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劇本融合

眼見英雄大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江寒楓和韓敬還是沒有動靜。沈映雪也不能催著他們回家,隻能收起操碎的心,把精力放在別處。

之前來京城的時候,沈映雪都是呆在玉鼎山莊裏,就出來逛過一次,那一次也沒好好玩,做了些正事,就被江寒楓領回去了。

這回沈映雪就想好好在京城裏玩一下。

他跟荀炎說想出去玩,荀炎道:“可是英雄大會來的人不少,很多人都見過您的容貌,您打算怎麽辦?”

花主的身份太不方便了,出去玩也不能盡興。

如果假扮成淩雲,被熟人看到,也不好解釋。要是以沈映雪原本的樣貌出現,那他遇到玉鼎山莊的人直接掉馬,遇到更久前的熟人,也會被追殺。

沈映雪想出門,最妥善的方法就是做一個新的易容。但是就算是易容,也無法將整個人脫胎換骨,總有一些方麵保留屬於他的東西。

沈映雪道:“隻是出去轉一轉,不會有事的。整天在客棧呆著很無聊,還要扮演花主,我好累,求你了。”

荀炎哪裏聽沈映雪說過這麽卑微的話,聽到教主軟下聲音懇求,荀炎的心好像被人揍了一拳。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沈映雪從前是何等的威風傲慢……就算他的瘋病已經好了很多,心裏依然有症結,沒有辦法回到從前了。

荀炎和沈映雪算不上從小一起長大的,他認識沈映雪的時候,沈映雪已經快十歲了。那個時候的小少年,已經有了後來魔教之主的風姿,目光銳利,氣勢強大,殺起人來絕不手軟。

如今的沈映雪,就像個小孩子,大概是他剛被魔教收養時的樣子吧。

“您不必這樣,我是您的人,為您做事是我的職責所在。”荀炎說,“您期望的一切,我都會努力幫您達成。”

“你答應了?”沈映雪問。

“嗯。”荀炎這次出來帶了足夠的易容材料,不需要現找,“我就不給您去掉現在的易容了,直接在上麵覆蓋一張新的臉,您覺得如何?”

“好啊。”

沈映雪一點都不在意,乖巧坐好,等荀炎給他化妝。

他隔著馬賽克什麽都看不出來,也不知道荀炎弄成了什麽模樣。不過以他對荀炎的了解,應該差不到哪裏去。

這次做完了臉,荀炎那找出一些像麵皮一樣的東西,墊在他的肩膀和腰上,鞋子下麵也墊了東西,沈映雪站起來就覺得自己高了一大截。

“怎麽樣?”荀炎看著沈映雪表情有點迷茫,擔心道。

“腳下好軟,有點不太習慣。”沈映雪說,“不過沒關係,適應一下就好了,我們走吧!”

荀炎道:“公子請稍等,我也要改扮一下。”

“好啊。”

沈映雪拿出遊戲機打了一局遊戲,感覺自己就像個在等女朋友化妝的男人。

他覺得挺有意思的,和荀炎一起離開的時候,看著荀炎的臉忍不住發笑。

荀炎還是以前那個馬賽克,易不易容對沈映雪來說沒區別,都是看久了會眩暈的那種。

“公子很高興?”荀炎問。

“嗯!外麵有趣!”沈映雪點頭,好奇地看著街上走來走去的馬賽克。

荀炎看他這樣,想起了從前,他也會帶著沈映雪上街,隻是那個時候出門都是為了生計,也怕沈映雪走丟,很少帶他逛一逛。

就算是那樣,每隔幾天,他都會和沈映雪出來一趟。自從沈映雪被玉鼎山莊的人帶走之後,在外麵的時間都是在逃命,很少這樣閑適了。

他心中生出幾分愧意和憐意,“如今咱們有錢了,公子今日可以玩個盡興。”

沈映雪搖頭:“不用花錢,我看看就好。”

