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仇人見麵

機器貓睜大了眼睛,胡須也顫抖兩下,盯著沈映雪和江寒楓相握的手,痛苦地斥責道:“這是我和主人兩個人的事情,與你有何關係?倒是你,哼,趁主人神誌不清將他拐走,又做出這副曖昧的樣子,枉你還是名門正派!”

沈映雪的注意力全被他的胡子吸引去了,他講話的時候嘴巴長得幅度很大,沈映雪離他不太遠,能將他嘴巴周圍的胡須毛孔看得特別清晰。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機器貓,越看越想笑。

江寒楓頓時有了危機感,把沈映雪往身後一拉,試圖擋住沈映雪的視線。

機器貓不敢對江寒楓動手,沈映雪的態度讓他有了優越感。

教主果然是記得自己的,哪怕他做出那種事情,以往的情誼仍舊在!

庭軒是被魔教從山下抓上去的,他反抗過,但是一點用都沒有,要是說出或者做出與逃跑有關的事情,絕對會被整治得很慘。

他隻能把所有的心事收斂,做出謙卑謹慎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跟在沈映雪身邊伺候。隻有在夜半時分,才敢想念家裏,想念原本自在的生活。

所有當他遇到了正道的人,知道他們是過來鏟除魔教的時候,庭軒果斷選擇了背叛。

他以為擺脫了魔教的束縛就能回到從前,卻沒想到,離開魔教的庇佑,他的日子更加難過了。

他想方設法離開的地方,竟是唯一的避風港。

庭軒的樣貌很美,那是一種女兒似的陰柔的美。他五官柔和,一雙杏眼更是無害,眼中似有星光閃動,又像流水一般含情脈脈。他的皮膚很白,唇色鮮豔,如同塗了口脂,骨架也小巧,不似成年男人那樣強壯。

他有才情,但是武功很低微,離開沈映雪後,正道也沒有管他的死活,被一些好男色的登徒子戲弄了很久,抓到他們的別院去禁錮起來,備受恥辱,庭軒知道,這種惡心的人不少,他從前也不是沒見過,可是在魔教安逸慣了,他的自尊心也似乎比以往更高,受不得這樣的□□,險些一頭撞死算了。

好在他找準機會,去廚房抹了些鍋灰在臉上,悄悄扮作小廝逃了出來。從此他不敢再以真麵目示人,故意弄得自己邋裏邋遢,好似流浪的乞丐。

這樣的日子並不好過,庭軒覺得自己甚至不如一條狗。他也愈發後悔背叛了魔教。第一個冬天,新年寒冷的夜裏,外麵煙花燦爛,庭軒獨自躲在小巷子裏,連點火都沒有,才記起了沈映雪的好。

從前是他想錯了,他總覺得沈映雪恃強淩弱,從來不把人當人看。離開魔教之後,庭軒才想到沈映雪的好。

他是個真君子。

沈映雪失蹤之後,荀炎到處找他,庭軒也知道了這件事。他默默下了決心,不能在這樣墮落下去了,教主神誌不清,武功全失,需要有人照顧。

如果能找到他,帶他去更加偏僻的地方,他們或許能回到從前。

這是庭軒唯一的機會。

麵具遮擋住了沈映雪的上半張臉,但是這不妨礙庭軒想象他此刻的神情。以前荀炎帶沈映雪出來,都會給他做一番遮掩,比現在的半張麵具嚴實多了。

沈映雪樣貌很好,不同於庭軒的陰柔,他身上有一種走馬章台的少年公子般的富貴華麗,隻是他的氣勢過於強大,令人不敢靠近。瘋了之後倒是柔和很多,平起來平易近人。

庭軒看到沈映雪笑,也生出一股親近感,忍不住跟著一起笑。

他朝沈映雪伸出手,“主人,跟我一起走吧。”

江寒楓和庭軒都將期待地看向沈映雪,等待他的回答。

“我們是不是見過啊?”沈映雪問。

“是。”庭軒心裏很難受,沈映雪何等英明神武的人,會落到現在這幅局麵,也有他的一份。他勉強勾起嘴角,“您常常去集市上逛,我們遇到過很多次。隻是那個時候,我衣著打扮與今日不同,沒想到您還能記得我……”

“別說了!”江寒楓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庭軒沒有跟他對著幹,因為他也看到了,沈映雪的臉色突然變得很蒼白,剛才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他顫抖得很厲害,視線不知落到了何處。

江寒楓最先察覺到沈映雪的異常,他握著沈映雪的手,能感覺到沈映雪的體溫在一瞬間變得冰涼。

在玉鼎山莊相處了一個多月,沈映雪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

“沈映雪?你看到了什麽?”江寒楓握緊了他的手,向他靠的更近一些,“醒一醒,別怕,那都是假的!”

