就感覺到懷裏的人動了一下,諸成玉差點沒把他摔了。
沈映雪睜開眼睛,看到諸成玉之後,還以為這又是什麽新形馬賽克。
祝讓過來拖住他:“淩雲醒了,你把他放下來。”
諸成玉聞言,將沈映雪放下,祝讓順勢把他接過,放回**,“你沒穿鞋,小心著涼,坐好了,別動。”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沈映雪揉了揉眼,二次元白發美少年沒有消失,看來應該是真人從山上溜出來了。
諸成玉和淩雲不熟,但是他很聰明,知道偽裝:“貓大人讓我過來照顧哥哥,我就來了。青羽宮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好了,隻要把山下那群人解決就可以回家了。”
祝讓冷聲道:“怎麽大半夜的過來?”
諸成玉說:“白天怕被人發現,反正我眼睛看不到,白天和黑夜,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區別。”
沈映雪看他的眼神變得憐愛。
諸成玉上前兩步,趴在沈映雪的身邊,突然覺得這個哥哥和父親有些地方真的很像。
不過其他人也說過,哥哥和爹爹非常相似,而且還患有一樣的病,不像他,生來就是白發,眼睛還這樣,所以才多了很多區別。
諸成玉在淩雲身邊,感覺到了在父親身邊的那種溫暖。但是淩雲沒有花主氣勢那麽強大,又跟他是同輩,少了很多隔閡。
諸成玉之前怕爹爹的寵愛被淩雲分走,現在心神有些恍惚,突然明白過來,多一個哥哥,其實不會把爹爹的愛分走,還會多一個人來愛他。
如果哥哥也能像爹爹一樣疼他就好了,也不枉他在父親麵前求情。
沈映雪看到諸成玉的頭發就想玩,他懷疑他總是手賤玩別人頭發,就是從諸成玉這裏養成的習慣。
祝讓看到沈映雪動手,並沒有阻攔,反而有些幸災樂禍。他也不計較這人半夜闖進臥房了,直接拿上自己的被褥:“淩雲身體差,讓他安心睡吧,別折騰了,我去隔壁睡,給你騰開位置可好?”
諸成玉聽著祝讓離開,房門關好之後,低聲對沈映雪說:“這個世子似乎還不錯。”
沈映雪心道,你還是太年輕了,他可是比你還會偽裝的人。
諸成玉到底年紀小,偽裝的不到位,祝讓就不一樣了,沈映雪幾次識破他的偽裝,靠的都是原主的直覺。
他重新躺好,給諸成玉留了位置,心裏想著,為什麽原主沒有識破背刺他的那些人的假意呢?
他想了半天,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才想明白,那些人對原主不隻是假意,還有真心。
諸成玉第一次和親人睡在一起,緊張極了。
他以前也不是沒跟人睡過,但是哪一次都要折騰大半夜才會入眠,像今天這樣安安穩穩地沉睡,還是頭一次。
諸成玉往沈映雪旁邊靠了一下,嗅到他身上熟悉的藥香味道,分外安心,那顆破碎的心,也好像被人修補起來了。
這就是血濃於水嗎?
諸成玉悄悄抓住了沈映雪的手,又想起來這個哥哥身體差得很,剛才吵了那麽會兒,他都沒有醒,大著膽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原來哥哥長這樣。
諸成玉幻想出一副容貌,再對比他年幼時的樣貌,果然不像。
淩雲的模樣充滿了攻擊性,是一種很淩厲的美。而他自己則十分幼態,看起來就人畜無害,天真純粹。
諸成玉又想起來,淩雲摸他頭發的動作,略帶笑意,低聲道:“哥哥也喜歡摸我的頭發,這世上,隻有爹爹和哥哥不嫌棄這一頭白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