他上回來這裏,馬賽克都被取消了,現在有了馬賽克,又是不同的風景,還挺有意思的。

沈映雪挨個店鋪逛了一遍,因為不是用自己的臉,也不用費盡心機掩飾他的不正常,毫不在意他人的看法,隻管做自己喜歡的。

荀炎跟著他,從街頭的雜貨郎挑的擔子,一直逛到胭脂鋪子,沈映雪就有點累了。

他本來就身體虛,穿的鞋子也不合適,沒一會兒就走不動了。荀炎扶著他,到街邊的茶館裏稍作休息。

這家茶館裏的客人,大都是富貴閑人,不必忙著生產,有大把的時間娛樂。

茶館裏還有說書的,淨挑著最近發生的新鮮事兒講,從魔教頭子沈映雪,一直講到神秘的簪花巷主人。

沈映雪安靜地聽了一會兒:“外麵竟然是這麽傳的,一點都不對嘛。”

“公子。”荀炎提醒他,“謹言慎行。”

沈映雪慌張看了下四周,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說過。

這家茶館裏的客人不算多,還挺清雅的,人來人往也看得分明。

祝讓和伏晟進來的時候,沈映雪看得清清楚楚。

他伸手碰了一下荀炎。

荀炎似乎理解錯了他的意思:“嗯,我看到了,公子莫怕。”

要說誰對沈映雪的傷害最大,除了江寒楓之外,那就是伏晟了。

但是江寒楓似乎對沈映雪的傷害太大,刺激到了他,沈映雪又有瘋病,好像直接把那段經曆忘記了。

他麵對江寒楓時,態度如常,就像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似的。

荀炎自然不敢刺激他,以前的事情連提都不敢提。他隻能靜靜地觀察,確定江寒楓沒認出沈映雪的身份,不會對他抱有不該有的想法。

可是伏晟就不一樣了。

如果說江寒楓對沈映雪是精神方麵的侮辱,伏晟就是精神和身體雙重的。

桑子塵用劍刺破了沈映雪的丹田,伏晟抬腳把沈映雪踹在地上,踩斷了他拿劍的腕骨,又對他言語相激。

正道去圍攻魔教,也是伏晟的主意。

這個人對沈映雪的傷害太深了,沈映雪看到顧蓮生和庭軒時,或許會想起以前平和的日子,他對伏晟隻有仇恨,一點美好的回憶都沒有。

如今沈映雪又是那種孩子心性,會害怕伏晟也是應該的。

荀炎有些好奇,低聲詢問:“公子還記得他嗎?”

沈映雪說:“化成灰我都認識他。”

荀炎也憎惡伏晟,他很理解沈映雪的心情,看到沈映雪目光變得銳利,怕他發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公子不要看他,你看著我。”

沈映雪看向荀炎,兩千度的近視再次啟動。

荀炎問:“公子此刻心情可還平靜?有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

沈映雪說:“有點暈。”

荀炎給他倒了杯茶,很擔心沈映雪的狀態,“我們到別處去吧。”

“可是伏晟就在那裏,他和祝讓說不定在商量著做壞事,錯過這個機會很可惜。”沈映雪又看向伏晟,“我忘了很多事情,但是絕不會忘記,他是我的仇人。”

荀炎愣了一下,“我聽公子的。”

如果沈映雪真的失控,有他在,絕對會護沈映雪周全。大不了暴露身份,躲起來,像三年前那樣生活。

如果連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沈映雪聽了一會兒,發現他們這裏離著伏晟的位置太遠了,說書人的聲音很大,蓋過了底下的交談。而且不止他們幾個人在小聲談話,其他客人也會談話,就算仔細傾聽,也是什麽都聽不到。

荀炎發現了這一點,“咱們換個位子。”

他帶著沈映雪換了一個雅座,離得伏晟他們近了很多。

二人過來時,伏晟和祝讓都投來目光,荀炎朝他們拱了拱手,像普通客人那樣,扶著沈映雪坐下。

祝讓點點頭,不再看他們,麵上帶笑,對伏晟說:“那個簪花巷的主人,可有其他線索?”

“公子恕罪,屬下實在無能,至今仍未查明他的來路。隻是聽人說起,有人在簪花巷附近見到過江寒楓。”

“這一點我已經知道了。”祝讓長歎一口氣,靠在椅背上,聽到說書人的聲音,輕蔑地勾起唇角,“外麵的人都說花主如何厲害,又有幾個親眼見過他?若是真的相見,才會明白,所有的謠言加起來,都及不上花主十分之一。”

伏晟沒想到他對花主如此忌憚,“您見過他了?”