“他……那個人……”沈映雪看著遠處,突然抬起右手,神態也不複往日的迷茫,江寒楓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以往的銳利。

“你記起來了?”江寒楓問。

沈映雪低低地笑了起來,這個笑聲比剛才還要神經質,庭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看向沈映雪的眼神帶上了恐懼。

“當然了。”沈映雪依然注視著那個方向,臉上帶笑,用很輕的聲音說,“誰會忘記自己的仇人呢?我的手現在還疼著呢。”

江寒楓順著他注視的方向一看,隻見隔著幾條街,有一座酒樓,大概有四五丈高,附近沒有比它還要高的建築,從這邊看過去,視線毫不受阻。酒樓的窗戶做的很大,此刻三樓的窗戶是打開的,伏晟正對著窗戶,與其他人相談甚歡。

沈映雪眼睛微紅,朝酒樓的方向走去,江寒楓連忙拽著他轉身進了旁邊的巷子裏,把他按在牆上。

習武之人感知敏銳,如果伏晟發現了沈映雪,絕對不會放過他!

沈映雪神情冰冷地看著江寒楓:“你在阻攔我?”

“映雪,你冷靜一下。”江寒楓說,“我不會攔著你報仇,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沈映雪不耐道:“理由?”

“你的傷不是還在痛嗎?”江寒楓聲音溫柔,帶著引導的意味,“你還沒有養好傷,現在不是他的對手。等你痊愈了……”

他按住沈映雪,讓他緊貼著牆壁,不會被伏晟發現,從他的角度,可以透過低矮的牆壁,用餘光觀察到酒樓那邊的動向。

江寒楓沒有說完這句話,就發現為伏晟作陪的人起來給他倒酒,他也清楚看到了那個人的樣貌,正因為如此,此刻他震驚得說不出話。

那個人竟然是韓敬!

庭軒也後知後覺跟著看過去,見到韓敬之後,皺眉道:“他怎麽會在哪裏?”

江寒楓:“你認識他?”

庭軒道:“當然認識。”

韓敬是沈映雪的幹兒子,也算沈映雪的弟子,時常出入他的住處,庭軒貼身伺候沈映雪,沒少給韓敬斟茶倒水。

江寒楓點了點頭。

當年是伏晟收買的這個下人,韓敬又是江西岸從魔教救回來的,這個人認識他們兩個也在情理之中。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江寒楓冷靜地說,他製住沈映雪的雙手,“我要點了你的穴道,才能安心過去探查,得罪了。”

沈映雪剛才有陷入了原主的回憶,把他被人算計的情景從頭到尾經曆了一遍。這次與上回不同,直接是第一人稱視角,他也跟著原主一起,被人下藥,肚子上被桶了幾個窟窿,拿劍的那隻手的腕骨,又被活活踩碎了。

骨頭碎裂的聲音讓他牙疼得厲害,整個人都忍不住發顫。

回神之後看到那個踩他手的人,迸發出了強烈的恨意。

接著他就被江寒楓給製住了。

沈映雪還是那個廢廢的沈映雪,並沒有因為多了些記憶就變得厲害起來。江寒楓點他穴道的時候,沈映雪別說多了,甚至來不及開口,就被點住了。

他有點後悔,剛才不應該那麽恨意外露的。

沈映雪早就決定做一個純良無害的人,好爭取自由的人生。可惜這個決定違背了他的本能——沈映雪很記仇,要是不報複回來,就會吃飯睡覺都不得安生。

隻是江寒楓剛才說的不錯,他傷還沒好全,又沒了武功,該怎麽報仇?倒不如再忍一下,唉。

江寒楓無視了後麵那個機器貓,抱起沈映雪,用輕功帶他跳上了屋頂。他的輕功很好,沈映雪動不了,隻能感覺到呼嘯的風聲從耳畔刮過,不久之後,他們就來到了一間客棧。

“江大俠別來無恙,您今兒這是……帶了朋友過來?”客棧的人似乎與江寒楓很熟,打招呼時多有寒暄。

江寒楓依然是冷冷的,“他受了傷,不易輕動,勞煩開一間房,讓他睡上半日,晚上我再來接他。”

“好嘞!您這邊請!”

沈映雪動不了,也無法開口,隻能任由他留在了客棧裏。

江寒楓臨走前叮囑了店小二很多,他的對外形象應該是沉默寡言的,沈映雪看不到店小二的表情,都能察覺到他的震驚。

等人走後,沈映雪躺在**,剛才那些回憶像是關不掉的單曲循環,一遍又一遍的播放。沈映雪想著酒樓裏的那個人,還有旁邊熟悉的人影,十分想過去親自看一看。

也不知是他的意念太強烈,還是原主仍有意識殘留,江寒楓曾經教他的幾個穴道,突然從記憶裏冒了出來。沈映雪憑著直覺,運轉身體裏橫衝直撞的內力,不一會兒身上一鬆,從**坐起,吐了幾口血。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活動一下身體,眨眼看了看四周。

[馬賽克取消了?]

[因您解鎖關鍵記憶,馬賽克暫且消除,一天後重新生效。]

“很好。”沈映雪又吐了口血,他拿起一旁的麵具帶在臉上,“總算能做一天正常人了。”