“是啊。”祝讓道,“他是個雙腿不能行走的殘廢,可就算無法站立,低人一等,他的氣勢也不會輸給任何人。他知道我的身份,卻一點都不怕我。他有那個膽氣與我作對,除了簪花巷之外,他定然還有其他勢力。說不準整個江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伏晟聽得後背發涼:“他真有這麽厲害?”

“不然你以為,從前幾十年,他為何默默無聞,偏在今日如此高調,完全不怕與人為敵?”

沈映雪聽著都覺得震驚,他扮演花主的時候,整天還是除了吃就是睡,荀炎也不過殺了兩個人,江寒楓殺的那個,也是幹兒子的仇人,跟他沒什麽關係。

這麽一點事情,怎麽放在那些人嘴裏,就變成那樣?

這就是江湖謠言的可怕之處嗎?

沈映雪突然覺得,說不定其他有名的大人物,也是被這樣吹出來的。

再厲害的人,也不過是普通人,就算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也脫離不了人的範疇,該有的七情六欲,他們都會有的。

沈映雪看了看荀炎模糊成一團的臉,“你覺得花主有那麽厲害嗎?”

荀炎沉默著點了點頭。

沈映雪:“……”

如果說蘭錦是他的舔貓,荀炎就是他的舔狗。哪怕他身上有男媽媽的氣質,也隻是在照顧生活不便的他,本質上還是把沈映雪當成了神仙供著。

沈映雪又聽了一會兒,那邊兩個人開始談英雄會了。

“這次英雄大會,花主會親自過來。從前的計劃作廢,你帶著攬月樓一起參加,看看花主究竟想做什麽。”祝讓說。

“花主竟會給玉鼎山莊麵子?”

伏晟之前都沒打算來,因為玉鼎山莊也和魔教有勾結,要是江西岸一發請柬,他們就過來,那玉鼎山莊就成了默認的江湖之首。

這種好事,他們都不想讓玉鼎山莊拿便宜。

祝讓說:“怕不是過來攪渾水的……不過倒也未必,江寒楓是花主的人,說不定整個玉鼎山莊都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下。”

沈映雪低聲跟荀炎吐槽:“這也太誇張了。”

荀炎笑了笑,“以花主的實力,做到這些是遲早的事情。”

“這次英雄大會必定不會平靜。”伏晟道,“隻是不知花主在何處落榻,可曾到了京城?若是能提前拜訪,試探一下他的來意,總比一無所知要好。”

祝讓說:“他就在京城最好的那家客棧,你若是想去,那就去吧,花主應該不會對你如何,隻是能否刺探出情報,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伏晟目光沉凝,看著眼前的杯子,過了一會兒,他舉杯,朝祝讓拱手:“必不負公子所托。”

兩個人聊完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又閑聊了些別的。

祝讓:“江寒楓去尋找淩雲,卻出現在了簪花巷,那個淩雲也是簪花巷的人?”

“屬下也不知道。如果能抓到韓敬,拷問一番,說不定可以弄清楚簪花巷和玉鼎山莊,還有沈映雪那個魔頭的關係,隻可惜就連韓敬都下落不明,也不知他跑到哪裏去了。”

“找,加派人手,繼續找。”祝讓聲音淩厲起來,很快又唏噓道:“說不定是花主早就知道了韓敬的下落,把他和淩雲都藏了起來。”

祝讓很怕花主。

花主給他一種很陰冷的感覺,花主身邊那個叫“貓”的,也會給他那種感覺。

祝讓從小就害怕毒蛇之類的東西,與花主和“貓”相處時,他會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隻是敵人藏在暗處,就算想對付他們,都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祝讓不敢仔細去想花主的可怕,他怕自己還未來得及對付花主,就先失掉了勇氣。

他隻能告訴自己,花主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法對付的。

可是伏晟做的就是情報買賣,對人情世故看得通透,祝讓隱隱的恐懼,他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伏晟聽從祝讓的命令,不敢惹他生氣,隻是他有必要考慮一下,如果真的要和花主對上,應該給自己找個什麽樣的退路。

花主的目的是什麽?

一統江湖?還是整個江山社稷?

沈映雪看他們開始胡編亂造,就沒什麽興趣繼續聽下去了。正好他休息地差不多,可以繼續逛街。

荀炎付了錢,怕他不適應腳下墊的東西,扶著沈映雪站起來,“公子腿還酸痛嗎?”

沈映雪搖頭:“沒事了,我可以自己走。”

祝讓看著兩個人離開,找來茶博士問了一句:“那兩個是什麽人?怎麽突然換了位子?剛才的位置不是很好?”

茶博士道:“那家的公子據說有些不太舒服,嫌棄剛才的位置離著說書先生太近,吵得慌,所以才換到這邊來。小的也不清楚他們的來曆,都是陌生麵孔,想來是外地來的吧。”

-

沈映雪逛了很久,隻買了一些甜點小吃。

中間他們去路邊的小攤吃過飯,又到轉到河邊歇了歇,快到傍晚才回去。

回去的時候,沈映雪身體懶散,不想動彈,身上受傷的地方也在隱隱作痛。荀炎背起他,手上拿著點心,帶沈映雪回到客棧。

兩個人臉上有易容,不方便直接進,荀炎就帶著沈映雪翻窗回的屋子。

等把沈映雪放下時,他已經睡著了。

荀炎拍拍他的肩膀,“公子,先把易容卸掉,等一會兒再睡。”

“嗯。”沈映雪站起來,迷迷糊糊坐到梳妝台前坐下,閉上眼睛,身體開始搖晃。

荀炎怕他摔了,一手扶著他,另一隻手在他臉上塗塗抹抹,然後用帕子擦幹淨他的臉,取下第一層易容,露出屬於花主的那張帶著紅色痕跡的臉。

荀炎之前想的是胎記,如今看來,倒是有些太紅了,就像是受了很重的刑罰之後留下的印記。

“我去打水來,洗幹淨之後就可以安心睡了。”

荀炎喊了一個簪花巷的人,找客棧要了盆溫水,沒想到是江寒楓送過來的。

荀炎多看了他兩眼,“把水盆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江寒楓道:“我似乎從未見過你。”

荀炎臉上的易容還在,江寒楓沒認出他來。

荀炎說:“我是貼身侍候花主的人,你沒見過也在情理之中。”

“貼身侍候花主的,據我所知,隻有荀炎和貓兩個人。”江寒楓對花主的安全很上心,在這種事情上不會退讓。

荀炎看到他堅定的表情,有一點意外。

接著他想起來,江寒楓對沈映雪抱有那種齷齪心思。如今沈映雪扮作花主,雖然容貌上有區別,性情也相差很大,但是也有很多相似之處。

之前荀炎因為私情,不願意給沈映雪易容地麵目全非,身材骨架也沒改變,看起來和原來的區別不大。

江寒楓卻是沒認出沈映雪來,可是他對沈映雪的齷齪心思還在。

難不成,他對沈映雪的愛慕,已經移情到了與沈映雪相仿的花主身上?

荀炎很不高興,但是他現在這張臉,確實沒有說服力。

他蹙起眉,放下手裏的帕子,轉身離開了房間。

荀炎不信任別人,隻要他快點卸掉易容,回去照看沈映雪,江寒楓就不會有機可乘!

如果來不及……

荀炎不敢想象那個場麵。

教主要是發現,從前受過的屈辱再次發生,一定會崩潰發狂,像之前發病時那樣,渾身痛疼,吐血不止吧。

江寒楓趕走了陌生的人,看著在矮榻上昏睡的花主。

花主似乎睡的很熟,沒有察覺到周圍人的走動。

江寒楓慢慢走過去,那張臉也漸漸露出了全貌。

看清楚花主的真容,江寒楓不由屏住了呼吸。

他的膚色很白,和那雙養尊處優的手很般配,如果再白一點,就是諸成玉那種白了,隻是他的白和諸成玉不太一樣,似乎帶了一點溫暖的顏色……不過也可能是在那片紅色的蝴蝶印記映襯之下的錯覺。

江寒楓走近,看到了花主眼角的細紋。

他的年紀確實不小了,但是忽略這一點,簡直就像是風華正茂的青年人。

就在這個時候,花主突然睜開眼睛,一下坐了起來。銳利的目光放在江寒楓身上,他警惕道:“你在做什麽?”

江寒楓對上他清醒的眼神,立刻明白了。

花主剛才實在裝睡!他在試探那個人想做什麽,可是自己把那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給趕走了。

江寒楓有些愧疚:“我擔心您的安危,沒想到做了錯事。”

沈映雪剛才睡的時間不長,但是特別沉。他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裏是原主被伏晟他們暴打,結果到了最後,竟然成了他自己被按在地上踩。

不止手腕,就連四肢都要被踩斷了,沈映雪疼的厲害,可是壓在他身上的東西好沉,簡直就像一輛汽車……他突然想起來,前世他好像就是被車撞死的。

緊接著沈映雪被嚇醒了,一坐起來就看到江寒楓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打量他,沈映雪瞬間警覺,語氣不善地問他:“你在做什麽?”

以前江寒楓過來,都會有荀炎和貓貓頭通報的,這次怎麽其他人都不在?還是被係統打成透明馬賽克了?

沈映雪不敢說話,怕暴露自己的不正常。

江寒楓是知道淩雲有瘋病的,如果花主也有瘋病,掉馬就是妥妥的事情。

沈映雪慢慢躺回去,“算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鬥笠沒戴,荀炎剛才好像在這張臉上塗塗抹抹,不知道做了些什麽。不過看江寒楓的樣子,好像沒什麽不妥,他現在頂著的應該不是本來的臉。

江寒楓看他又閉上了眼睛,問道:“您可是累了?”

沈映雪淡淡應聲:“嗯。”

“荀炎和貓今日不知去了哪裏,似乎都不在客棧。我可以暫且代他們照顧您。”江寒楓來到他麵前,蹲下來,捧起沈映雪的腳。

沈映雪差點沒把他踹出去,幸好他把人設記得很牢,極力克製住自己,才沒做出過激的舉動。

以前馬賽克很厚的時候,也不是沒人幫他穿衣服穿鞋子,但是那個時候,沈映雪的心神都在馬賽克那裏,觸覺什麽的都被屏蔽了,幾乎是沒有感覺的。

過了好久之後,他回想起來好像有一段記憶缺失,而自己又穿戴的很整齊,才倒著推出的結論。

從那之後沈映雪就寬慰自己,漸漸變成了後來的厚臉皮。

現在沈映雪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江寒楓的觸碰,大概是因為在欺騙人,以前的厚臉皮好像也破防了。

江寒楓捧著他的腳,脫下黑色的靴子,有些疑惑道:“這雙鞋……”

沈映雪想起來鞋裏還有增高鞋墊,有一點點緊張:“怎麽?”

江寒楓抬頭看他,發現花主麵無表情,好像並不清楚鞋子的不妥,心想大概是他很久沒有用腳走過路了,所以才不清楚自己的鞋子與普通鞋子的區別。

江寒楓知道,如果長時間不練劍,身上的繭子都會變淺。如果很久沒有走路,大概腿腳的肌肉也會變的,或許花主的鞋子就是特製的,為了防止他的腳變形,才在鞋裏弄了那種東西。

“沒什麽。”江寒楓說。

他又脫下另一隻腳上的靴子,看到花主躺在榻上,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但是他的呼吸頻率卻沒有改變,應當是清醒的。

或許是不願意麵對自己的殘疾吧。

江寒楓又繼續給他脫襪子。

他此時就是一個伺候嶽父的好女婿,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花主的雙腳之後,他再次想到了淩雲,又變得心煩意亂。

花主的腳很白,骨架勻稱,有些涼,似乎血脈不通,但是看起來和普通的人的腳沒有區別,如果不是知道他不能走路,江寒楓絕不會想到,這雙腳一點力氣都沒有。

他抱起花主的腿,扶著他的腰,將他的身體移位,讓那雙修長的腿擺放在榻上。

就在這個時候,屋門突然被人粗暴地推開,荀炎滿臉怒容:“你在做什麽!”

江寒楓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他低頭,對上花主重新睜開的清亮眼睛,對荀炎淡淡道:“幫花主更衣。”

“畜生!”荀炎很生氣,大步走過來,提起江寒楓的衣領,“花主也是你能碰的?”

江寒楓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被人這麽誣陷過,他憤怒至極,掙開荀炎的禁錮,愕然發現他手上那拿著花主的白襪。

荀炎指著門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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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楓默默放下襪子,對花主說:“您應該知道,我並沒有壞心思。”

花主點了點頭,對荀炎道:“他說你和貓都不在,見我困了,替我更衣,什麽都沒有做,你又何必這麽生氣?”

江寒楓覺得自己還應該說點什麽,可是所有的話在心裏轉了一圈,都不適合講出口。

江寒楓保持冷漠,轉身離去。

荀炎聽到了沈映雪的解釋,還是很生氣。沈映雪在他心裏就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而且他有意識在逃避情愛,就算江寒楓真的做了什麽,沈映雪也可能記不住。

他不會當著沈映雪的麵反駁他的話,隻是神色稍緩,假裝被沈映雪說服,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發現上麵並沒有奇怪的痕跡,才鬆了一口氣。

沈映雪沒有坐起來,他還是很困,伸出右手的手腕,“幫我揉一揉,好疼啊。”

荀炎帶他去了**,找出藥酒,給沈映雪揉搓,看他陷入了沉睡,開始思考怎樣把江寒楓趕走。

這個人實在太礙眼了。

樓下。

伏晟孤身一人來到了這家客棧,看到在客棧下方值守的黑衣人,猜測他們是簪花巷的人。

他上前去,溫文爾雅地行了一禮,“在下攬月樓伏晟,聽聞花主在此下榻,特來拜訪,還請通稟。”

外麵的人都是蘭錦的手下,平時根本見不到花主,他們也不知道花主是什麽脾性。

這二十來天的相處,隻能看得出來,花主的身體不好,似乎沒法走路,性格沉靜,很少為難下屬,但是沉默寡言,不怒自威,所有人都畏懼他。

今天蘭錦不在,沒人敢上去通報,但是又怕耽誤了花主的事情,最後才站出來一個人,猶猶豫豫地上去找荀炎了。

荀炎從沈映雪房裏出來,就聽說伏晟來了。他直接對下屬說:“告訴他,花主正在歇息,誰也不見。”

下屬回去轉告伏晟,伏晟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他笑了笑,並不氣餒,“那還真不湊巧,我就不打擾花主了,明日再來拜訪。”

第二天一早,伏晟又來了。

這次蘭錦在客棧裏沒出門,一下樓就看到了他,笑著用陰柔的嗓音說:“您就是攬月樓樓主?”

伏晟看到聽到他的聲音,大概清楚這個人就是公子提到的“貓”了。

“正是在下。”

蘭錦道:“花主尚在休息,有什麽事情,您直接告訴我就好。簪花巷的大小事宜,我多少能做得了主。”

諸成玉也收拾好,下來吃早飯。樓梯很陡,他扶著木頭扶手,慢慢試探著往下走,阿武亦步亦趨跟在後麵。

“有人要見主人?”諸成玉問,“是誰呀?”

伏晟看到諸成玉的白色頭發,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

這個人應該就是公子說的那個,眼盲的白子。他雖表麵看起來天真無邪,其實都是偽裝,心思城府不淺,花主對他極為寵溺。

伏晟很有禮貌地又行了一禮:“在下伏晟,是攬月樓的人。”

“攬月樓的伏樓主嗎?我聽說過你的名字。”諸成玉慢慢下樓,阿武立刻過來扶著他的手臂,向著桌子那邊走。

諸成玉:“聽說您不久之前出現在玉鼎山莊,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了,又帶著人離開了。我一直很好奇當時發生了什麽,沒想到竟能跟您見麵,您要是不嫌棄我是個沒用的瞎子,不如坐下來,給我講一講?”

“您太自謙了。”伏晟道。

蘭錦請他入座:“伏樓主請坐。”

伏晟坐下來之後,店小二端上蘭錦和諸成玉的早點。

諸成玉逃課,非要跟著沈映雪出來旅遊,沈映雪沒辦法送他去上課,隻能讓蘭錦給他補習。這兩個人一起學習醫藥,所以用餐時間是一致的。

蘭錦道:“說來也巧,不久之前,我還與貴樓的副樓主見過一麵。霍樓主果然是個厲害人物,伏樓主更是人中龍鳳,果然聞名不如見麵。”

“哪裏哪裏。”伏晟聽得很緊張。

霍衍去簪花巷,是為了探聽消息的。後來被萬存擺了一道,變成過去找茬的了。

他們自己人知道緣由,簪花巷可未必清楚。在簪花巷的人眼裏,攬月樓就是立場不善。有這樣的前提,他的到來,也難免令人猜忌。

伏晟在心裏歎氣,他大概真的沒法探聽到有用的消息了,能全身而退就已經很不錯了。

“那些都是誤會,如今我過來,是為了解除誤會。”伏晟說。

諸成玉歪了歪頭,在阿武的照顧下吃早飯,他吞下口中的食物,“您還沒有說呢,幾個月前,為什麽突然帶人離開了玉鼎山莊呀?我聽說書的說,您差點就能把玉鼎山莊鏟平,就跟當年對付魔教那樣。”

他語氣很天真,沒有絲毫惡意,說出的話卻令人膽戰心驚,“魔教被您攻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年紀小,什麽都不知道,竟然錯過了一場好戲……唉,我這樣的眼睛,就算年紀大,也沒法看戲,真是可惜。”

如果伏晟沒聽祝讓說起過這個孩子,怕是會以為他就是個純真的少年!

他看起來幹淨又脆弱,目盲這樣的缺陷,也成了騙取別人同情心的優勢。

花主手上人才濟濟,每一個都不是好惹的。

這個少年說的話,被周圍人聽到,要是散播出去,估計會有不少人以為,他在對付完魔教之後,把矛頭指向了玉鼎山莊,又因為出了岔子,沒能拿下玉鼎山莊,下一個被對付的勢力,還不知道是哪個。

祝讓想做的事情,確實跟這些差不多,但是伏晟從來沒有過樹敵的想法。

他解釋道:“並非如此,隻是聽聞玉鼎山莊私自藏匿前任魔教之主沈映雪,所以才向玉鼎山莊要人。沒成想,竟是沈映雪的義子放出來的假消息。在下實在沒想到,玉鼎山莊的小莊主,竟是沈映雪的義子。”

就在這個時候,樓上又下來了兩個人,他們是一個清冷出塵的白衣劍客,和一個穿著白色紗裙的美貌姑娘。

這兩個人聽到伏晟的話,都向他投來不善的眼神。

伏晟認出了江寒楓,故作愕然,朝他拱手抱拳,“江二莊主竟也在此處。”

“嗯。”江寒楓淡淡應了一聲,對韓敬說,“想吃什麽?”

韓敬柔聲道:“才剛起來,還是吃些清淡的。”

伏晟問:“不知這位是?”

諸成玉說:“這是晶兒姐姐,旁邊那位是我姐夫。”

伏晟震吃驚地看著他們。

不是說江寒楓喜歡的人是淩雲嗎?而且淩雲也可能是簪花巷的人,那日他說的喜歡都是假的。

沒想到他已經有了喜歡的女人,那個女人看起來還是簪花巷的人!花主就是用這樣的手段,籠絡了江寒楓嗎?

伏晟頓時有股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心痛。

江寒楓,你就不能爭氣點!

諸成玉的話語對伏晟的震撼,遠遠對沒有江寒楓和韓敬的打擊大。

他們就是普通的師兄弟關係,絕對沒有其他關係!為什麽突然成了一對?

韓敬早已被打擊地麻木,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摻和進義父和師兄之間的複雜關係裏,他都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來麵對。

江寒楓之前和諸成玉聊過,還**過自己的心聲,他知道諸成玉不應該這麽說,冷下聲音問道:“諸成玉,你怎麽會這麽想?”

諸成玉笑著說:“這可是您親自說的,晶兒就是我的義姐?難不成我還有別的姐姐?”

韓敬繼續懵逼。

江寒楓心裏一哽,眼神複雜地看向韓敬,她什麽時候成了花主的女兒?這姑娘怎麽回事?為什麽到處認爹?

他該怎麽和諸成玉解釋,其實他看上的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的哥哥?

風口浪尖的伏晟看到他們自己人似乎對此有異議,樂得沉默,看著他們爭辯。

看來簪花巷也不是外界以為的那樣堅不可摧,他們內部之間還是有很多紛爭矛盾的。

隻要掌握了這一點,不愁沒辦法擊垮他們。

諸成玉歪著頭,踢了踢腳,“姐夫?”

“不要叫我姐夫,我和你姐姐不是那種關係。”江寒楓心裏很無奈,自從來到簪花巷,事情就變得複雜起來,他的心性和名聲,也變得奇奇怪怪了。

江寒楓承認自己是禽獸,他喜歡看到花主的身體,看著花主也總會想起淩雲。可是除了他們父子兩個,他對韓敬絕對沒有不好的想法。

諸成玉疑惑道:“您又改變主意了嗎?”

江寒楓說:“自始至終,我愛的人都是淩雲,並非晶兒。”

“淩雲怎麽成了我姐姐?”諸成玉更加茫然,“淩雲不是男人嗎?”

江寒楓說:“不錯。”

荀炎站在二樓的樓梯間,懷裏抱著支棱起耳朵一臉好奇的沈映雪,麵無表情地聽著底下的人談話。

沈映雪輕輕地詢問:“他們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荀炎道:“我也聽不懂。”

沈映雪又想起了那天和江寒楓聊天時的茫然,心裏有一點煩躁,還有一點委屈,“江寒楓總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是江寒楓的錯,與您無關。”荀炎知道,沈映雪清楚自己有瘋病,所以他才會如此信任自己,願意把所有的事情交給他來做,也會乖乖喝藥,從來沒有抗拒過。

他的認知混亂,總是走神,沒法專心,有時候會不認得人,溝通也有障礙,甚至記性也很差。

但是沈映雪在努力地好起來,他想恢複正常的生活。

如今的環境有利於沈映雪康複,除了江寒楓那個心思齷齪,還總是令教主難過的畜生。

荀炎安撫了一下沈映雪,正打算帶他下樓,下麵的人又說話了。

諸成玉問個不停,他好像對這件事情格外執著。

江寒楓沒辦法,用無奈的聲音說:“因為淩雲也是花主的兒子,他是你的兄長。”

荀炎又停下了,看了一眼沈映雪。

沈映雪說:“這句我聽懂了,這個倒是不錯,我還在發愁淩雲那個身份該怎麽辦,他就幫我解決了。看來江寒楓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

荀炎:“……”您認真的嗎?

公子深謀遠慮,此時或許頭腦清醒,有他的打算,所以才會這麽說吧。

下麵的韓敬看著江寒楓欲言又止,最後放棄。

算了,您開心就好。

荀炎抱著沈映雪下了樓。

沈映雪的容貌依然藏在鬥笠後麵,他被荀炎抱在懷裏,不需要走路,不會被伏晟發覺他和淩雲的走路姿態是一樣的。

江寒楓的話,又給他們的相似找到了極為合理的理由,沈映雪更加理直氣壯。

沈映雪緊緊地盯著仇人,“是你的主子讓你來的?”

伏晟被這樣的視線注視,心跳加快,額頭上滲出汗水,他僵硬地笑了一下,“我是攬月樓的樓主,哪裏有主子?您就是花主?”

沈映雪沒有理會他。

荀炎抱著沈映雪,在一張方桌旁邊落座。

諸成玉是懷著私心的。

他知道花主不想公布他們的關係,可是這樣他好沒安全感,似乎隨時都可以被花主丟掉,和花主身邊的那些下屬沒有區別。

花主對他的底線在放寬,諸成玉真的想借著這個機會,讓江湖上的所有人都清楚,他是花主的兒子!

等日後他回去掌管青羽宮,也不會和那個惡心的宮主,還有毫無人性的父親綁在一起。

諸成玉期待地抓著花主的手臂,很怕他否定他們的關係。

沈映雪淡淡道:“不錯。”

諸成玉笑了起來:“這麽說,他真的是我的哥哥?”

“是。”

諸成玉笑得更高興了,“那我什麽時候能見他一麵?”

“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